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迷失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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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岳父母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并肩缓缓坐在了叶凡家那柔软而舒适的沙发上。叶凡则略显局促地搬来一个矮凳，隔着古色古香的茶几，与他们相对而坐。此时，屋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得让人有些不安。
高雯的妹妹高华也随着父母一同前来。只见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并未坐下，而是背对着洒满阳光的阳台，眼神冷漠地看着这屋里的一堆人。她那高挑的身姿在光影的映衬下，更显得形单影只。或许是心中怀揣着某种不满，又或许是对眼前的场景感到迷茫，高华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宛如一幅静止的画面，却又让人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波澜起伏。
从高华的站姿，不难看出她此刻复杂的心情。她或许在想着家中近来发生的种种变故，或许在思考着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该如何抉择。而她的父母，坐在沙发上，表情凝重，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叶凡则坐在矮凳上，目光游离，不敢直视岳父母的眼睛，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叶凡怀着沉重且复杂的心情，将岳父母郑重地叫到了家中。他的本意在于详尽地向二老交待一下这一年多以来和高雯看病求医的曲折过程。要知道，这高雯虽然是与他相濡以沫的妻子，但她必定也是岳父母捧在掌心的女儿。
在这漫长的求医之路上，叶凡面临着诸多艰难的抉择。每一次的诊断结果，每一种治疗方案，都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而今后的诊病过程中，很多的医疗手段都存在着风险与不确定性，这些都是他不敢私自决定的。
正因如此，才有了今天这场意义重大的家庭会议。叶凡提前将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还精心准备了水果和茶水。他希望能在一个温馨且严肃的氛围中，与岳父母共同商讨高雯的病情和治疗方案。
叶凡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他既希望能为妻子提供最好的治疗，又不想让岳父母感到被忽视或不被尊重。而岳父母在接到叶凡的邀请时，内心也是忐忑不安，他们既担心女儿的病情，又对叶凡的安排充满了期待和疑虑。
在漫长且令人倍感压抑的十几分钟沉默之后，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沉重的铅块，叶凡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始准备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寂，开启话题。
只见他神色凝重，先是缓缓地从那个略显破旧、里面收集着这些日子里所有检查报告的塑料袋子里，小心翼翼地翻找出两页用已经有些生锈的曲别针别着的纸来。那动作极为谨慎，仿佛手中拿着的是世间最为珍贵且易碎的宝物。
第一张是被打印出来的B超报告，上面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复杂图像，如同神秘的密码，让人摸不着头脑。下面那一张则是对这个B超检查总结的情况。第一张纸的确晦涩难懂，就连叶凡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他便轻轻翻开这张纸，露出第二页来，带着些许期待和忐忑，伸手递给岳母。
然而，岳母却纹丝未动，甚至没有抬一下手去接，反而语气略带烦躁地说了一声，“我看不懂！”这简短的四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叶凡的心上。
岳母的拒绝，或许不仅仅是因为看不懂那张纸，更多的是对女儿病情的恐惧和无助。而叶凡递出报告的举动，也反映出他内心渴望得到岳父母的理解和支持。
此时的叶凡，手还停在半空中，脸上写满了尴尬和无奈。他原本以为岳母会愿意了解，却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生硬的拒绝。而岳母说完那句话后，别过头去，眼眶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哦，我给您讲……”叶凡急切地指着第二张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神色专注而又焦急，正要跟岳母耐心解释这多囊卵巢综合征到底是怎样一种病症，具体是怎么回事，或者详细阐述一下可能需要进行的治疗手段。
然而，他这些满怀诚意与关切的话还来不及从口中完整地吐出，就又被岳母生硬的话语拦下。岳母眉头紧皱，提高了音量说道：“我说了我听不懂呢？”那语气中比上一句时明显多了些不耐烦，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恼怒和无助。
叶凡瞬间愣住了，伸出去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由期待转为失落和无奈。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解释得清楚，岳母就能理解，就能一起为高雯的治疗出谋划策。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在传统的家庭观念中，长辈通常希望在子女面临困难时能够提供帮助和支持，但当他们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无法理解和参与解决问题时，内心的焦虑和挫败感会被进一步放大。
