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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此时,季千苏刚走出闹市,对身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唐原忽而停住了脚步,小声道了句:“谢谢。”

      季千苏低着头数着手上的钱:“不用谢。”

      “我会报答你的。”

      季千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搭上了唐原的肩:“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以后有钱了,每个月给我交个保护费就行了,我罩着你。”

      唐原应了声好,季千苏便笑呵呵的往前走了。

      只是没走几步,迎面撞上了一人。

      “季千苏,真的是你啊。”

      她一瞥,只一眼笑容便僵在了脸上,立马遮住半张脸转过身,你认错人了这几个字刚要出口。

      唐原却率先答话:“大娘,你认识我师姐?”

      季千苏:“……”

      就不该留下这小子!

      “哎呀,苏苏真的是你啊!”村妇看了眼唐原,又转头眯起了精明的眼:“这么多年没见,嫂子都快认不出你了。”

      “嫂……嫂子。”季千苏终于认命的转了头,要知道人在失意时,最不想碰见的就是亲戚!

      六年没下山,嫂子王翠翠眼角眉心多了几条褶子,皮肤更黄了些,除此之外,并未有什么变化。

      而王翠翠打量着季千苏,却是惊讶万分,这六年她竟是如一株水莲般水灵灵的长开了,且生得清丽脱俗,虽不及那些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却独有一番气韵在身上。

      “听闻你最近在考仙盟,成绩出来了吗?考上了吗?”

      "……"

      简直夺命二连问。

      “成绩……还没出来呢。”季千苏敷衍道。

      “真的吗?”王翠翠有些疑惑道:“你不会没考上吧?”

      “怎么会,怎么会?”

      王翠翠这才松了一口气,聊了一会又喊她回家。

      季千苏乃是青云镇本地人,一家人从事务农,母亲早逝,父亲卧床,家中还有个兄长。

      想起她的兄长,她就有点头痛。

      不务正业,嗜酒好赌,这些年她偷偷寄给嫂子的钱,听说都被他偷走拿去赌博了。

      父亲病重,过几日又是母亲祭日,她合该回家一趟,只是她正要点头时,手上的黑印却是一痛。

      一瞬之间,仿若有什么东西侵入她的大脑,面前站着的王翠翠从她眼前消失,转而出现了一抹幻像。

      她看到一顶破旧的花轿,在她兄长和嫂子的搀扶下被送进了赌坊,而那花轿中坐着的是中了傀术,着了红嫁衣的她。

      这一幕过于悚然,季千苏猛然惊醒,她拉开衣袖,手心的黑印越发浓郁,仿佛要滴出墨水一般。

      黑印是那魔物留下来的东西,方才那一幕是那魔物传递给她的。

      又是假扮薛筝,又是在她手上留下这般一个奇怪的印记,这魔物究竟要做什么?

      “苏苏,怎么了?”王翠翠要上前搀扶她。

      方才的画面中,她的兄长和嫂子把她送给了赌坊的老板。

      赌坊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头发稀疏的老头,会些民间不入流的小邪术,是以靠出老千赚的盆满钵满还开了赌坊,传闻曾有人揭露他出老千,结果第二日上山砍柴就无故跌落悬崖。

      季千苏显然并不会相信一个魔物,但她还是下意识抽回了被王翠翠握住的手,摇了摇头。

      等到了家门口,临进门时,王翠翠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把季千苏拉到一旁,忽而将衣袖拉开,露出那泛黄粗糙的手臂上纵横交错着陈伤旧疤。

      这是……家暴。

      季千苏眼中神色一凝,没想到她哥这些年越来越禽兽了。

      “嫂子,我替你教训他。”季千苏道。

      王翠翠又抱住她的手直摇头:“不要因为我影响你们兄妹俩的感情。”

      季千苏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门口,季千尘正在清洗马鞍,季千苏打了个响指,“哥,我回来了。”话音刚落,装满草垛的马忽然受惊,拽着季千尘满院子跑了起来。

      季千尘悬在空中,撞在树上摔的鼻清脸紫。

      王翠翠惊慌失措的拉住季千苏的手:“哎呦,苏苏你干什么,快停下来,”

      “嫂子求你了,你快停下来。”

      于是季千尘被甩到草垛上,落了满身灰,他浑身狼狈的爬了起来,啪嗒一声,屋檐下又掉了块瓦片,正摔在他额心,鲜血从他的上庭流下,模样看起来十分渗人。

      谁说修仙没用,教训人的时候很有用啊!

