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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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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外面太阳晃眼,她翻开书盖自己脸上。
冯瑞年笑得无奈,上去叫了两声同志,对方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没法子,只能将她脸上的书拿开。
晌午的阳光刺眼,姜静月抬手挡住脸。
她的脸很小,一巴掌遮完,阳光透过指缝落长睫上,染成了浅薄的金色。
姜静月睡梦中转醒,撞进一双深沉的黑眸,才想起刚发生的事情,看到冯瑞年手里鼓囊的布兜,压低声音问:“买回来了?”
冯瑞年将布兜递上去。
姜静月连声道谢,接过去后,冯瑞年绅士地转过身,余光隐约见得小姑娘将布兜掩在身后,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往图书馆的厕所挪去。
姜静月收拾好回来,冯瑞年还在看书,她弄脏的长凳已经擦干净,为了感谢他,姜静月请他到国营饭店吃饭。
桌上,姜静月问他为什么买裙子。
冯瑞年没看她,简单作答:“我有个妹妹,年纪跟你相仿,她喜欢穿裙子。”
“同志很有眼光,挑的裙子,我也很喜欢,”姜静月毫不吝啬地夸道,“谢谢你,同志,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吃完饭,姜静月去付钱,收银员指了指冯瑞年,告诉她已经给过了,出去后,姜静月执意要把钱补给冯瑞年。
冯瑞年坚持不收,“我有票,没花多少钱。”
原主从海岛回来,身无分文,拿到青春补偿费后,她手上是宽裕了些,但没有票据,买什么都只能花高价。
姜静月追了一条街,也没把人说服,只好妥协,“买裙子和买东西的那些钱,你总该要收的吧。”
冯瑞年不好再拒绝,不然萍水相逢,表现过于殷勤,难免让人不多想。
不知不觉走到机械厂后门,两人道别完正要分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冯哥!?”姜静月和冯瑞年同时回头,李强踩着二八杠风驰电掣骑来,眨眼功夫就到了跟前,两只脚蹬地,坐在车上,“真是你啊,冯哥,我还当看错了。”
“还有我,李强同学。”姜静月主动招呼。
李强没姜静月自在,眼神闪躲地不看她,“你好,姜静月同学。”
拐弯出来看见冯瑞年,李强打过招呼后,就注意到他身边的女同志,个头虽然不高,但身材比例好,尤其那腰小小的一圈,感觉一只手就能握住。
不由感叹他瑞哥好福气,同时想认识嫂子,才火烧屁股冲上来,就这时,女同志转过身,看清对方的脸,他想调头,为时已晚。
只能硬着头皮上,装不认识。
没想到姜静月比他大方。
冯瑞年问他怎么没上工?
李强瞥了眼姜静月,支支吾吾,“我妈身体不舒服,跟厂里告了一天假。”
冯瑞年看出来,两人昨天相亲并不顺利。
撞见前相亲对象跟自己好大哥相亲,李强尴尬得扣紧脚指头,欲寻摸个由头离开,看到马路对面走来一熟人,救星,大喊对方:“姜静惠!”
姜静月和冯瑞年再次同时回头。
姜静惠看到他们,震惊过后,目光径直落到冯瑞年身上,问的却是姜静月:“二姐,这位同志也是周婶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吗?”
都是狐狸,跟我玩聊斋。
姜静月配合地不揭穿,并解释:“不是相亲对象,他刚有帮我,很好一人。”
姜静惠看着他们。
不管前世还是今世,姜静惠见到冯瑞年第一眼都是惊艳,偏偏对方不识货,她那么努力接近他,他都不接茬,重生回来,她才不会再白费那些个力气。
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却又控制不住看他。
冯瑞年不光模样好,更是长得人高马大,而姜静月随她生母,玲珑小巧,五官精致,这些年处境不好,一直很瘦,加上皮肤白,海岛太阳那么烈也没晒,自带羸弱之美。
两人站在一起,没有任何亲昵的动作,却给人一种登对的感觉。
姜静惠心里泛酸地伸手过去:“同志,谢谢你帮我二姐。”
冯瑞年冷冷地扫过她的手,没做任何回应,只道:“举手之劳。”
姜静惠尴尬地收回手,笑着招呼姜静月,“二姐,走吧,一块回家。”
没好戏看了,姜静月兴致缺缺跟着姜静月往机械厂家属院里走。
李强目送姐妹两个离开后,拍着后座要送冯瑞年回招待所,没人应,发现冯瑞年已经走远,他扶着自行车追上去,絮絮叨叨:“冯哥,你知道我刚有多尴尬吗?袜子都扣出洞了,就你帮忙那女同志,我初中同学,昨天跟你提了一嘴的那个,姜静月,我俩昨天相亲了!”
以为冯瑞年会惊到,对方却出奇的平静,继续往前走,只问了一句:“怎么样?”