岳母的这一声怒吼，让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叶凡沉重的呼吸声和岳母略带抽泣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弥漫着令人揪心的氛围。
“妈，我只是希望……”叶凡一脸恳切，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无奈。然而，他的每句话似乎都如同脆弱的嫩芽，刚冒出个头就被岳母无情地拦下。
“这生孩子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把我们找来干什么？你那些纸我根本不懂，你也不用告诉我！”岳母的语气尖锐而决绝，充满了愤怒与不满，这让叶凡感到无比惊讶。
要知道，大家都清楚叶凡一家是土生土长的内海人，内海有着独特的地域文化和生活习俗。而高雯一家则来自与内海相隔 200 公里的外地，那里的风土人情、价值观念与内海大不相同。叶凡对高雯家乡的生活习惯一无所知，他的岳父母对内海的一些约定俗成的惯例同样也不熟悉。
叶凡原本以为，在这样的艰难时刻，把岳父母请来，能够共同商量，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岳母的反应却让他始料未及，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困惑。
岳父母也同样感到委屈和不解，他们或许认为叶凡一家没有充分考虑到他们的感受和处境，强行将他们卷入一个他们不熟悉也无法掌控的局面。
此刻，房间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叶凡试图再次开口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而岳母则气呼呼地扭过头，不再看他。
叶凡和高雯在内海妇产医院“看病”的那些漫长而煎熬的日子里，周围的情景可谓是形形色色。有的“病人”或产妇如同他们一般，形单影只，独自前来面对未知的病情和压力；也有那些满心期盼着后代降临的家庭，父母们紧紧跟随，一同前来。然而，细细观察便能发现，来陪伴的大多似乎是“孩子”的姥爷姥姥。
对于这种现象，我感觉其实谁来都一样，毕竟陪伴的初衷都是出于关爱。内海的姥姥姥爷们陪着来，倒也并非是毫无原则地惯着孩子，我想主要原因还是出于对闺女的关心，想要给闺女提提气。毕竟，生育对于女性来说，是人生中的一道大关，需要足够的精神支持。同时，这也表示自己对婆家抱孙子这一愿望的关心和重视，以展现家庭之间的团结和和谐。
总之，在内海人的观念中，这大抵被视为一种“礼貌”。这种“礼貌”并非是明文规定的条文律法，而是在岁月的长河中，人们在生活的点滴中逐渐形成的一种默契和共识。它承载着内海地区独特的家庭文化和价值观念。
叶凡作为土生土长的内海人，其头脑里自然而然地按照内海人所理解和遵循的方式来办事儿。在他的认知中，家庭关系紧密，相互扶持，共同面对生活中的种种难题。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高雯的老家竟然秉持着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和做法。在高雯的家乡，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真的是秉持着“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样的想法。在他们那里，闺女只要是出嫁了，就被视为婆家的人，所有的问题都应由婆家全权负责。
这些事情涵盖的范围广泛，其中就包括至关重要的生孩子这件大事，甚至还延伸到了以后带孩子的琐碎事务。在内海，孩子大多是由姥姥帮忙照顾，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常见且被大家默认的模式。然而，高雯那边儿却是孩子生完由奶奶负责带。
这种差异在叶凡和高雯的婚姻生活中引发了诸多的矛盾和困惑。叶凡难以理解高雯家乡的这种做法，而高雯在面对内海的风俗习惯时也可能感到无所适从。这不仅是个人之间的差异，更是地域文化碰撞所带来的挑战。
严重的地域思维差异宛如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无情地横亘在叶凡和岳母之间，让双方都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深深的误会。
面对永远不让自己把话说完的岳母，叶凡的内心犹如汹涌澎湃的大海，混乱而迷茫。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无助，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懵然状态。在这极度的压抑与无奈之下，他竟然冲动地脱口而出：“您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
这句话的本意并非是叶凡对岳母的不敬或指责，而是他内心深处长久以来压抑情感的一种爆发式表达。他想要倾诉的是，自己的父母在生孩子这件事上给予了他们夫妻俩极大的帮助，事无巨细地操心着，付出了许多心血。然而，岳父母在这件事上却从未主动表达过关心，这种鲜明的对比让叶凡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叶凡每天都在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和生育问题所带来的压力中苦苦挣扎，内心的内耗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他极度渴望能够得到来自岳父母哪怕一丝一毫的帮助，这帮助哪怕仅仅是一句充满关怀的话，也能够成为他在黑暗中前行的一丝温暖和动力。可是，日复一日，他始终就是得不到这句话。在这样的煎熬中，他再也无法忍耐，于是那句饱含着委屈与渴望的话语便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口，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再也收不回来，更是来不及解释。沉默了许久的岳父，突然间猛地拍了一下那茶几，那力量之大，仿佛带着无尽的愤怒，似乎要将整个茶几瞬间拍碎。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犹如一道惊雷在屋内炸响，让屋内其他四个人都不禁愣了一下，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接下来，岳母便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你们家自己的事儿，别总想着把我们牵扯进来，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那尖锐的嗓音，每一个字都像利箭一般刺向叶凡。
