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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鬼神之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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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狄感受到乔枫吟打量的目光,浅浅地向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乔枫吟并未回避,反而露着淡笑,朝他走过去。
走至陆狄的身边,听他问她:“何事过来?”
乔枫吟笑着回道:“陆官爷,有一句话我想告知。”
陆狄让她言明。
乔枫吟道:“草民在思考背后的利害关系过后,斗胆猜测买凶者为李慕。”
陆狄应道:“这回,我相信你。”因为他的推测即是如此。背后之人因此次谋杀被他撞破而彻底暴露。
不过,可惜的是,昨晚未能活捉两个蒙面人,否则可以通过他们挖出和击倒李慕。
乔枫吟知道他们拿不出抓李慕的证据。她结合自己在现代看过的影视剧和一些为数不多的资料,想到一个法子。
打铁需趁热,乔枫吟迎上陆狄笃信的眸子,问他:“那陆官爷,您相信鬼神之说吗?”
陆狄不知她想言何,但论鬼神之说,他自幼长大几乎不曾信过。他永远只信自己。
不过,鬼神论一直是百姓们信仰中非常重要的东西,如同他们呼吸一般自然。
见陆狄犹豫,乔枫吟畅言道:“先贤曾言,敬鬼神而远之。草民并不相信有鬼怪存在,但那李慕做亏心事在先,未必不信。”
乔枫吟停顿一下,继又道:“草民愿意假扮舒清予的亡魂,引李慕道出真相。倘若他确实无辜,断不会被鬼魂吓退。”
这是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亦是她掂量过后的决定。她和舒清予一样是女子,身段和声音相仿,只需要穿上她的衣裳,改换妆容模仿她的语气,以假乱真并无问题。
陆狄考量着她的话,觉得此番想法不错,未有问题,只是——
“做这些,你不害怕?”陆狄问道。毕竟,她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李慕那么简单。她若是取这个法子,只能有她一人出面,他们只能待在暗处,非常不安全。
万一她被李慕识破呢?万一他对着她乱来呢?
乔枫吟摇摇头,道:“在所不辞。我相信您。”
如她所言,目前此法已然是引蛇出洞,让李慕一举交代罪证待捕的一个最为直接的法子。她能帮助他们分忧,他心里是感激的。
陆狄应道:“那好,我在背后定会尽全力保护乔掌柜的安危。”
此法定下,陆狄迅速召集众位捕头帮忙。
晚上之时,他让一部分人埋伏在李慕家宅之外,一部分人则趴在墙头,手执武器,根据情况随时待命。
乔枫吟则穿上舒清予生前唱曲时穿的衣裳,画好妆容,散着三千青丝以备覆面所需。
众捕快见到她,纷纷道她画的可怖逼真。王献不禁道:“不愧是我们大人,居然想出此等办法。”
陆狄并未及时将此法的提出人公之于众,正要解释,却乔枫吟的话打断。
“陆官爷,我待会儿如何进李宅呢?”乔枫吟并不介意他未言明一切,只是一心想着好好落实今晚的计划,确保事情如她所料,有所收获。
原本她以为,他们会像对待她那般,把李慕先叫去衙门里再采取行动,结果现在倒像是在做贼。
陆狄回答道:“我用轻功把你送入庭院,届时我将待在暗中不远的地方,以便相应。”
乔枫吟点点头,并未反应过来有何不对劲的地方。直到正式执行之时,她方才发觉不便之处。
和陆狄立在李宅的院墙下,为了安全,陆狄提议她要是害怕腾空,最好抓紧他的衣裳。幸亏乔枫吟不恐高,只是到底不曾尝试过“轻功”这种东西。
陆狄见她微怯,乔枫吟问他:“不会过于刺激吧?”
陆狄言明,他自会稳当。
听到他的话,乔枫吟莫名觉得心安,不再管顾其他,带着一种尝试的心态走到陆狄身侧。
陆狄的一只手伸向她的腰际,非常礼貌性质地扶着腰带处,不曾触及更多。陆狄问她,是否准备好,他要动身了。
乔枫吟拿手揪着他胳膊上的衣裳,以便着力。她点头道“好了”,待陆狄一下飞身而上,落在瓦上,到底是紧张一瞬。
高度不算特别高,但速度迅疾。屋顶上,可以望见被乌云遮掩的模糊月色,闪电时隐时现。陆狄几乎是带着她在上面行走,为方便,隔着衣料使劲扶着她。
乔枫吟何曾在屋瓦上行走过?高处不胜寒,她吃惊地往陆狄的身侧靠紧,五指由揪变作轻按。
没一会儿,乔枫吟被陆狄带下屋顶,稳妥地落在李宅的院子内。已是半夜,周围屋内的烛火已熄,人已深睡。
陆狄松开了她,叮咛她千万注意自身的安危,不可逞强。乔枫吟离他很近,观他眉眼冷中含温,点了点头。
陆狄告知他李慕的房间后,便离开她的身侧,在暗处把自己藏好。
乔枫吟来至门前,伸手使劲儿地敲响房门。一遍不成,则来二遍。
第二遍后,里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
只听,李慕貌似呓语地询问:“谁呀?”
