《她愿》南竹寻北

8、藤蔓

　　黑夜将京城吞噬，二人约定的亥时，就快要到了。

　　夜行衣已被穿在身上。为了轻便，李书言还将长发编成麻花状，垂在左侧。

　　她擦去了白日点的梅妆和红唇。没了白日的娇媚，多出几分冷峻。

　　想着电视剧里看到的妆造，她还掏出了黑色面纱戴上。

　　这下，就更像做坏事的了。

　　怕被府上丫鬟发现，李书言连正门都没敢走。她搬了把藤编椅靠到矮墙上，踩着那藤编椅翻了出去。

　　翻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练就的技能。

　　从罗府侧边的墙外跑到正门等着，这短短几百米跑的李书言有些乏力。

　　她弯腰扶膝，直直地喘着粗气。

　　喘过气来，江韶还是没出现。

　　李书言就一屁股坐在府前的台阶上，单手扶着脑袋。

　　双眼直直的盯着面前的那片空地发呆。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抹与黑夜相融的墨色，李书言才回过神来。

　　“久等了。”

　　这是江韶的声音。

　　李书言猛的抬起头。
　　“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坐的有些久，她的腿脚有些发麻，眼看着就要重重的摔在地上。却被一只手拦住了腰。

　　“还好吗?”

　　“没……没事。”

　　尽管她是现代人，但也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现代人。
　　这距离，好近！

　　她的脸早就红成了猪肝色。

　　还好现在是大晚上，感谢苍天！

　　“那便请吧。”江韶朝她身后摆手。

　　那儿，竟有两匹马。

　　澄风站在马的边上，手持宫灯。

　　接着微弱的灯光，李书言这才看清两匹马的样子。

　　一匹通体雪白，另一匹通体玄黑。全身上下均无一根杂毛。

　　这里有两匹马，不会是让她骑马吧。

　　她不会骑马啊！

　　她要是说不会，江韶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他看起来应当是没有暴力倾向的。

　　江韶看出她面上表现出的不自然，偏头问道，“怎么了？”

　　李书言的那双眼睛向江韶对上。
　　“我不会骑马。”

　　江韶猜的没错，她的确是养在闺阁中的女儿，不会骑马。江韶放下心来，她也许不是哪个皇子的手下。

　　江韶随即便提出二人同骑一匹。

　　他只字不提马车的事，不为别的，从府里出来的马车，都带有开国公府的旗帜。

　　即便把旗帜拆了，也能看出那马车是开国公府的。

　　这样，太过惹眼，也太过危险。

　　如今已是亥时，京城主城里头也没有哪家铺子可以租辆马车。

　　所以，只能骑马。

　　“在下知道男女有别，可眼下实在是有些困难。只能委屈一下李小姐了。”

　　江韶的语气里，确实存在着一些歉意。

　　“无妨，世子喜欢哪匹我们便骑哪匹。”

　　李书言直觉，江韶应该确有苦衷。

　　人家都那么诚恳了，也没必要过不去。毕竟现下是她求人办事。

　　就这样，二人上了马。李书言不会上马，心里还害怕踩着马蹬会不会让它觉着疼。

　　还是江韶一把给她抱上去的，不过李书言是个脸皮厚的，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上马之后，李书言坐在前头，江韶坐在她身后。他的两只手虚环着她拽住缰绳。

　　江韶选的马，是白色那匹。

　　澄风跟在后头上了黑色的那匹。

　　李书言起疑，难道江韶跟手下关系这么好，好到连这样优质的马匹都互赠吗？

　　“所以那匹黑色的马，是澄风的?”

　　“是。澄风八岁时入军营，我们二人一同在父亲手底下训练，情同手足。十六岁时，父亲带来了这两匹马，赠予我们二人。”

　　原来是开国公送的马匹。

　　澄风入军营的前一年，父母双双离世。他在这世上，变成了孤儿。父亲看他年幼，便带回军中，将他带大。

　　他原先是有姓氏的，只不过他避讳往事，长大后，对于姓氏，也只字不提。

　　这些，江韶没说。

　　“它叫阿里。”

　　阿里?这么怪的名字。

　　“觉得奇怪?另一匹叫阿千。”

　　李书言这下明白了，这不就是千里马吗?

　　十六岁的江韶，可真会取名。

　　“那若是在来一匹，是不是就要叫阿马了？”

　　“你还怪会举一反三的。”
　　江韶似乎是觉得有趣，在后头笑的停不下来。

　　他笑起来也很好看，李书言从前见过他笑。在桃香阁，他眉眼弯弯，唇角上扬。

　　但那是微笑，不知道他大笑起来是什么样的。应当会很鲜活吧。

　　原书里提到的他，不是在战场上就是在训练场。一直都是个冷酷凛冽的形象。

　　多笑笑挺好的，李书言替他开心。

　　笑起来那么好看，可不得多笑笑。

　　李书言有点想回头看看他，但她还没实施，就被制止了。

　　“别转。危险。”

　　属于他的气息洒在李书言的脖颈上。

　　李书言觉得那块皮肤都有些发烫，若是现在有展灯，定能照见李书言到耳朵，红透了。

　　李书言不说话了，静静的坐在江韶前头扮鹌鹑。

　　江韶也收了浪荡，专心骑马。
　　毕竟前头还有个乘客不是，总不能太吊儿郎当的。

　　不过只持续片刻宁静，他又开始了。

　　“李小姐今日绑了辫子，真漂亮！”

