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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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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君照一到王府,便开口问道:“宋满回来了吗?我让后厨做的桂花糕给他尝了吗?”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且本该在宋满身边的凌霜更是不敢和他对视。
闻君照的心狠狠一跳,猜到他千防万防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难怪方才宫宴上闻晔浑身散发着胜券在握的松弛感,原来他早已算计到了宋满身上。
闻君照是一直知道府里除了宋满这个明面上的太子探子外,还有在暗处藏着的一个探子。
可他近来沉溺于情/爱,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掉另一个探子,导致宋满和他的关系被泄露给闻晔,这才让闻晔有机可趁对宋满下手。
悔意让他扶着门的手用力收紧,闻君照的眼神冷得吓人:“凌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凌霜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当即跪下认错:“主子,是凌霜办事不力,将公子跟丢了。”
尽管心里已有预料,闻君照听到他的准话后,脸色又难看了些。
闻君照闭上眼睛又睁开,双眸里尽是血丝:“把过程讲清楚些。”
“是。属下跟着公子去了蔺府,公子接着和蔺侍中一家人吃饭,这时属下去了屋檐上蹲着,”凌霜知道说得越详细找到宋满的可能行就越大,“起初屋子里有公子和他们说笑的声音,属下便放松了戒备。后来属下感觉到不对,趁他们离开查了所有房间,却发现公子已经没了踪迹。”
“属下不敢妄动暴露身份,他们又是公子的家人,”凌霜自己说得也没底气,“属下就先返回听候主子指令。”
闻君照听得火大,可此时朝凌霜发怒也无济于事。
闻晔既然想要拿宋满要挟自己,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宋满动手。
道理是这样,闻君照却不敢拿宋满的生死来赌。
“恐怕宋满已经被转移到闻晔那儿了,”闻君照说,“闻晔在大邺的产业和庄园虽然不少,但他这两天必然要审问宋满,宋满应该还在都城里或是周边不算太远的郊区。”
凌霜懂了他的意思,他今日让宋满陷入险境本就心怀愧疚,斩钉截铁说:“属下这就去一一排查。”
“先去太子府找云翳,他那儿或许会有有用的信息,”闻君照冷声道,“你这次的失误,等我找回宋满后再和你计较。”
“是,到时候属下任凭主子和公子处置。”凌霜急忙离开。
青竹瞧见闻君照额角的青筋,问道:“殿下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要的,你帮我去蔺府蹲着,”闻君照的目光在月光下透出刺骨的冷厉,“最迟两日,如果还找不到宋满的下落,你就把蔺其邠的亲儿子绑过来,不用太客气。”
宋满是被人用冷水泼醒的,他自从上次被杨成蔚这样折腾后,对水有种下意识的畏惧。
睁眼瞧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闻晔,宋满心里先凉了半截。
他今日和蔺其邠、蔺临吃饭时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可蔺其邠养了他十几年,蔺临和他则是竹马的交情,他最终也只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父子、兄弟俩好不容易团聚在一起,饮酒是少不了的。
不曾想那酒里被下了蒙汗药,宋满喝到一半反应过来自己全身都使不上劲,刚想说话就先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宋满,又见面了。”闻晔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大概是药劲没散,宋满抬个头都格外费劲。
“太子殿下,”宋满知道闻晔的手段,不敢和他硬碰硬,“您若是要找我,只需找个人传话,属下就会乖乖滚过来,不必劳驾您这般大费周章。”
闻晔眯眼听着他表示忠心的话,说:“宋公子在惠王府乐不思蜀,怕是早就把本宫这个旧主抛在脑后吧。”
“怎么会,”宋满讨好地说,“殿下交代属下的事,属下全部都记在心里呢。”
“行啊,你不妨说说,本宫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做到哪一步了?”闻晔似乎被他打动,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宋满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属下已经取得了惠王的信任,惠王准许属下进入他的卧处和书房。”
“他在府里有任何动作,属下都能汇报给殿下。”
闻晔玩味地看着他不发一言,宋满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自己的连篇谎话毫无意义。
“宋公子啊宋公子,你当本宫是傻子吗?”闻晔上前蹲在他跟前,捏着宋满的脖颈就像捏着一只狗,“那日在冀州,闻君照榻上藏着的人是你吧。”
他是怎么猜到的?!宋满心里感叹道。
不过,宋满也从这句话里听出,闻晔抓他无非是想用自己威胁闻君照。
既然是这样,为了自己,也为了闻君照,宋满必须得咬死他和闻君照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殿下——在说什么?属下听、不、懂。”感到呼吸困难的宋满伸手去扒闻晔的手。
闻晔的力气比他大上许多,宋满的挣扎完全是徒劳的。
“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作不懂,宋公子自己心里清楚。”闻晔感受着手下宋满脉搏的剧烈跳动,语气更加温和。
宋满已听不进他的威胁,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他翻着白眼像条搁浅的鱼。