      “哎呦,尘郎,尘郎你没事吧。”王翠翠连忙上前扶起季千尘。

      季千尘一把推开王翠翠,眉间满是戾气的骂道:“这杀千刀的马,突然之间发什么疯,明天我就把它宰了卖了……”

      他又看向季千苏,眼中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而是……

      “你回来干嘛?家里又要多一双筷子吃饭了。”

      “多两双,苏苏还带了个人回来。”王翠翠再度扶他:“没崴脚吧,哎呦,我给你进门拿些药。”

      季千苏不解的皱了皱眉。

      说实话她对她这个嫂子了解也不多,嫂子刚进门没几月她就上了青云宗,即便下山也很少回家,除了定期的家信她会为兄长代笔,顺便寄些自己做的土味之外二人也没有过多交流。

      她不明白,为什么季千尘这般待她她还要护着他。

      无人管那满院子乱窜的马,季千尘的眼却透过季千苏看向她身后的唐原。

      他眯了眯眼:“这是……”

      唐原眨了眨眼,笑了笑:“我是苏苏师姐的师弟。”

      季千苏看一眼唐原,搞什么,原来这小子会笑。

      “师弟啊……”季千尘松了一口气,看着就很穷酸,他可是指望着季千苏考上仙盟傍上仙界大款带着全家人一起飞黄腾达的啊。

      季千尘拖着一瘸一拐的脚去牵马绳,季千苏拦住他:“哥,嫂子一个人持家不容易,你不顾念她拉扯大阿如,怎么还老打她?”

      “关你什么事,你还没成家,成日里对着你的仙书,凡人的生活,你懂什么?”

      季千苏抱胸:“我是不懂,要是我是嫂子我就马上休了你然后找人狠狠把你按在地上打一顿。”

      “你……”季千尘气的脸色铁青,季千苏立在檐下,默默注视这他,觉得他好像矮了,头发也灰白了,曾经那个印象中凶恶又强壮的男人好像在时间的洪流中缓缓苍老了。

      这是凡人的宿命,不过须臾数十载。

      而她已入三千大道,若能得机缘不断前进,或可实现永生,暂时的失意并不能代表什么。

      “姑姑。”低矮的土屋后忽然窜出了一个黝黑的小团子,小团子身后追着条大黄狗,是季千尘的儿子季柄如和他们家养了十年的狗大黄。

      季柄如是个常年在田间嬉戏的野孩子,而大黄则是他最忠诚的玩伴。

      “阿如。”季千苏长开双臂,季柄如朝她扑过来,大黄围着她们俩人转着圈圈开心的直吠个不停。

      季柄如喜欢这个姑姑,不仅是因为她身上带着股清冽的冷香,闻起来很舒服,还因为她身上总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符纸。

      “姑姑,这回你又带了什么好玩的回来。”

      季千苏掏出一片符纸递给他:“阿如吹一下。”

      季柄如轻轻一吹,符纸化作翩翩起舞的蝴蝶,随风飞散开来。

      “哇……”季柄如欢喜的又叫又跳,季千苏揉来揉她的头,嘴角微微翘起。

      忽然,一只蝴蝶飘落在唐原的纤长的睫上,唐原忽而愣住。

      “别动。”

