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山河》陆贰玥

48、回四十八

　　这不知道是陆云淑第多少次听到玉露在外头来报：“公主，驸马练功，又把一个花瓶子打碎了，那可是白瓷的呢。”

　　陆云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白瓷瓶碎了三四个，甚至投壶的贯耳瓶，都被萧时晏折腾摔了好些次。萧时晏看起来怨气很深的样子。

　　玉露隔着窗子看着外头的萧时晏，对着公主道：“公主，您是不是招惹了驸马了？”

　　“没有吧，昨日我和他一起还是见的顾青运啊，一起商量正事来着。”陆云淑说虽这样说，但是她心里好像已经有些知道了，为何萧时晏如此。

　　那还不是大事？顾大人和驸马在一起那才容易出事呢，玉露看着公主，叹了口气问道：“公主昨日可是和顾大人一起说话了？”

　　“是啊，怎么了？”陆云淑笑眯眯地看着玉露，昨日里她问过萧时晏是不是吃醋了，萧时晏矢口否认，但是现下想来，这和吃醋有什么两样呢？她只不过是问问顾青运是不是去了上元灯会，她想要知道的是顾青运何时与苏家的女儿遇见的，她昨日说得清清楚楚了。

　　“公主啊，驸马本来就有心结，您好不容易和驸马修成正果，可不能再胡闹了。”玉露好心劝着。

　　“知道了，你去让萧时晏来找我，然后你就在外头守着门，谁来都不让进。对了，就算是成影，也别让他进来。”

　　要提防的，就是成影。

　　陆云淑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她甚至觉得萧时晏在吃醋这上头有些可爱，明明嘴硬得要死，却也不敢拿她撒气。就连玉露都看出来了，他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陆云淑正想要看看，萧时晏演起戏来，能到什么程度。

　　萧时晏进来的时候，陆云淑已经抱了盏茶端坐在椅子上，她动作轻缓，将宫中那些年学来的规矩礼仪展现得淋漓尽致。小时候她不愿意学，总觉得麻烦，可现在她才觉得，从前那些学的东西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也不亏的。

　　“公主，您唤臣。”萧时晏低声说道。

　　“是的，萧时晏，本公主是找你算账的。听说你在外头练功，将我公主府上的东西弄碎了很多，你可知罪？”陆云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漠，她看向萧时晏，“本公主的府上那都是金银珠宝，驸马赔得起吗？”

　　“臣惶恐，若是赔不起，公主要如何处置臣。”萧时晏看起来没有慌张，只是神色平静地问陆云淑，像是真的要在赔不赔得起中纠结。

　　还是挺沉着冷静的，真是会装呢。

　　陆云淑眉目微垂，露出笑来：“哦，驸马也知道自己赔不起，那么为何还是要这样做呢？驸马，是不是还是有些吃我和顾大人的醋的？”

　　萧时晏沉默不语。

　　果然是这样，陆云淑勾了勾唇：“驸马请过来，本公主即刻告诉你，本宫要如何惩罚你。”

　　陆云淑对着萧时晏勾了勾手指，在萧时晏走上前去的时候，伸手将他的衣领扯住。两人距离拉近，陆云淑凝眸看着萧时晏：“萧时晏，吃醋，要表现出来，要和本公主说，而不是对着那些不能讲话的东西发脾气。”

　　“嗯，”萧时晏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离公主这样近，他还能闻到陆云淑身上的香气，那是在屋子里的熏香，“臣听公主的。”

　　“公主想要如何惩罚臣，都可以。”

　　说过了只是寻常问话，驸马应该相信 ，但是情不知所起，所以一时情难自控，也是有的。陆云淑知道如何能让萧时晏消气，她轻轻挑着萧时晏的下巴，亲了过去。

　　她兴奋又紧张，带着一些想要引导的主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而接下来也不需要陆云淑如何继续，自然有萧时晏来做后头的事情。

　　萧时晏闭上眼睛，他占得了便宜，公主这是在哄他。只需要一个轻轻的吻，就能让萧时晏将那些怨气都消散掉，公主特意吓唬他说是惩罚，可是却是奖赏。

　　萧时晏手轻轻抬起，覆在陆云淑的脖子上，辗转亲吻还不够的，萧时晏将陆云淑压在身下，在急促之间睁开眼睛看着陆云淑：“公主，臣不是在生公主的气。”

　　只是公主无心，可那顾青运若是去了上元灯会，谁能保证他的心到底是为谁去的呢？再加上那顾青运推辞掉了苏大人的婚约，那这推辞的理由到底是为了什么，萧时晏总是不能够不放在心上，总是要多想一些的。

　　怎么想都是公主的错吧，若不是公主太过明媚动人，若不是公主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让顾青运上了心，萧时晏只不过是对着几个瓷瓶子生了气，好像也说得过去吧。

