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沉沦》一颗蒜头儿

34、对不起

　　有些事情，只能独自面对。她也习惯，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无论是小朋友们的孤立、亲生母亲的恶言，她都是这么过来的。除了枫姨能带给她温暖，其他的，她也别无所求。
　　好不容易交到了朋友，怎么能让她再陷入囹圄？

　　刚目送小怀的车离去，一抬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曲泽迹。
　　曲泽迹脸色不如从前，神色甚至有些疲惫。但是看见星拾，他眼神有了光彩。
　　“你……怎么在这儿。”星拾回避了曲泽迹炽热的目光，紧紧攥住自己的袖子不让对面发现异常。
　　“小拾！我终于等到你了！你最近都在干什么啊？管家说你在养病，但我就是放心不下！你知道吗？我有不好的预感！你真的没事吗？”
　　曲泽迹激动的一股脑说出了这几天的所有话，甚至上前想要碰碰星拾的肩膀，但手不知道该不该放。
　　看着这张小麦色的帅气的充满担忧的脸，星拾的心里一阵感动。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星拾道。

　　“你没事吗？你真的没事吗？”曲泽迹的神色有所缓和，直到想起了什么。
　　“小猫……死了。”曲泽迹垂下了头，眼神中满是伤感。
　　星拾一惊，抬起头来。原来，他脸色不好的原因还有这个。
　　细心呵护的小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任谁一时半会儿都走不出来。

　　星拾当然知道是谁害死了小猫们。她舔了舔嘴唇：“谁，告诉你的。”
　　“是你们家的管家，他把箱子给了我……”
　　“所以，拾，能告诉我，它们是怎么死的吗？”曲泽迹的目光如火般炽热、正直、明亮。这让星拾心头一酸。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曲泽迹眼神变得空洞。
　　是啊，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毕竟，小猫的尸体是从她家的房子里拿出来的……
　　“你没事就好……”曲泽迹不再说话，只是转过了头。
　　一时间，两人之间有些沉默。
　　“有什么事，是连我都不能告诉的吗？”
　　面对曲泽迹的突然发问，星拾不再说话。他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知道了，只会影响你……我只不过……是个拖累别人的人罢了。”
　　“你不是！”曲泽迹喊道。
　　“你从来没有拖累我，拖累任何人，拾，你自己的优点，你自己看不到吗？”
　　星拾不可置信的盯着曲泽迹。
　　“你温柔、善良，你努力又真诚。你那么注重朋友、重感情，这些我都能看得到，我有眼睛！星拾，你不是个自私恶毒的人！你不会对小猫下毒手！你也不会有事瞒着你的朋友，对吗？”曲泽迹坚定的看着星拾的眼睛。
　　“我……”星拾想哭。
　　“看着我，拾，相信我，好吗？我能跟你并肩站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了，你也要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曲泽迹的真诚打动了星拾。星拾的态度渐渐的软了下来。
　　是啊，这个男孩，他是那么的真诚，又是那么的聪明，他能猜到个大概。什么都瞒不住他，他就像是她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和她在一块儿，但这条蛔虫是无毒无害的，等到时间到了，他就会自动从她肚子里出去的那般。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打扰她。
　　“我在这儿，其实，我等了你好几天了。你知道，我看见你，我有多么高兴吗……”曲泽迹移开了目光。耳朵有些红。
　　黑色的漂亮眼睛纯净而温柔，像两颗星星。睫毛浓密而纤长。黑眼圈是他担心她的标志。
　　比她高出快两个头的少年弓着背，微微向前，静等她的答复。

　　“我…其实…最近过的很不好……”
　　说完这句话，星拾的眼泪像开闸了一样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她主动撩开了自己的衣袖展示那狰狞的伤疤。
　　他久久没有言语。
　　在说完她所经历的种种，她去看他的表情。
　　那是一种，震惊的无以复加的表情。

　　有时，他真的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有联想和共情的能力。但他和她共情，仿佛天经地义的事儿。
　　他看见她身上的伤疤好像鞭子是打在自己身上的。
　　他听说她的遭遇好像一切都曾经发生过，在他自己身上。
　　好像被囚禁在地下室，冰冷潮湿的空气让他发抖。
　　被谩骂、暴打、无视的种种统统让他喘不过气。
　　这些，你都是怎么挺过来的？

　　他很想问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女。但开口却是一句

　　“对不起。”

　　他不知道她的遭遇。他的生活跟她相比简直不要太幸福。而此时，他为拥有这样幸福的家庭而感到深深的自责。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有，一直在你身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星拾拥抱了眼前这个少年，而他反拥住她，力气大的吓人。甚至有些发抖。

　　傍晚有些发蓝的天空配上海风的咸腥味儿。吹拂着少女的金发乱了少年的心。

　　他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孩，他恨不得把世界上一切好东西都塞给她，他也觉得远远不够。
　　他有时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有时又觉得除了他，还有谁能配得上她。自己才是那个能站在这个女孩身边的人。
　　她不是一朵菟丝花，她是一朵开在沙漠里的玫瑰。
　　坚强的、坚韧的。一点水分就能让她长起来的，用尽一切拼命活着的玫瑰。
　　而自己是一个温室中长大的，汲取了家庭所有爱意的苗。试问，如果他和她的身份互换，他能做的比她好吗？
　　他自己都不敢确定答案，只是将怀中的人越抱越紧。

　　紧紧的相拥。寂寥的路灯下，两个少年的灵魂彼此真正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