      季千苏忽然凑近,清冽的冷香涌入他的鼻腔,他浑身一颤。

      季千苏拈起他睫上的灵蝶,符纸能召唤的灵蝶有很多种,但一般所化灵蝶都是最低阶的灵光蝶,这竟是只难遇的黑金长尾蝶。

      鎏金的羽翼搭配优雅的鸦青,季千苏会心一笑:“汤圆师弟你的睫毛真长,瞳仁也是金灿灿的,这只灵蝶说不定都以为是自己的同类。”

      “是……是吗?”唐原低下了头。

      “姑姑,这个哥哥看起来好呆阿。”

      季千苏笑着拍拍他的头:“不要这么没礼貌啊。”

      “苏苏,是苏苏回来了吗?”屋内忽而有一呕哑老者的声音起伏。

      “爹,是我。”

      季千苏推开门,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靠在床沿,浑身瘦的和皮包骨头一般,薄暮的夕照落在他的身上,颇有些倾颓之势,那双眼睛雾蒙蒙的,似乎锁了好久才锁到季千苏的身影。

      紧跟其后的唐原脚步却是一顿,停在门框处,徘徊身侧的黑金长尾蝶忽而扑腾的飞走,顷刻之间,一股蕴含如同海啸般滔天磅礴的阵势陡然向他压来。

      “苏苏,咳咳……你身后怎么还有一人,咳咳咳。”

      “爹,说不出话就别说了,”季千苏拿起水喂给面前虚弱的老人:“那是我师弟……和我一起下山的。”

      如山崩塌般的蛮横力道顷刻之间烟消云散,清风带起几粒陈旧的灰尘,唐原背着剑缓缓走进房中,站到季千苏身后。

      方才的一切,只有超出一定境界的人能感知,季千苏毫无所觉,还在一口一口的给季蜉生喂着水。

      “咳,不要了,咳咳咳,不要了。”

      “多喝点,你总是不喝水,”季千苏闻了闻房间,隐约好像还有酒气:“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

      季蜉生一愣,季千苏已经带上了脾气:“你是嫌你死的还不够快吗?”

      “咳……你这丫头怎么还咒你老子呢。”季蜉生抬头,却发现面前的少女面上已滑开了两行清泪,他这会头没有刚醒来时昏了,看人也清楚了很多,季千苏长大了,受了灵气的熏陶,和她娘亲长的更像了。

      他叹了一口气,颤巍巍抬起苍老如树干的手抹去了少女眼角晶莹的泪珠。

      “在外面,咳咳,受了很多委屈吧。”亲爹最是了解女儿,季千苏从小就是要强的性子,轻易不会落泪,但若是很多事情挤压在心头,难以排解,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袒露柔软的一面。

      “说给爹听听吧,爹这些年……睡的太久了。”

      季蜉生不知生的是什么病,医师只说是心病,无药可医,从她娘去世后,爹就病入膏肓,一年中常常陷入昏睡,只会在娘祭日前后苏醒。

      算上时间,又快到一年立秋了,她娘就是在立秋那天去世的。

      “说给你听的话,你可不要怪我。”

      “傻孩子,我怎么会怪你呢。”

      “我没考上仙盟,我考了四年。”

      “……咳咳咳……咳咳咳,”老头连咳了好几声,气都没喘匀,急得面红耳赤:“你……你………”

      “不是说好不怪我的吗?”季千苏弱弱道。

      “咳咳咳咳,我是气你白白浪费了四年的时间。没考上那才是好事,考上了你的人生就完了呀。”

      季千苏一时有些懵逼:“?”

      “可是仙盟福利很好,历练机会也很多……”

      “糊涂啊,大道在你自己的脚下,何须别人施舍。”季蜉生抚摸着自己稀疏的胡子。

      季千苏还待细细询问,哐当一声门被重重的推开,嫂子王翠翠面色很难看的站在门边,语气不善道:“什么,你没考上?”

      季千苏站了起来,皱了皱眉:“嫂子,你怎么偷听?”

