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河》叨叨姐

54、 温馨之地

　　祁可欣坐在炕沿上，眼睛离开了墙上挂着的那两片破旧的犁铧片，思绪也回到现实中。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她在心里感叹着：这些年，战队长对自己不薄，自己也就是靠着这点情分支撑着她们孤儿寡母。这次战队长能在公社给女儿报上了名，去县里培训班学习，他也是顶着压力的。那天代国揪住战队长的脖领子，她娘俩也是在场的。如果没有战队长，萍儿怎么可能当上民办教师呢。她在心里感谢着战队长。因为有战队长暗中守护着，娘俩苦熬着的日子还有点盼头。唉，也罢，这么多年，战队长给你的也够多的了。现在省城里又来了比自己好的女人，战队长又喜欢上了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就认命吧，你也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就萍儿能当上民办教师这一件事情，你心里再有委曲又能咋样，他对我们娘俩够意思了！祁可欣这么想着，也就有些释怀了。
　　战队长家。战妻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放着一个小木墩，在砸着榛子吃，她没好气地往炕上摔着榛子皮。战队长走了进来。战妻马上变成了笑脸儿，拿着笤帚扫着炕。
　　“哎呀，当家的回来啦！来，坐下歇一会儿，来，吃榛子！”战妻将一个榛子仁递给战队长。
　　“你吃吧，我没那闲功夫！”战队长没有去接榛子仁儿，掏出烟口袋，坐在炕沿上，装烟，点烟，抽烟。
　　“你今天到城里来的那个老夏家啦？”战妻试探着问战队长。
　　“嗯。”战队长平静地回了一声。
　　“嗯，他……他老婆长得漂亮吧？”战妻不冷不热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告诉你啊，不许你往歪里想！”战队长把烟口袋摔在了炕上，站起来转身指着战妻，“你要是不想让这个家安生，你就穷闹！我名声臭了，也没你好日子过。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把我给弄倒霉了，我第一要做的事儿，就是把你给踹了。我姓战的到什么时候都是条汉子，离了你，照样能过日子！”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别生气呀，我也没说啥呀！”战妻低着头，一边继续砸着榛子一边软软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到老夏家去了？听谁说的！”战队长站在地上，严厉地质问着妻子。
　　“噢，那个，我今天不是到山上去攋菜吗，我看你从那个方向回来的，我估摸着你是到那个老夏家去了。我想城里的女人肯定漂亮，我就是那么一问，没往歪里想。”战妻继续嗑着瓜子，没有抬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战队长又从炕上捡起烟袋坐在炕沿上，重新装烟，点烟，抽烟。
　　祁可欣家。祁可欣仍然呆呆坐在炕上，眼睛又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那两片破旧的犁铧碎片，思绪又回到她和战队长曾经的情分中。在叶萍去县里师训班学习之前，她和战队长是不在家里幽会的。他们经常约会的地方是山林中的一处温馨之地。
　　在一片密林中，有一块天然草坪，草坪边有几块平坦的石头，草坪上铺着小被儿，祁可欣枕着战队长的胳膊，两人躺在草坪上。“这个地方是老天赐给咱俩的。这儿离屯子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这就是咱俩的小家。”战队长温情地脸贴着她的脸儿悄悄对她说着。祁可欣亲昵地在战队长怀里偎着。战队长紧紧地抱着祁可欣，又在她耳边说：“可惜我不能天天这样抱着你！你记着，当你伤心的时候，就到这里来。我一定在这里等着你！”
　　此刻的祁可欣突然想到战队长让她记住的话，一股温情又在她的身体里燃烧着，她突然感觉战队长对她的情分并没有断，也许是她误会战队长了，刚才应该给他开门，最起码也得问问清楚。嗯。刚才他已经知道我正伤心，我没让他进屋，他会不会在那个地方等着我呢？祁可欣突然起身，走到镜子前梳头，擦脸，整理着自己，然后找出一个小被用包袱包好，将包袱夹在掖下走了出去。
