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左手执棋

7、家

　　大雨过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李红英感觉头痛都减轻了不少。
　　后山靠近紫陵门，后山北面朝阴很少有人来这，久而久之，这里草木疯长，也没什么路。
　　陈恨生搀扶着李红英前往盛京城，李红英本想记住回盛京的路，但是北面的树高大茂密，遮天蔽日，完全没有标志物，她怎么也找不到记忆点，也不知道陈恨生怎么记住的。
　　空山寂静，一路上只有鸟叫声。
　　李红英看着陈恨生一脸认真样，突然很好奇他的身份。
　　“陈恨生，你是不是妖怪。”
　　“我不是。”
　　“可你的血是黑色的，人类的血是红色的。”
　　陈恨生沉默了半响。
　　“那我是妖怪，你也怕我吗。”
　　“我只怕死。”
　　……
　　李红英抬头，从树缝中窥见蓝天。
　　“你是不是会飞，不然刑场那天你怎么逃出去的，你若是从大门离开，身穿囚服肯定会被门卫拦下，我离开时记得门卫还
　　是那几个人，说明你没杀他们。”
　　“我还不会带人。”
　　人怎么会飞，这不是间接说自己是妖怪了。李红英不禁感叹他奇特的脑回路。
　　“哈哈哈，看来你的确会飞。”

　　“真好，我也想飞起来。”

　　走了许久，直到影子缩短，李红英终于看见紫陵门。
　　现在应该是午时，门卫都在吃饭。

　　李红英让陈恨生呆在一旁，自己跛着脚去找门卫。
　　“大人，我要报官。”
　　几个门卫正吃得津津有味，其中一个很不耐烦的抬眼看她，粗布麻衣，满身泥土，头上还缠着绷带，里面的黑灰漏出来，弄花了脸。
　　一看就是附近城市去后山找吃的流民。
　　那个门卫口里还嚼着饭，说话间带着唾沫星子：“滚滚滚，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吗。”
　　“我是盛京人，我要回去，我得报官。”李红英尽量表现得和气，但还是被气的声音有点怒气。
　　门卫很不满她的态度，饭碗噔的一声放着一旁，用衣袖随手擦了下嘴巴。
　　“这每天成百上千的人想来盛京，这盛京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吗，快滚。”这流民的借口真是越来越多了，连报官都想得出来。
　　“我真的是盛京人！”李红英急得上前一步。
　　“那你怎么证明。”
　　李红英被怼得哑口无言，她一个平民，的确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门卫见状，冷斥一声：“刁民。”
　　“等等，我这有证人。”李红英指了指不远处的陈恨生，“那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就是前几天要被斩头的陈恨生，我就是来带他自首的。”
　　门卫朝着他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还没说话就被另一个门卫抢话，和这个高瘦的不同，此人五大三粗，凶神恶煞。
　　“小姑娘，你怕不是在说笑，他要是真是杀人犯陈恨生，怎么没穿囚服，再说，一个囚犯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穿过紫陵门，你真当我们是瞎子啊。”
　　其余门卫也大笑起来。
　　“听见没，快滚。”
　　“不是，他真的是陈恨生，京兆府……”
　　那个高瘦的门卫没听完话，一把推倒了她。
　　“快滚，再不走，我们就不是口头警告了。”
　　这一下可真重，还没恢复好的脚硬是变得更痛，李红英疼得爬不起来。
　　不远处的陈恨生见此赶过来扶起她。
　　“你没事吧。”语气中满是关心。
　　李红英看了眼陈恨生，披头散发，粗布麻衣的确不是画像中那个贵气张扬的陈恨生，又看了眼门卫，他们重新开始吃饭，全然没在乎这两个人。
　　李红英眸子一暗，说道：
　　“没事，我们走吧。“
　　“那你的脚怎么办。”
　　“盛京进不去，总有地方可以收留我。“娘说得没错，我这么机灵，在哪都能生活得很好。
　　李红英朝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便离开紫陵门。
　　只希望菜市街那天没人认出她，去探监时她给的假名字应该没问题。
　　……
　　门卫中一个尚且年轻的门卫看到女人磕头问道：
　　“周大哥，要是她说的是真的怎么办。”他看向那个粗壮的男人。
　　这个周大哥拿起一只黑色瓷碗大口一喝，喉咙咕咕作响，“那更不能说啊。”
　　“这重犯从大门跑了，他们最后拿谁问责？“
　　那个高瘦的门卫在一旁嬉笑道：“胡容，你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这小姑娘也是年轻，一个流民抓住了朝廷重犯，这说出去谁信，这要是真的，那些人的颜面往搁哪。”周大哥笑着说道。