闻晔留着他大有用处,当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死去。
在宋满濒临昏厥的前一刻,他嫌弃地松开了手,仿佛甩掉一滩烂泥。
重新得到氧气的宋满依然不好受,他把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干呕,喉咙不自觉的痉挛逼得他歪头吐出胆汁。
酸涩的味道在嘴巴里炸开,宋满咳了好几下也没能摆脱喉咙的难受。
脸侧沾上的唾液被宋满抬袖拭去,他靠着墙缓缓坐直,哑声说:“属下和殿下说的都是真话,随便殿下信不信。”
“那真是太好了,”闻晔轻笑,说,“你说的话,本宫一个字也不相信。”
“宋满,你猜,闻君照今夜回府发现你不在,会不会疯了似地找你?”闻晔一想到这里心里要多畅快有多畅快。
宋满垂下眼说:“殿下说笑了,属下于你、于惠王都不过是随手就能掐死的蝼蚁。”
闻晔不以为然地摆手,说:“宋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本宫当时把你送到惠王府去,也是看中了你这张皮囊呢。”
“但现在看来,倒是本宫眼拙了,宋公子在智谋上也不差。”
宋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面无表情地和他打太极:“太子殿下实在是高看属下了。”
闻晔清楚从他嘴里套不出话,最后丢下一句:“宋满,夜还长,好戏才刚刚开始,我们拭目以待吧。”
闻晔走后,宋满才有机会审视自己的处境。
这似乎是个牢房,房间里没有窗户,房间外则是望不见头的漆黑长廊。
闻晔走时拿走了照明的蜡烛,现在宋满再怎么睁大眼睛也只能隐约看见周围事物的轮廓。
他的手上和脚上都戴着坚硬的镣铐。
宋满试着用手去摸锁链延伸的尽头,发现自己能活动的范围小得可怜。
手铐也几乎贴着他的手腕骨,只是轻微的转动都会引起挤压骨头的疼痛。
太糟糕了,宋满在黑暗里颤抖。
在这片阒静无声的黑暗里,听觉和触觉不可控制地放大,宋满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同时感到有虫子顺着他的腿往上爬。
宋满徒劳地蹬腿,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紧小的脚铐又磨得他骨头疼。
宋满胆子不算小,他从小就很独立,一路依靠自己长大。然而凡事总有例外,他最怕的就是黑。
从前走夜路倒垃圾时,走几步就要回头四处看一下。
此刻宋满抱紧双腿,一遍遍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但没什么用。
“宿主,”系统突然出了声,“不要害怕,还有我陪着你呢。”
这一瞬,宋满就此原谅了这个一向用处不大的系统。
“系统,你唱个歌给我听吧。”宋满声音虽然还在哆嗦,可语气变得有力起来。
系统又不说话了,宋满哭笑不得地说:“你是不是又想说你没有这个功能?”
“宿主,您真聪明,真的。”系统干巴巴地鼓励道。
于是想闻君照的念头溢满了胸膛,宋满再没比此时更清晰地认识到他对闻君照的依赖。
在那个被追杀的雨夜,宋满都没有像现在那么害怕,因为当时闻君照在他身边。
他想让闻君照立马过来救他,又不想闻君照因为自己陷入险境。闻晔费尽心思把他绑到这个地方,必然做了很多埋伏等着闻君照上钩。
要是我能再强大一些就好了,那样便不会每次都拖闻君照的后腿。
这个想法让宋满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勇气,他平复下心情靠在墙边休息。
他和闻晔之间还有硬仗要打,他必须得养精蓄锐。
翌日摘星楼的钟声传报着卯时,一夜未眠的闻君照强行抖擞精神进宫。
一夜搜查无果,他在府里不知捏碎了几只杯子。
可他不能露怯,今日早朝后闻晔势必会向他抛出战书,闻君照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气对待这位不择手段的对手。
马车的轻微颠簸也让闻君照感到眩晕,下车时马夫看到他苍白的脸,担忧地询问:“王爷,早朝时间还没到,您需要在车里缓缓吗?”
闻君照摆手下了车,他用指甲掐着指尖,疼痛使他即刻获得了清醒的头脑。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巍峨的崇政殿。
最近朝堂上的议题围绕着凉州城内停止不断的暴乱。
凉州背靠武骨族,武骨族作为大邺的附属部落受到凉州府的管辖,但武骨族首领仍保留有一些决定族内事务的权力。
近来武骨族颇为猖狂,武骨族人常在凉州境内对凉州人民进行无理由的挑衅和殴打,而凉州山匪见局势混乱,也搅进来想分一杯羹,一时间民怨四起,州署难以服众。
凉州刺史狄骞昨日上书说山匪在夜里埋伏进州署,将州署户房里的粮食一抢而空,希望康宣帝能从粮食富足的博州拨一批急粮给凉州。
说起凉州那个地方,是大邺的最北之境。凉州城内外被大片沙漠占据,城内的耕地稀少,每年能保证全城的百姓吃饱饭已是不容易。
然而北塞又兼具着抵御外敌的重任,凉州边关的将士数年如一日地坚守着边塞防线。虽然军饷大部分都是由中央拨下钱款,可有时战事吃紧,军饷从都城运到凉州需要十几日时间,这时凉州州署就得先拿粮顶上。
虽说博州今年收成不错,也战争这事谁也无法预料何时发生,康宣帝原本是不打算动那批存粮的。
归根到底,凉州的事和武骨族脱不了干系,朝上户部尚书梁古便提出重新修改和武骨族之间的条例、适当给武骨族让渡利益的建议。
康宣帝听完后没吭声,蔺其邠又出列说不妨和武骨族进行联姻巩固关系,这样只需要在公主出嫁时象征性地备下些好嫁妆即可。
康宣帝的后宫里有五位公主,其中两位已然出嫁,三公主和四公主都适龄,五公主则年纪小了些。
其中三公主是皇后所生,四公主是嘉嫔所生。
三公主身份高贵,康宣帝怎会舍得她远嫁,于是这联姻的事就落在了四公主身上。
康宣帝也清楚用亲生女儿换取和平并不光彩。
可七皇子的丧仪和冀州水患才用去国库里的一大批银子,眼下不是和武骨族撕破脸皮的好时机,康宣帝别无选择。
闻君照早就知道康宣帝的狠心薄情,听到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
皇家的儿女向来是豢养在深宫里的专供争权夺利的金丝雀,如果自身不够强大,就得做权力的垫脚石,这也是闻君照为什么要卯足劲向上爬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