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莫问前程》天云

18、第十七章

　　狂风开始呼啸，但身处其中的两位阴阳师几乎是岿然不动，身上衣衫被吹得飞扬，此刻的两人都没有戴着那令人烦恼的直帽。

　　随着一阵踢里哐啷的作响，风暴撞击在了贺茂忠行开起的守护结界上。

　　“这阵仗，可真是轰动啊。”

　　他忍不住如此感慨。

　　而在另一边，正和贺茂保宪对峙的五条悟，猛然听到了来自天空的轰鸣。

　　“这是…”

　　“是怨灵，它来了。”

　　五条悟头一次沉默了，半晌后才问道，“就是今天吗？”

　　“……”

　　即使贺茂保宪不说话，也依然让五条悟体悟到了老头子的决绝。

　　“竟是半点时间也不愿意给我留？”五条悟平静声音下是压抑着怒气的情绪。

　　“我们都无法改变伯父的决定。”他如此对更为年长的悟说道，“即使是元和堂兄，也无法说服他。”

　　“元和？”五条悟神色一变，想起自己曾经第一次见到贺茂元和时，对方的实力确实还算看的过眼。

　　最重要的是，他是贺茂元光的儿子。

　　五条悟曾经也受到过贺茂元和的不少帮助。

　　“亲眼看着父亲这么做，堂兄心里也不好受。”贺茂保宪虽然这样说，可他四平八稳的根本让五条悟无法察觉他的真实想法，五条悟从来不会花费心思去揣摩他人的想法。

　　“不过想来，堂伯甘之如饴。”

　　五条悟心中生气，他不断动用力量缓缓破坏着符咒纹路，企图加快破坏禁锢他的数道符咒。

　　暴力破除只会让一切更加混乱，这就是为什么贺茂元光使用它的原因，五条悟就算再如何心急，也不得不仔细认真的一点点解除。

　　“不过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保护京都罢了。”他其实看的很透，就像曾经面对那群烂橘子一样。

　　“你理解成什么都可以。”贺茂保宪将一盘此前早就放在桌边的食物递给了五条悟。

　　“你还没有吃饭吧，小心眼睛负担太大，对身体不好。”

　　五条悟不客气的接过，他从回到京都就没有再吃过什么饭，来去都是匆匆忙忙，也试图用这样的行为去打消贺茂保宪的警惕。

　　他一边吃着，一边分心去观察外界的动向，那几乎可以说拥有着恶念的气息裹挟着空气扑面而来。

　　“其实，你挣脱了，我也不会阻拦。”看着五条悟这模样，贺茂保宪终究忍不住开口。

　　“什么？”五条悟惊讶，“你不是来看管我的吗？”

　　“我并不是来看管你的。”贺茂保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有一点世家子的风范，他现在被五条悟带的也有些偏。

　　“只不过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与其被你狼狈的打倒，还不如坐看你离开。”

　　五条悟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阵爆鸣炸开，让房中的瓷器碎了一地，甚至还有脆弱的隔板都被破坏。

　　他也顾不上和贺茂保宪继续废话了，立刻站起了身子。

　　想要离开，却总感觉有东西在拉扯着他。

　　“这是…”贺茂保宪惊讶的就要走出屋子。

　　“打起来了。”五条悟笃定着。

　　少年还是沉默了，但也只是默默看着五条悟。

　　“喂，别这样一副样子，你也说过了哦，不会阻止我的。”

　　“我只是不想……”说到这，贺茂保宪陡然住了口，“你会赢得吧？”

　　“哈？”五条悟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感觉不是自己听力出了问题，就是贺茂保宪脑子不清楚。

　　“我都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还有兴致突然谈起输赢的问题来了？”

　　贺茂保宪到底年龄小，这样仿佛末日一般的情景到底让他心中感到了恐慌。

　　“我就算去了，也什么忙都帮不上。”他垮下肩膀，有些丧气，“悟你不一样，你总是受到很多大人的喜爱。”

　　如果说总是训斥他不着边际算是喜爱的话，那也确实符合条件。

　　五条悟终于破坏了一张符咒，他开始活动起自己的胳膊。

　　“你在说什么胡话。”

　　“堂伯可没有说过让我一定要困住你。”贺茂保宪迎着五条悟质问的眼神，说的莫名其妙。

　　“可你现在的确是用特殊的办法把我困在这里啊。”

　　“你研究了很多封印术吧，那个你说的封印术，就在北野。”

　　但话虽如此，可他们依旧能看到位于京都清凉殿上方，云层逐渐散去，可依然压迫感十足，之前的那道爆鸣声，就是从此处传开的。

　　“北野。”五条悟神色一动，北野天满宫，祭祀菅原道真的地方。

　　现在，他终于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原来困住他并不是不让他去增援，而是要他在最为关键的时候，进行那最后的仪式。

