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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笨蛋 ...

  •   不出所料,第二天的英语和理综也很难,考之前余照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没有想到会这么难,几乎和之前的难度不是一个档次。

      收起文件袋,回到一班教室,课代表被叫过去数答案,一张一张的纸传过来,哗哗声海浪,余照苔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岸,还是被浪花拍死在海里。可这只是一次月考,她告诉自己,然后又不免担心,如果这是高考怎么办。

      先发下来的是数学答案,一题一题照着留在试卷上的痕迹对下去,最后一道选择题和选择题,她不确定。

      选择题可以靠概率,前面的选择她都有把握,ABCD四个选项,每个正确的是三个,十一题她有点不确定,所以剩下B和D两个选项,居然选对了,填空题最后一题的答案也是根号七。
      短暂的喜悦过后,余照苔更多的是担心。幸运女神如此眷顾她,下一次呢?没有幸运,前面的选填题有十五分岌岌可危,更何况后面的大题。

      毕竟不是每一次,都会得到幸运的青睐。希望不能托付在虚无缥缈上,只有牢牢握在手里才能让她安心,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增加把握在手里的砝码,尽最大的可能让自己承担的风险更小一点。

      这个晚上教室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哗哗声。对完答案有人欢喜有人愁,看这场面忧愁占了大多数,喜悦少得可怜。

      回到家,余照苔心情沉重,书包也更沉重。打开门,李萍燕坐在沙发上满脸愁容,余正德很少抽烟,遇到糟心事才会抽一根,看见她回来,便把烟灭了。

      余照苔接过余正德倒给她的温水,不好的预感,警铃大作,“爸,怎么了?”

      李萍燕叹了口气,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瞒着她,“上次装货的那辆车出了点问题,说是大雨天路滑,车被追尾,还好司机没事。车上的货翻了,烂了,基本没用了。”

      “严重吗?”余照苔小心翼翼地问道。

      余正德眉心紧皱,说了个数字。

      余照苔呆在原地,几乎是家里电子厂百分之八十的资金。

      那份订单货量大,时间紧,夫妻俩当时犹豫了很久,咬咬牙还是接了。做好了便是大赚一笔,可以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给余照苔更好的生活,现在他们住的这个小区是个老破小,附近总是在修路,照明也不好。

      现在这事一出,便是亏惨了,司机是自己厂里的,货出不去,只有定金,拿不到所有的钱。厂里上上下下几百个员工的工资,维护机器的费用,再生产一批货的成本……桩桩件件,哪个不需要钱,压在夫妻俩身上喘不过气。

      余照苔被李萍燕反过来安慰,说回到房间,让她好好休息。可余照苔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上一次他们离开也是因为厂子出事,这一次呢,还会离开她吗,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把她随便丢在一个亲戚的家里吗?

      她不怪罪李萍燕和余正德,小时候除了把她寄托给熟人照料,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之前所有的疏远,都是她的别扭堆积成的,每次听说他们要回来,她都兴奋得睡不着觉,一等到他们回来,她却要装作冷漠疏离的样子。

      因为会哭的小孩有糖吃,她只是想让爸爸妈妈多心疼她一点,能围着她转,能多抱抱她,能牵着她的手,带她出去买洋娃娃和衣服。
      小时候的她总是在心里暗自窃喜,原来,爸爸妈妈是很爱很爱很爱我的。

      好日子还没过多久,明明和父母住在一起还不过三年,为什么上天又要设置一道曾经阻碍过她和家人团聚的阻碍,因为她使用的那些“卑劣”手段博取他们的爱吗?明明她没有错,这些爱都是她应得的。

      床边放着小时候,春节时期,一家人去商场看电影,余照苔看中一套毛绒玩具,是一家三口的狮子,小狮子被摆在中间,旁边是狮子爸爸和狮子妈妈。透过玻璃橱窗,余照苔渴望的眼睛和小狮子的黑色眼球重叠。
      余正德买完爆米花,李萍燕拉着她,她被夹在中间。

      后来,一家三口的狮子玩偶一直摆在她的床头。

      现在的余照苔搂住三个狮子玩偶,玩偶有些破旧褪色,因为洗过了很多次,每次想念她都会搂着它们入睡。
      小狮子依旧弯着眼睛,咧开嘴巴笑。黑暗的房间里,余照苔把脸埋在它柔软的鬃毛里,手臂紧紧箍住三个玩偶,裂开嘴巴无声地哭。