“是我……”门外的乔枫吟应答,再度重复地叩门。
不一会儿,熟睡中的李夫人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惊骇:“什么谁呀,家里哪里来的第四个人?!”
房屋内,她推醒李慕,李慕闻言亦是大惊,醒了大半。他把烛火掌亮,看着门外披头散发的人影,战战兢兢。
“你……你是何人!”李慕冲着门口大喊。
乔枫吟依然故弄玄虚,答道:“是我,舒清予。”她再次叩门,从有规律的循环,到节奏愈来愈快,仿佛再控诉她内心的愤怒和不甘。
随着叩门声一阵阵地响起,两口子完全清醒。李慕听见舒清予的名字,吓得从床上跌下去。
李夫人忙问他,舒清予是何人。李慕慌不择言地道:“贱人!她是贱人!”双目瞪大。
屋外,凉风阵阵,吹乱乔枫吟的青丝,勾勒几许阴诡。听闻李慕在李夫人面前如此形容发小,她的心底腾起一股怒火。
门从里面拴着,乔枫吟举起双手,不住地拍门。内心想着,若是舒清予活着,该对这个渣男有多失望。她咬牙呼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李慕拿起床上的软枕,向门口砸去,止不住地呼道:“贱人,我要把你和姓乔的挫骨扬灰!”
乔枫吟见状,趁机问他:“是你雇的人杀她!”
李慕靠着榻檐,耀武扬威道:“是又如何,她知道关于咱俩的事情太多,必须得死!”
乔枫吟又道:“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你不是与我欢好?!”
李慕在高压之下,终于将真相道明。原来,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的生意因为决策失误遭受亏损,需要承担巨额赔偿。他变卖邻县的家财,遣散所有仆人,把老婆孩子接到曹县以躲避要债的人。
那时,他拿出所有积蓄堪堪填完赔偿,才认识舒清予不久,见她天真好蒙。她每日所进虽然不是大财,日积月累不算小数目。李慕带着几分功利心,开始有预谋地和她交流感情。起初,舒清予得知他缺钱重整商队,尚好心地把自己的钱财拿一部分出来接济他。
毕竟李慕曾经花心思和钱财向她示好,舒清予以为此等为有情人互相付出之举再正常不过,因此不曾当要事向忙于事业的乔枫吟透露过。正当她自以为坠入爱河之际,李慕的生意有所起色之时,她终是发现他有家室的事实。
舒清予觉得他欺骗了她,不愿当给他做妾。她不曾和他吵闹,甚至不要何大户人家的名分,不曾打搅他的原配。因为,舒清予想要的至始至终仅仅是一屋一室一双人那般简单。她提出和李慕断绝往来,并且不再无偿为他提供自己的积蓄。以往种种,全当她一厢情愿,竹篮打水而已。
李慕本以为,她昔日种种温情,会对自己死心塌地。如此打算,更像是在威胁自己。他不敢买高利贷,亦无信得过的朋友愿意支援,商队尚需要一些钱财支撑,而她,非但快刀斩断二人之间的牵绊,更是即便他使劲浑身解数依然不肯交出原本向他供给的钱财。
最终,为了得到钱财,或者,为了满足自己对舒清予的绝对控制,以防她脱离自己甚至有暴露在李夫人面前的风险,李慕起了杀机。他并未有不在场的证明,只是偷偷把李夫人迷晕后,半夜出门作案。
唯一的掩饰,即是那双比自己脚要大一些尺寸的鞋子。他以为如此便可以逃脱罪身,将凶犯定位在茫茫人海。
话毕,李慕狂笑起来。同时,乔枫吟怒不可遏。
李慕举起桌边的烛火,往门前靠拢,试图拿火把“舒清予”的鬼魂烧毁,想让她灰飞烟灭。他从不惧怕舒清予此类低贱的人,同样,此类人中亦包括乔枫吟。
她们贫穷、低贱,亲人不疼,压根不配得到同情和爱惜。
李慕打开门,一道春雷炸响,伴随着明亮的光线,照彻整个庭院和乔枫吟的脸。
他瞧见乔枫吟妆后的可怖模样,终是手抖身颤,有些畏缩。然而,春雷过后,乔枫吟的身段看上去那样单薄,李慕因她终究只是个弱女子再度张狂。
他试图将烛火朝着她扔过去,情况十分危急。
此时,在暗中观望多时的陆狄出现在乔枫吟的身后,无声无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用刀鞘打掉了扑来的明艳火舌。
李慕沉叹,却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怎么是你,陆狄?!”李慕心思稍定,意识到自己托出一切,可惜为时尚晚。
陆狄警告他,房顶上埋伏着一群捕快,手里有刀和弓箭,他不能乱来,只能听话些,最好束手就擒。
一道道春雷陆续在天际响起,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李慕在门内,而陆狄和乔枫吟却在门外,雨水泼到他们的身上。陆狄的余光见乔枫吟一动未动,不免瞧将过去。
彼时,雨水已将她淋个半湿。他看见乔枫吟领绷着身子,嘴唇和肩膀却在颤抖着,像在压抑着情绪。
雨水顺着肌肤渗入衣襟内,湿漉漉的布料贴紧她的周身,玲珑曲线已不可避免地显露。妆面被淋花,乔枫吟的掩在雨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