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1、我没想诅咒她 ...
-
宋佳韵的办公室，除了宋佳韵自己，还有宋百威。
陈惠子点了个头，不打算先开口。
“是你说要离开这个岗位的，要我去找其他的儿媳，为什么又找我儿子谈话？”
话语密集的程度和宋佳韵平时的发言很不相像。
“妈，你偷看我手机？”
“这你别管。你不说答应过我绝不和她联系，怎么着？反悔了？”
宋百威吃瘪。
陈惠子低头，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面对他妈，他的办法很糟。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还是做这一份工，我便同意你和百威来往，不然就离我儿子远一点。”
陈惠子点头后退：“好的。”
再抬头，她看到宋佳韵气得瞪大了的眼睛。
到底是怎么从那办公室出来的？
她回想不起来。
面对权威的无可奈何，她不想多加体验。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一辈子在没什么人打扰的工位上。
虽然在线客服面对人的时候也是很烦躁，但是至少不用面对面。
“哎哟，真的烦死，我领导走了那些工作全丢我身上。”
“真是同情你，那你领导拿到赔偿了吗？”
“应该拿到了吧？不过也不多，他本来想拿2n的，但是公司就是想尽办法只给n+1，本来+1都没有的。”
“那不是违法吗？”
“资本家不就那个德行，总在灰黑的边缘徘徊。诶，我才惨吧，说是提拔我，工资不涨活倒是全部丢给了我。太恶心了。”
“你这都算好的了，我们这边的中层被逼得自离。说什么大环境不好要降薪。”
“那是外边有人挖吧？”
“也许吧，谁知道呢？这些都还好，还有些签了竞业协议还要自离的，真不知道是怎么想，这么多年的经验都不要了？”
“都是逼不得已吧。”
回到工位后，张蔓立刻拉着陈惠子出去。
“没事吧？”
她的大眼睛眨着，一直在等陈惠子的回答。
“你别吓我啊，我在这可就你一个搭子。”
“没事。”陈惠子淡淡道。
她回头看了眼认真盯着屏幕的同事：“我们这样出来好像不好。”
“管她呢，林琪去开会了，现在大家都知道危险，小心说话。你过来看。”
陈惠子发懵的时候被张蔓拽了过去。
“你都不知道公司的操作有多恶心。”
在玻璃落地窗的斜对面，张蔓拉着陈惠子停下脚步。
“你看到那了吗？”
陈惠子往张蔓指的方向看。
一群人站在里面开会，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渐渐，她感觉到了异常。
“里面是不是......有残疾人？”
她盯着那个身形最矮小的人看，乍一看大概只有一米二左右。
“嗯，里面全是残疾人。”
“......”
张蔓嘴角慢慢往上扬起，脸上露出略带嘲讽的表情：“都说了，恶心吧？”
“什么意思？”
张蔓侧着头，用手指着墙面的海报。
上面写着“努力做行业标杆，做有责任心的企业”。
“这就是它口中说的责任心，真是可笑。为了降本增效，直接让AI取代人，为了减少税收，直接低薪招了一批残疾人，还美其名曰有责任心。”
陈惠子撇嘴：“它愿意招残疾人，说的也对。”
张蔓无语翻了个白眼：“语言还真是诡诈的东西，正着反着说都行。”
陈惠子轻笑：“我们的工作每天都和语言打交道，这你不早就知道了？”
张蔓白眼：“是是是，真是太恶心了。”
后边有人过来。
张蔓的眼睛俶而变大。
她拉着陈惠子往前：“该回去当牛马了。”
“真是服了，老板招那么多残疾，别到时把霉运都转到自己身上，出门被车撞得了。”
见不是自己部门的人，陈惠子和张蔓都噤声。
等人走远了，张蔓才敢小声蛐蛐：“对吧，我都说不只是我们，民众的愤怒越来越明显了，到时候揭竿起义，你看这公司倒不倒。”
回到工位后，陈惠子和张蔓发现工作量又加了一倍。
到了下午六点，她们不约而同瘫坐在工位上，面对着对方苦笑。
“我感觉我现在回去可以倒头睡了，真的是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是这么说，但下一秒，张蔓邀约陈惠子：“一起吃饭？”
陈惠子掏出手机。
张蔓先闭上嘴巴收拾工位。
等收拾得差不多，她看到陈惠子平静的脸上带了点严肃的气息。
“出什么事了吗？”
“嗯，可能没法一起吃饭了。”
张蔓看她的表情，不敢多问，直说：“你先忙吧，吃饭的事可以日后呢。”
医院门口。
宋百威在手术室外焦急徘徊。
看到陈惠子跑过来，他停下脚步。
陈惠子伸手拨开他的刘海。
没有了刘海遮挡的眼睛看上去更为疲惫。
“你吃饭了吗？”
宋百威摇头。
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
陈惠子紧紧握着他的手：“我来叫外卖，和你一起等结果。”
凌晨三点手术才结束。
虽然只是等待，但内耗的能量一点都不比在里面接受治疗的人要消耗的少。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接下来就是先观察一下病人的情况。”
医生离开后，她去牵宋百威的手，发现他平时温暖无比的手心此刻竟然散发着寒意。
宋百威坐下后，用手盖着自己的额头。
虽然看不到完全的表情，但她知道，那心里一定是充满了痛苦的。
“医生都说了，阿姨现在需要的是休息静养，没事的。”
“可不可以......抱抱我？”
陈惠子愕然。
三秒后，对方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她怕他等待的时候，心里又有更大的负担，于是“嗯”了一声，主动抱住了他。
“其实今天在办公室，你离开后我和她吵了一架。我说她这样会有报应的，可是我那时只是因为太气了，我没想诅咒她的。”
陈惠子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学着像自己母亲安慰自己时那样，柔声道：“嗯，那只是气话，你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许久，她感觉怀里的人恢复平静。
那之后，她听到他感激的一声：“谢谢。”
心上突然涌过一层暖流一般，陈惠子对着紧闭的另一间病房眨了好几次眼睛。
被擦得干净的玻璃窗映射出自己的模样。
她在里面看到了眉头紧皱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