听了这些话后，叶凡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大声反驳道：“这怎么能是我们一家的事！”接着高雯也被这激烈的争吵刺激得无法冷静，加入了这场混乱的“战争”，情绪激动地喊道：“都别吵了！”话赶话之后，屋内净是些呜呜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停都停不下来。
“离婚！”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终止了周围的嘈杂，仿佛在这混乱中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几秒钟后，另外一声“离就离！”毫不犹豫地响起，之后，屋里又陷入了一片混乱的呜呜喳喳之中。
接着，高雯满脸泪痕，愤怒地夺门而出，叶凡的岳父母也气冲冲地夺门而出。最后一个出去的是叶凡的小姨子高华，她在出门的瞬间，甩下一句：“自从你们结婚我爸我妈从来也没说过你一句坏话，你是大学生，他们挺喜欢你的。”那语气中带着失望与无奈。
几个人接连匆匆出去，那扇门在最后一人离开时被狠狠地摔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伴随着这股力量，门锁也紧紧地扣上。叶凡并没有如常人想象中那般急切地追到楼下，而是神情木然地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在那楼下的停车位上，停着的是他去年满怀欣喜刚买的那辆白色轿车。
几个人的身影很快地出现在那辆车旁，动作迅速而决绝。岳父一脸怒容，率先从一侧大步流星地走向驾驶舱，粗暴地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岳母则气呼呼地进了副驾驶位置，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高雯和高华也是满脸愤懑，分别从另一侧打开了后车门，然后重重地坐进了车里。“呯！呯！呯！呯！”四声响亮而沉闷的车门关闭声接连响起，仿佛是这一场家庭纷争的无情尾声。
紧接着，岳父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车子，发动机的轰鸣声瞬间打破了小区的宁静。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扬起一阵尘土，很快便消失在叶凡失神的视线里。
这辆白色轿车，曾经承载着叶凡对于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期待，如今却成为了这场家庭闹剧的见证者。它静静地停在那里，仿佛也在为这个破碎的家庭感到悲哀。
随着车子的消失，叶凡的世界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和寂静之中，他不知道未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叶凡便是在这种状态下睡着了，不知道是几点睡的，也许是凌晨一点，也许是凌晨三点，也许是一分钟都没睡着。那种感觉的醒来可能是心如刀绞后的自我防护机制，就像电流过大时保险丝被热流烧断一样，牺牲了一根细细的锡丝换得了整个电网的安全。
叶凡的那根精神的“保险丝”断开之后，屋里的温度变得舒适了，空气变得新鲜了，人也感觉清爽了很多。
没有老婆在身边的温暖陪伴，没有孩子那稚嫩的欢声笑语，更没有了赖以生存的工作，仅仅一天时间里，叶凡就悲催地变成了个名副其实的“三无产品”。
事已至此，令人意外的是，叶凡反倒突然想开了。以前拥有老婆孩子和工作的时候，叶凡满心都在为充满不确定性的将来而烦恼。为了给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他拼命工作，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可如今，仅仅因为生孩子的问题引发的一系列矛盾，竟然使得自己失去了原本稳定的工作，这个辛辛苦苦创建了五年，曾经充满温馨和希望的家庭也即将分崩离析。
当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叶凡竟意外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在过去的前几个年头里，叶凡每天上班都不得不穿行内海大学校园。那校园里景色宜人，湖水波光粼粼，阳光温暖和煦，可他却从未有过片刻的闲暇去欣赏这如画的美景，也从未真正感受过那湖边轻柔微风和温暖阳光带来的惬意。
然而，在这个特别的今天清晨，他独自一人在校园里安静地走着。没有繁忙的工作任务，没有家庭的琐事纷争，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打搅到他。校园里阵阵的海棠花香悠悠飘来，沁入心脾，那芬芳仿佛具有神奇的魔力，让他原本浮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也让他的内心更加宁静。
此时的叶凡，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他开始反思过去的自己，是否在忙碌的生活中迷失了方向，忽略了身边那些最简单却又最珍贵的美好。海棠花的香气依然萦绕在他身旁，似乎在轻轻地告诉他，生活总会有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迷失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