　　另一边，大理寺内。
　　白静初已经派人去门书街找杨英。
　　已是午饭时间，堂内却没人去吃饭。
　　“已是午饭时间，人不会立马抓到，各位不必再次死等。”白静初说道。
　　“大理寺内造此变故，我等也十分忧心，如今时间紧迫，自当在此等候消息。”说话的是寺正。
　　刚刚不说话，现在有眉目了又来献忠心。
　　白静初吩咐下人去买了些白馒头分与众人。
　　有了卿贵妃的帮助，办事起来也快多了，大约过来一个时辰，主簿便从户部出来，虽然杨英这个名字很普通，但是可惜门书街并无名叫杨英的女子。
　　白静初早已猜到杨英会是个假名字，他也从柳师道的口中得到此人的长相，同时派人去花市和菜市街搜查。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临近落日。
　　门卫却慌忙跑来。
　　“大人，门外有个衙役说有与案件有关的消息。”
　　“快传。”
　　来者是京兆府的赵捕快。
　　白静初认得此人，此人本是黄府尹家的奴仆，后被提拔为捕快，黄府尹是卿贵妃的人，他怎么会来帮助，难道卿贵妃是真想找到凶手，早就听闻卿贵妃和黄府尹关系不一般，现在看来真是可疑。
　　赵捕快做辑，说道：“白大人，鄙人乃京兆府捕快赵康。”
　　“赵捕快所说的消息是什么。”
　　“在下今日路过花市时听闻大理寺在找一名叫杨英的女子，那女子画像我见了，碰巧逢春楼失踪了一个名叫李红英的奴婢，我见两人有点相似，说不定杨英是化名，大理寺要找的是李红英。”
　　李红英？一个奴婢，怎么会和陈恨生有关系。
　　“赵捕快真是好眼力，一个奴婢的样子都记得。”
　　赵康并没有被此话吓到，反而气定神闲的说：
　　“此人德行不佳，经常被训话，鄙人偶尔见过几次。”
　　“赵捕快协助破案，本官定会告诉卿贵妃。”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帮助大理寺，但如今火烧眉头，也没时间多想。

　　白静初从赵康口中得知她家住鸟巷后便带领人火急火燎赶过去，同时派人交予李红英的画像和基本信息到城门校尉那，因为还不确定是不是此人，所以不方便在城内贴通缉令。
　　鸟巷靠近城墙，经常能听见墙外的鸟鸣声，因着此处人少，鸟却渐渐多了起来，便成了鸟巷。
　　“没想到盛京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寺正皱着眉头说道。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杂草丛生，墙壁也因潮湿掉了皮，苔藓随处可见，空气中还有股说不清的味道。巷里的居民见有官差来此，纷纷紧闭家门，又从门缝中窥看他们。
　　逢春楼里没人知道李红英的具体位置，他们只能先来鸟巷找人打听。
　　在一个人鸟巷男孩的带领下，白静初一行人找到了李红英的家，还没到院子便闻到佛香味。
　　李红英的家很普通，房前小小的一块空地什么也没放，门上的对联退了色，关公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上去的，破破烂烂。
　　门没上锁，一推就开。
　　一大股白烟立马涌了出来，众人被呛得直打喷嚏，是门外的佛香味。
　　客厅里没有窗户，入眼便是一张佛祖画像，桌子上摆放一尊佛像，插香座上插满了佛香，房子四周也全焚了佛香，只不过很多香已焚完。
　　白静初皱眉，就算是再虔心礼佛的人，也不会一次性焚这么多香。若真是虔心礼佛，又怎会在佛香烧完后不续上。
　　他询问那个鸟巷的男孩，“她家礼佛多久了。”
　　“这，差不多有五年多了。”
　　侍卫四处寻人，却没找到李红英，只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妇人，不过已经自尽而亡，工具便是床边的剪刀。
　　“那是她娘。”男孩回道。
　　“她爹呢。”
　　“听说，几年前去打仗了，一直没回来。”
　　“具体几年。”
　　男孩挠了挠头，“哦，我想起来了，大概五年了。”
　　五年？这么巧。
　　白静初走进房间，房间比客厅大些，摆了两张床，其中一张床上躺了个妇人，早已没了气息，一旁的蜡烛早已燃尽，房间内此时很是黑暗。
　　这房间倒是和外面不同，没有焚香，满屋的中药味，还有血味。
　　他来到后院，后院有个棚子，棚子下有个灶台，院内晒了衣服，有个储水的大缸，后院也是焚满了香，但是因为昨日下雨，此刻七零八落，垂了头。
　　“来人，挖地。”白静初下令道。
　　众人惊愕，但也只能照着做。
　　随行的人只带了配剑，现在这个点，去店铺买也赶不上，只好在附近借了几个锄头。
　　锄头不是挖地的好工具，白静初要求每块地都挖，人手不够，只好把一些文官也拉过来。
　　太阳下山，已是黑夜。
　　“大人，这里有东西。”
　　众人走过去，竟是一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