　　李叔言这下觉得，自己脸上都有些烫了，像被文火灼烧了似的。

　　“谢谢，你今日也挺俊俏的。”
　　这下，他总不会再来撩拨自己了吧。

　　他开始低头成笑了，气音从嗓子里传出来，一阵一阵的。

　　也不知自己今日怎的了，活像孔雀开屏，江韶啊江韶。

　　也真是奇了怪了，自己在他人面前的不说像翠竹的一般高洁，也不至于如此风流成性。

　　后半段的路程，二人真真的一个字都没往外蹦。

　　李书言觉得同这人没什么好说的，五句话有三句是撩拨，下流！

　　至于江韶，觉得自己必须收敛一点，自己哪里有这么水性杨花。所以硬生生的装起了高冷。

　　下马时，江韶还虚扶了她一把，尽管，李书言好像没领情。

　　也就是在这时，李书言发现他同自己穿了一样的夜行衣。

　　就挺有缘的。

　　面前这座高大的建筑，便是所谓的“黑市”。

　　外表倒也不阴森，就是个中式茶楼，最顶层的窗户外头插着根“茶”的旗帜。有风吹过，便展开全貌。

　　在现代密室逃脱玩多了，李书言大步流星的往里头去，一点不带害怕的。

　　“等等！”
　　左手被人拽住。
　　掌心的温热，让那块被握住的肌肤有着高于其他皮肤的温度。

　　“把这个戴上，再进去。”
　　江韶递过来的是一个有些丑陋的面具。

　　张牙咧嘴的，有些吓人。

　　“里头鱼龙混杂的，还是莫要露出自己的脸，戴着这个安全些。丑是丑了点，但是安全最重要嘛。”

　　李书言明白这个道理，顺从的接过，戴上。

　　一扭头，他也已经戴上了这面具。

　　在这演《史密斯夫妇》呢?
　　江韶同澄风说了几句话，便同李书言走进了茶馆。

　　江韶从进门起就未离开李书言半步。

　　李书言晓得，他这是在保护自己。

　　“买丫鬟在二楼。”

　　他们挤过一行人，往楼上去。

　　一楼并没有带给李书言什么视觉冲击，就像是市集一般。
　　大多卖些来落不明的珠宝首饰，又或是稀有物件。

　　顶多就是这些东西不是偷来的，就是抢来的。

　　但这二楼，却深深的刺了李书言的眼。

　　这里，有年轻女子、孩子、中年妇女。被送到这层楼来卖的，大多都是女子。

　　这里，更可以说是在买卖妇女儿童。
　　一些在现代是要坐牢的生意。

　　李书言有些心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课本上说到的“封建社会吃人”，不是假话。

　　“这样的黑市，京城多吗？”
　　原书中一直提到，京城危险。

　　其实这快一月，李书言并未觉得京城有多危险。现在才真真感受到了京城平静面具下的翻云覆雨。

　　“多。”
　　“别怕。”江韶明白她的不安，带有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背。

　　李书言渐渐走近这层楼，走的不快，但走得稳。

　　她在一个摊位前停了脚步。

　　是摊位，这里的人如同物件一下，坐在地上或是站在地上，任人挑选。

　　这个摊位里卖的，是两个女孩子。两个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一个有些害怕的低下头。另一个则毫无闪躲的盯着李书言。

　　“我这儿啊是对双生子！若是买了，客官您定能发大财！”

　　老板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说这两个丫头买去多有福气之类的。

　　李书言懒得听，就算他不说，她也会把这两个小丫头赎回去，带回家。

　　她拿出怀兜中的钱袋，放在手心。
　　这钱袋是从木匣子里拿出来的，是她自己的。

　　“带她们回家，多少钱?”
　　“两个小丫头，那就是一百贯钱。”

　　李书言拿出银钱递给老板。

　　老板将卖身契送到李书言手里，这样，两个小丫头便是有了新主子了。

　　“跟我走吧，我们回家。”

　　两个人低下头，行着礼，喊了句“小姐。”

　　“记住，外人面前，我们是主仆，但私下里，我们是亲人。”两个丫头愣神，那模样竟是快要哭出来。

　　“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快些走吧。”江韶见李书言完成想做之事，便催促着。

　　走出这怪异茶馆，夜色里多了辆马车。
　　驾车那人，是澄风。

　　但这马车上头，没有江府旗帜。江韶却神情自若的上了马车

　　看来进黑市之前，他同澄风交代的，便是让他去找辆马车。

　　也是，这黑市离主城遥远的很，估计也有的是人半夜三更做些买卖。

　　李书言拥着两个小丫头上车，等人坐稳了。

　　李书言这才发问，“你们多大了。”

　　“十六。”
　　竟是已及笈了，但比自己小上两岁。还真是姐妹之间的年岁。

　　“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李书言没猜错，那个目光毫无闪躲的就是姐姐。

　　“叫什么名字?”

　　“这儿的人都叫我阿藤，叫她阿蔓。是从前在地主家做童仆，地主给取的。”

　　藤蔓，只有依附着树木，才能活下去。

　　这名字，得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