　　只有这样，菅原道真的怨灵才可以得到完整的封印。

　　可那前提是以一个实力不低的阴阳师的命作为抵注。

　　“疯了吧。”

　　五条悟不自主脱口，他曾经一直以为咒术师不疯不会强大，所以咒术师们都是一群疯子。

　　可而今，他不得不承认，阴阳师的疯，不但心思缜密，而且赌注极大。

　　“所以。”贺茂保宪看着北野的方向，那里已经开始变的越发危险，飞鸟走兽早已离开，就连妖怪们也纷纷躲藏了起来。“你要走了吧。”

　　看着五条悟挣脱束缚，贺茂保宪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好像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寒暄。

　　“我大概知道你们的意思了。”五条悟终于感受到那种畅快活动的自由，他攥了攥拳头，想要狠狠打一拳这个小子，但是看着对方身板，他又硬生生忍住这股冲动。

　　毕竟直到现代，他的个头依旧在日本社会里独树一帜的高。

　　“让我在天皇和诸位贵族们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虽然这样说，但是五条悟一点也不感到兴奋，曾经的他，就因为强大的实力，就被人认为是怪物，对他敬而远之。

　　贺茂保宪年纪虽小，可在人情往来上十分熟悉，他一眼就看出五条悟在担心什么。

　　“悟。”他仰头看着紧抿嘴唇的五条悟，开解道：“你并不是要用出那些让所有人害怕的招数。”

　　五条悟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犹如针刺。

　　“你做的也是在世人们面前展现自己出色的结界与封印术。”他一字不差的复述着贺茂元光说给他的话，“这两样，并不会让人们产生畏惧，只会对你越发恭敬。”

　　因为会有很多人愿意向你拜师学艺，寻求这两样的终极奥义。

　　“可他们，都很笨啊。”

　　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散漫，半点不留情面。

　　贺茂保宪张嘴还要说什么，就看到五条悟身形一闪，早已失去了踪迹。

　　他张了张口，最后只得对着空气说，“就算这样，也总要做做样子啊。”

　　那庞大的身躯被紫色不祥的雾气缠绕，腐蚀着周围一切的活物，怨灵所在的地方早已是一片仿若鬼蜮的场景。

　　可怨灵嘶吼，力量狂轰乱炸般搅动，依然无法挣脱在薄弱处缠绕的金色绳索。

　　那是由每一道阵石上的灵力组成的绳索，看着纤细，却牢牢的将怨灵固定在这里。

　　他们曾经研究过，这里灵气最为浓郁，是能够最大程度给灵力增幅的地方。

　　“就差最后一步了。”贺茂元光此时连声音都变得低弱，他的力量几乎被抽取一空，能够还坚持在这里，全凭着一股执念。

　　贺茂忠行此时狼狈不堪，衣衫破烂，毕竟为了辅助贺茂元光，他几乎将自己的看家本领全部使了出来。

　　硬生生替贺茂元光挡了不少攻击，就算如此，他那带来的式神连同所有符纸，都被消耗一空，连灵力也快要见底。

　　果然不愧是菅公的怨灵。

　　两人心中同时如此想，若非曾经周密计划将怨灵引入北野，继而让怨灵连五成的实力都使不出来，恐怕现在整个京都都要成为历史了。

　　贺茂元光开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赫然开始压榨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攻击依然不停的打来，最后一道结界已经开始产生明显的裂隙，维持最后一道防护的贺茂忠行此刻也正勉力支撑。

　　终于，在结界破碎的那一刻，四周阵石骤然大亮，无数金色细线透过怨灵的身体连入了贺茂元光的身体里。

　　阵中那怨灵的身躯几乎在这动荡中被迫停滞了缓缓向前的声势。

　　而此时此刻，贺茂元光脸色逐渐灰败了下来，他逐渐无法继续维持抬起的手臂，那些金色绳索贯穿他，他体内的力量一点一点的被抽离。

　　“前辈…”

　　贺茂忠行想说些什么，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贺茂元光呵呵笑着，只道了一句：“他来了。”

　　话音甫落，强大的力量伴随着一道声影无匹的冲来，终于在最后关头看到了一切。

　　高大到几乎可以顶天立地的怨灵，此刻动作迟缓，被贺茂元光的灵力禁锢不得动弹，而贺茂元光，已然是无力回天。

　　“你这是在逼我么？”

　　五条悟惊怒，可他抚上贺茂元光的双手却轻柔至极。

　　“世间有为法，荣枯盛衰都一刹。”

　　这和歌只此匆匆说出，却刻意没有说全，五条悟就明白，贺茂元光早已下定了决心。

　　五条悟曾经得到过一朵花，不知从何而来，就落在他平日里写字的桌案上，贺茂元光曾为此调侃他或许是哪家姑娘看上他了，想要得到他的青睐，五条悟却只关注这朵花本身，“这不就是柔荑花吗？”

　　而今再听，别有一番意味深长。

　　因为世间本就没有什么长久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