      她怀疑自己不配拥有这么多的幸福,所以命运总是出其不意地避开所有好的岔路口,朝着坏的方向转折。

      第二天一大早,余正德煮了玉米和鸡蛋,又热了牛奶,余照苔剥开鸡蛋壳,吃着难以下咽的蛋黄,一言不发。

      李萍燕知道她在担心,“别怕,我和你爸,总会有办法的。”

      余正德看着女儿魂不守舍,想顺着李萍燕的话,打消几分余照苔的顾虑,“是啊,没有你想得这么严重,大不了……”

      余照苔像个刺猬竖起全身锋利的刺,大不了这三个字刺激到了她,“大不了什么?你们又要把我丢给别人吗?”

      说完她迅速地拿起书包,跑出家门,李萍燕还没来得及解释,“苔苔,不是这样的……”

      余照苔忘记拿自行车钥匙,只能大步大步地朝学校奔跑过去。夏天的早上没有风,只有晴朗的阳光。
      她第一次这么讨厌阳光,可以清晰地照出脸上,止也止不住的眼泪。
      宁愿这个时候下雨,哪怕她没有伞。

      她骂自己是个胆小鬼,讨厌鬼,害怕从爸妈口里听到那个令她害怕的答案——大不了我们再去一趟外地。

      他们去外地,她不能,因为她要高考,户籍在这里,不能带她走。高考一过,又是大学四年,毕业之后便是工作,能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无比贪恋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以前在他们面前的尖锐都是装的,只有刚才是真的,她害怕没有那些尖锐的刺,自己这具懦弱恐惧的本体便会一览无余。她也讨厌那些尖锐的刺,因为总是命中红心,刺向最爱自己的人。

      她更讨厌这样别扭的自己。

      一整天,陈珂明显能感觉到余照苔的心不在焉,以前从来不会走神的她,一连被老师点名提醒好几次。

      “余照苔,来我办公室一趟!”下课铃响,英语老师抱着书和教案走出教室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陈珂担心她:“英语老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态度好一点,她不会罚你的。”

      余照苔沉默地走出教室,来到英语老师的办公桌前。

      张丽芳看着面前垂眼不语的女生,气不打一处来。余照苔其他科目都很不错,尤其是数学和理综,每次都能在班级拔得头筹。只有英语在成绩单上显得不那么好看,能优秀,但始终突破不了一百三,如果试卷难一点,分数就会掉到一百一十多。
      张丽芳作为英语老师,对她的英语格外留意,如果她英语提上去了,绝对能考到一个很好的大学。

      余照苔平时的学习态度一直很让她放心,勤恳、踏实、有耐心,一直保持下去,英语提升不是问题,但她今天屡屡走神。
      台下的学生有没有认真听讲,老师站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张丽芳讲着练习,余照苔呆呆地盯着书本,一连抛出问题,她也没有反应。

      于是张丽芳把她叫来办公室,试图知道她这样的原因,“你今天怎么回事?上课一直在分心走神。”

      “对不起老师,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余照苔很快找了个理由认错。

      听她这话,张丽芳叹了口气:“身体不舒服那就回去休息吧,不舒服向你们班主任章武请假,马上升高三,别把身体搞坏了。”说罢,张丽芳挥挥手,意思是她可以回教室了。

      “好,谢谢老师。”

      余照苔走出办公室,转弯处别来得及看清,撞上赵斯年的手臂,他手上拿着英语练习册。

      赵斯年拉住她,“你还好吗,英语老师没有批评你吧?”

      余照苔抽出被他拉住的手腕,虽然隔着衣服,“没有。”此刻她并不想理会谁,走回教室。

      赵斯年跟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块糖,给她,“吃块糖?心情会变好。”

      “不用了,谢谢。”余照苔回到座位,在英语课上她看着那些令她头疼的英文字母,每一个都像是蚂蚁啃食她的身体,。昨天晚上哭了很久,一起床发现两只眼睛肿了,现在也没有消下去。

      头晕目眩,她不想拿起笔圈点勾画,耳朵也自动屏蔽掉英语老师的声音,想的全部都是家里的事。

      她今天早上的态度很坏,回去她要和他们道个歉。可她怕话没说完,眼泪比声音更快。

      陈珂奇怪赵斯年拿着英语练习册去办公室,没多久就回来了,“你这次次一百四十五的英语,跑去办公室干什么?”