“要成了,就不尴尬了,”李强抓耳挠腮,苦恼,“说来都怪我妈,棒打鸳鸯,原本我和姜静月都看上眼了,她非要鸡蛋里挑刺,说姜静月这不行那不行,我不随她意,她就要死要活,冯哥,你说我能怎么办?就那么一个妈,只能辜负姜静月了。”
李强长叹一口气,“这门亲没成,姜静月一定伤心坏了。”
冯瑞年实话实说,“她不像伤心的样子。”
李强摆手,“你不懂,小姑娘自尊心强,她那是强忍欢笑。”
冯瑞年没再说话,李强突然想到什么,将车横到他前面,“冯哥,姜静月不错一姑娘,要不你俩相处试试?”
冯瑞年看他一眼,不作声绕过去。
“冯哥,你别看傻子地看我,我说真的,姜静月在他们家过得不好,就连说亲也受她妈拘着,不离开那个家,她这辈子算完了,”买卖不成情意在,好歹是同学一场,李强热心肠地想帮姜静月脱离苦海,“如果可以带她离开,她肯定会感激你一辈子。”
冯瑞年淡淡地回了一句:“拐卖人口犯法。”
他妈说姜母铁了心想高价卖闺女,姜静月当真跟人私奔跑了,姜母肯定会报警把那人抓起来,到时候没把姜静月救出来,反倒把自己大哥赔进去,不值当。
李强没再提这茬,跟在冯瑞年屁股后面一个劲儿地叹气。
重生回来,已经不是毛躁的愣头青,做任何事之前,冯瑞年习惯权衡利弊,姜静月脾气好,又会做家务又会带孩子,无疑是好媳妇的不二人选,哪怕花高价彩礼把人娶回去,对他们家来也不是一笔亏本买卖。
但一想到,第一次见到小姑娘,对方脸上灿烂的笑容,会因为他们家的一地鸡毛,一点一点地泯灭,他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肯定还有更合适的相亲人选,你再多留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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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今天买的新裙子吗?可真好看。”姜静惠早注意到姜静月身上穿的布拉吉,虽然是去年流行的款式,但鲜艳撞色小碎花,收腰放摆设计,将人衬得清新脱俗,配上两条又长又黑麻花辫,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两岁。
姜静月随手理了理娃娃领,“冯同志帮我买的,是不是眼光不错?我也觉得。”
姜静惠抱住儿子的手紧了紧,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二姐,不是我说你,虽然你老大不小了,但到底还没处对象,跟男同志不清不楚乱搞,要是被妈和爸知道了……”
姜静月嗤笑打断她,“谁不清不楚了?我付过钱好吗,你说我不打紧,冯同志乐于助人,也受你羞辱,这就过分了!”
姜静惠还想说什么,姜静月哼一声,调调往上扬,“你不光处过对象,还结了婚生了娃,所以脸皮才这么厚对吧?”
姜静惠没听明白,怎么扯到她脸皮厚不厚了?
“眼巴巴非要跟人握手,冯同志没搭理你,是不是很失望?”姜静月一脸笑地看着她。
姜静惠无地自容,以为没人在意的点,却被姜静月公开处刑。
远远看到姜家院门口格外热闹,姜静月就知道学校来通知了,果不其然,围观群众一看到她们姐妹两个,就有大嗓门婶子冲姜母大喊:“鸿志他妈,你家小惠回来了!”
众人让出一条道,姜母挤出来,丧着脸跑上去迎姜静惠,看到一身光鲜亮丽的姜静月,他们家天都快塌了,她小日子倒过得轻松,给自己买新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卖弄风骚。
姜母气不打一处来,眼下也腾不出多余的精力管她,一手接过外孙抱怀里,一手拉着姜静惠回家,小声跟她说:“学校下发任务了。”
姜静惠心如死灰,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该来的还是来了。
看热闹的家属们都在议论:“可怜啊,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姜家这小闺女才没了丈夫,儿子也刚满一岁,昨儿个还生了一场大病,学校领导怎么就忍心非要派她去支教。”
“听说要去宁夏下面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村庄,那边条件可是艰苦,戈壁滩知道不?老刘的大舅子之前犯错就被下放到戈壁滩,听说‘一年一场风,从东刮到西,大风三六九,小风天天有’。”
“姜静惠从小养在大院,她妈她爸疼她跟眼珠子似的,长这么大哪吃过一点苦,真要去了那边,还不得活活脱层皮。”
……
姜母听到大伙说的话,看着抱着外孙默默落泪的闺女,心里疼得直抽,姜静月却一脸无所谓,坐在离她闺女不远的矮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形成鲜明对比,她在看谁的热闹?!
她的闺女已经够可怜了,不能再让她受这些罪了,姜母阴恻恻地盯向姜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