      “我不偷听能发现你这个小骗子?”王翠翠看上去很是激动,面上的皱纹随着说话的幅度越发加深。

      她眉眼间满是势利之色,与先前那个温言细语的妇人判若两人。

      “咳咳咳……翠儿,别和你妹妹吵架。”

      “你这个老不死的给我闭嘴。”王翠翠叉腰,把扫把扔到季千苏面前:“白养了你这么多年,连仙盟也考不上,以后你也别上山修你那什么劳什子道了,留家里犁田挖地喂牛,等着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

      云栖宫,冷香燃了彻夜。

      浓稠的墨色青烟打着旋,上升,包裹高台上盘坐的仙君,抚过他玉白的肌肤,仿若要将他吞噬。

      玄霄心魔上身,今夜竟是越发严重,不得安生。

      他虽半身入仙,却也只是个凡人,会累。心绪烦乱之际,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拿茶几上的冷茶降火,却发现茶杯中空荡荡的。

      差点忘了,往日都是季千苏替他沏茶,夜间他偶尔打坐至深夜,她都会给他沏上满满一整壶茶水。

      而她如今走了,只留下了那把案几上的寒霜。

      玄霄缓缓拿过寒霜,东溟千丈湖水中上亿年的玄冰铸就而成的宝剑,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流光。

      一片梨花叶擦过寒刃落在他的手心,凉凉的,很舒服,沁入他的皮肤里。

      他睁开眼,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一阵风吹开。

      月下,梨树,少女执剑,执拗的在重复着同一个招式。她很入神,梨花纷纷扬扬打落了她一身,带着未干的雨水,淋湿了她的白裙,她却浑然未觉,仿若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人。

      香炉已经燃尽一盘了,她还在原处,玄霄静静拂过寒霜上的梨花,已经入秋了,又怎会有梨花还开着。

      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心魔罢了。

      风卷起帘幔,帘外传来了脚步声,黑烟霎时全都涌回玄霄心脉,窗外那抹月白的身影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竟是一夜间,落了满地的秋叶了。

      珠帘被吹的当啷作响,来人停在了帘外。

      “何事?”

      “有灵犀骨的消息了。”

      *

      秋日的阳光仍旧十分燥热,在王翠翠的安排下,季千苏认命干了一上午的农活,此时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裳,她丢开秋收的镰刀,刚拿起符纸想偷会懒,就看见唐原老老实实已经收了一车的麦子。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晒了一上午丝毫不见红,反而更加白的透光。

      她扔开符纸,算了,若是用了仙术,王翠翠恐怕会更加得寸进尺。光今天一上午就是让她喂猪,浇菜,砌围墙,收麦子,若是她用了仙术还不知晓要给她安排多少苦差。

      “吃饭了。”

      王翠翠来给季千苏送饭,她瞥了一眼,几根咸菜,两个馒头。

      “你喂狗呢?”

      “爱吃不吃,”王翠翠啐了一口:“又在偷懒。”

      “我才坐下啊。”季千苏握了握拳,缓缓将馒头放进口中。

      她嚼了几口,馒头都是嗖的,叹了口气丢开馒头,这时,手心那方黑印再度映入眼帘,她一顿,那日所见的画面又不自觉出现在了脑海。

      “嫂子,这几天,兄长还有去赌坊吗?”

      一阵风吹过,无人回应。

      季千苏抬头,见王翠翠支支吾吾的模样顿时心下了然。

      看来这家,也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

      “汤圆,饿不饿?”季千苏收回视线,看向地里劳作的唐原。

      唐原摇了摇头。

      一上午这些活计,大部分都是唐原做的,怎么可能不饿?

      若是没有他帮忙,季千苏简直不敢想。

      “才二十岁就有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了啊。”

      “要是有编制就好了。”

      唐原坐在她身侧,静静的咬了一口馒头,忽然道:“一定要是仙界的编制吗?”

      “除了仙界,还有什么地方有编制……”

      唐原又看了她一眼:“不能考魔界的吗?”

      季千苏瞬间捂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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