      赵斯年当然是担心余照苔,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直言不讳:“万一英语老师大发雷霆,我也可以分散一点火力。”

      陈珂知道了赵斯年的意思,没有声张,现在余照苔的心情也没有功夫和他们开玩笑。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把喜欢当做玩笑。陈珂递了张纸条给余照苔,低下头写作业。

      中午吃饭,余照苔依旧话很少,虽然平时她的话也很少,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缄默。叶思文吃着饭,看余照苔放下筷子,悄悄问陈珂,余照苔这是怎么了。

      陈珂摇摇头,今天上午递的纸条,她问她还好吗,如果需要请假的话,她可以帮她说。

      余照苔回复她“我没事”三个字,便无其他。

      傻子都能知道我没事大部分都是有事的意思,但是怕问太多余照苔会更难过,她就没有多问。不过余照苔一直在写着物理题,也不是没有胃口,基本饭盘里的饭菜都吃得差不多。

      走到餐盘回收台,把手里的餐具给食堂阿姨,阿姨动作迅速,金属勺块碰撞的声音响个不停。陈珂拉着叶思文,叶思文拽着曹志远,三个人走得很快。

      曹志远步伐被迫加大,不明所以,“我们走这么快干什么?不等等后面的余照苔和游鸿吗?”

      叶思文轻敲他脑袋:“你这个笨蛋,照苔今天心情不好啊。”

      “所以呢?”曹志远云里雾里。

      叶思文低语:“也许,只有游鸿才能让她的心情好一点吧。”

      日头高照,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变热。不少同学依旧热情高涨,篮球场和羽毛球基本满人,尽管前几天教导主任还严声禁止在午休时间打球。

      游鸿走到余照苔的左侧,今天早上,他去办公室交语文作业,听见余照苔被叫到办公室。还没有来得及找她,只见赵斯年跟在她身后,他再过去恐怕是多余。

      “我的信呢?”

      余照苔猝不及防,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什么信,不是不写了吗?”

      “什么时候说过不写了?还差一封。”

      之前已经是四十一封信,还差什么,余照苔的注意力分到这里思考。

      “记得写,也不要这么麻烦,当面寄更快。”游鸿假装催促。

      余照苔不由地思考,以前为什么没有想过在信里交换过联系方式,选择了慢且不方便的写信。她问游鸿:“为什么我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在信里,写下联系电话号?”

      “以前没有手机。”

      “那也有按键手机,我们有一点笨,发短信也比邮寄快。”

      “你笨,我可不笨。”

      “屁,明明你才是笨蛋。”她学会了他的口头禅。

      游鸿:“笨蛋就笨蛋吧。”你是聪明糊涂蛋,那我是笨蛋,也可以。

      余照苔说完,对上游鸿的漆黑眼眸,面对他突然的顺从,她有点想笑。如果以前这么说,他们估计能犟嘴到下个星期。

      游鸿见她翘起嘴角,知道她心情好一点了,他也笑了,看来这方法还挺奏效,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薄荷味的。”

      他伸出手,平放的掌心躺着一颗浅蓝色包装的糖果。

      余照苔的手缓缓接近,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变得很慢很慢,像是调成了0.75倍速,而她仿佛是在答应他的,牵手邀约。
      像小时候看到的童话故事,舞会里王子向公主的邀约。

      被自己的幼稚想法逗得想笑,她指尖颤抖接触糖的同时,也接触到了他的掌心。
      掌心的皮肤很薄很温热,所以她拿走糖的同时,也划过这块最细嫩的肌肤。

      有一点痒。等她拿走了,游鸿放下手,摩挲着指尖。

      余照苔撕开包装,薄荷糖一入口腔,清凉冰冷的味道是灌满井水的水管,浇灭了她的负面情绪。她从那些黑色团雾抽出神思,心里的那些乌云仿佛撕开一道口子,阳光透进来了。

      早上她还讨厌的阳光,讨厌的自己,现在也不那么讨厌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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