　　山路上。战队长夹着铁锹，有些鬼祟地在山路上走着，他感觉这个时候祁可欣能到那个地方等他。
　　然而在他后面远远跟着他的竟是抱着包袱的项淑贤。
　　此时的祁可欣也夹着包袱正是要去他们幽会的那个地方。她突然见项淑贤也夹着包袱远远地跟在战队长的身后在走着。她震惊了，慌忙躲在一棵树的后面。满面悲伤地看着远远山路上的战队长和项淑贤一前一后地走着。祁可欣无力地倚在了一棵树上，抱着包袱沮丧地滑坐在树下。
　　夏家，若冬在炕上给两个小双子化妆。她用毛笔夸张地画了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三个人在炕上哈哈大笑着，阳阳也跟着拍手笑。项淑贤抱着包袱走了进来，倚着门框上也忍不住笑个不停。
　　“妈妈，你到哪里去了，我都看见了，你偷偷地就走了。”若冬的心情挺愉快的，她笑着问项淑贤。
　　“唉，我本来想到代强家，把做好的衣服给送过去。我出门刚下山坡，远远地就看见战队长了。我还以为他是往屯子里去呢，就跟着走，可是走了老远，也没见屯子的影子。可能是走反了，人家战队长不是到屯子里去的，我这就又悄悄跑回来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想让我到代强家，自己偷偷去。怎么样，我不带路不行吧？”若冬自豪地说道。
　　“行了，行了，你别美了，成天就愿意野跑。好吧，给她俩洗洗脸，走，给我带路吧！”
　　“啊，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又能到代强家喽！快，冰冰，雪雪，你们俩快下地洗脸！”
　　“噢，噢，噢，我们又能到代强哥家去玩喽！我们又能到代强哥家去玩喽！”两个小双子喊着、叫着，骨碌下地，忙着穿鞋，洗脸。
　　山路上。若冬领着两个小双子，蹦蹦跳跳，快乐地在前面走着，项淑贤背着阳阳，抱着包袱在后面跟着。
　　夏世纯在战队长给的那块现成的地里。他看着油黑的土里长出齐刷刷的小苗儿，喜滋滋地用手拔着地里的杂草。
　　张子年挑着两土篮子土，往猪圈里倒。葛英子掐着腰站在院子里。
　　“要我说呀，战队长现在还没把账本给咱们送来，肯定是那个姓夏的答应接会计了！”葛英子突然地就来了气，咬着牙根，“哼，净会说好听的！代强不是说若冬她妈不让她爸接会计吗？那都是说给孩子听的，特意让代强把话给传过来让咱买她个人情！还答应给咱家孩子做衣服，这也没影啦哈！还有她家那男的，我看那就是带着眼镜的白眼狼！”
　　项淑贤抱着包袱站在院子门口，听到葛英子的这些话，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妈，进去呀！”若冬在后面撵上来，推着项淑贤。
　　项淑贤还是站着没动，若冬却跑进了院子。张子年愣住了，葛英子张着的嘴也闭不上了。若冬一回头，见项淑贤向外走。
　　“妈，这就是代强家呀，你咋还不进来呢？”若冬跑回到项淑贤的身边，拽着她的胳膊。“我妈来给你们家送衣服来啦！”若冬拖拽着项淑贤走到葛英子的身边说道。
　　“哦，呵呵，那个，我早就想来了，找不着门，这不，让若冬带我来了！”项淑贤把包袱递给葛英子，神色不自然地说：“给，这是给孩子们做的衣服，也不知合身不合身！”
　　葛英子看着张子年，尴尬地站着，没有伸手接项淑贤手里的包袱。
　　“接着呀！”张子年瞪着葛英子说道。
　　葛英子接过包袱，有些灰溜溜地转身进了屋子里。
　　“你别多心，别听她瞎说。走，屋里坐！”张子年对项淑贤说道。
　　项淑贤没说话。葛英子又走了出来。
　　“他张婶，他张叔，刚才我都听到了。正好今天说起了这个事情，那我就在这里给你们再表个态，你们放心，我们家老夏，肯定不当这个会计！”项淑贤严肃地说道。
　　“真的呀？哎呀，只要你们家老夏不当这个会计，哼，战家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当会计了。全生产队，就我们家代国一个初中毕业生，那代国还能跟他爸抢呀？他夏婶子呀，有你这句话，我们可就放心啦！来来来，咱们到屋里去说话吧！”葛英子四处打量着，“我再给你点什么东西好呢？”葛英子直奔鸡窝，“哎呀，这鸡蛋还没下出来呢，还有什么呢这家里？”
　　“他张婶儿，你别忙活了，我们家什么都不缺。你们还有什么针线活儿，就让代强拿给我，别客气。我这就回去了啊！”项淑贤转身走出院子。
　　“哎呀，他夏婶子呀，你真的什么也不拿呀？”葛英子垂着两只胳膊站在院子里，假惺惺地冲着项淑贤的后背喊着。
　　“不啦，我们走了！”项淑贤又回转身，“若冬，咱们回去吧！”
　　羊圈旁，代强在给若冬比量着弹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