　　“那你是为何如此？”陆云淑一双动人天真的眼睛看向萧时晏，此刻她躺在床上，却没察觉出什么别的异样。

　　“臣是在气顾大人，公主自己对顾大人或许没有别的心思，那么顾大人他自己确是去了上元灯会的。公主那样绝色，臣总会担心公主若是禁不住诱惑，想要与顾大人叙旧，那么臣到时候该何去何从呢。”

　　“毕竟大婚之时，公主是一心想要与臣和离的，所以臣昨日到现在诚惶诚恐，今日公主唤臣来，臣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若此时是公主赏臣的最后一次交欢，臣自然做到最好。”

　　陆云淑从来没觉得萧时晏这张嘴能这样颠倒黑白。她只不过是想要哄一哄萧时晏罢了，没想到萧时晏这样一说，好像有罪的变成了她陆云淑，而不是萧时晏了。

　　陆云淑被气笑了，她捏着萧时晏的肩膀，想要把人推开，可偏偏萧时晏的力气比她大些，错乱的动作她的衣衫反而被萧时晏带了下来。冬日天冷，但是屋子里是暖和的，陆云淑不喜欢穿很多的衣裳，在屋子里，她会在里头穿一件薄纱做成的衣裳。

　　被这一牵扯，薄纱的衣衫滑落下来，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在这时候半露，引得人很想要咬上一口。萧时晏的确如此，这样做了，他的手托着陆云淑的后背，并没用什么力气地咬上了公主的肩头。

　　陆云淑因为这轻轻的一咬，脖子上扬，睫毛也微微颤抖，口中还呢喃着萧时晏的名字。

　　“萧时晏，本公主后悔了，不和离了，”陆云淑的声音带着些颤抖，更是因为萧时晏的嘴巴贴着她的耳后根亲了上去，“你不是说太子和监察御史往来密切，本公主只不过是想要盘查出来，到底是什么时候，顾青运遇上的苏晓春。”

　　“所以才问的？”

　　“是啊，所以才问的。”

　　萧时晏的每一处动作，都落在陆云淑最敏感的地方，他轻轻揉着陆云淑的耳环，像是撒娇，又像是委屈地一口含住。公主声音里的颤抖是喜欢，是欢愉。

　　“公主处处为我考虑，还真是臣的不是，让公主为臣多心了。”萧时晏的声音就在陆云淑的耳边，吹着气让陆云淑连连退缩，在这退缩之间，让萧时晏得了空子，贴得陆云淑更近了。

　　陆云淑的疑惑是对的，若是苏大人将自己的女儿托付，专程在上元灯会的时候，撞上顾青运，那么他们的处境就会很危险。眼下监察御史是太子的人，那便是太子想要拉拢顾青运，甚至监视顾青运。

　　得挑一个时候，去见见这苏家的女儿，看看这苏家对顾青运到底是什么心思。

　　驸马频频宿在公主屋内，好像已成为习惯。成影看着驸马一日一日从公主屋内出来得晚，渐渐也都习惯了，有时候甚至不等玉露来通传，只要驸马进去了公主的屋中，成影自然抽身而去。

　　玉露说得对，公主驸马成婚后，本来就不该分居而住，玉露对成影说，要成影赶紧把驸马放一放。从前驸马是没有妻室，如今可是不同了，可不能跟着臭什么都不懂的男子一起混的。

　　玉露说这句话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的男子显然指的是成影。起初成影只是嘴硬，他说他也懂的，只是玉露笑着又将从前自己和他偷看公主的事情拿出来说，玉露说：“成影啊，你是不是都没有喜欢过什么女子啊。”

　　什么经验都没有，也忍不住的。

　　后来成影也就不讲话了，只是将目光都放在玉露的身上。好像他的确没见过什么女子，唯一见过的鲜活的女子，就是玉露了。

　　玉露口齿伶俐，和他一样都护着自己的主子，一切为了自己的主子好。只是现在他们各自的主子黏在一起，好像抛却了他们。

　　今日，公主甚至要带着驸马出门，说是去酒楼吃酒。

　　成影走在玉露的身后，他看了一眼轿子里头的人，对着玉露道：“公主从来都不怎么主动出门，今日为何要带着我们驸马出门？”

　　“真为吃酒？”

　　“哪里是什么吃酒啊，府上又不是没有酒的。公主只不过是打探到了今日苏家的女儿苏晓春会出门，她想要去看看这位女子罢了。”

　　成影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冬日虽然还有冷意，但是最冷的天已然过去了，陆云淑手中的暖手炉递给了萧时晏，她提着自己的裙摆，上了楼上雅间，萧时晏紧随其后。

　　这里眺望最是好的，萧时晏特意让掌柜的留了这间，他们刚坐定，往下看去就看到了站在街中的顾青运，跟着在他身后的，便是苏晓春。

　　顾青运每日都要经过这路回顾府，苏晓春想来是打探到了顾青运何时会在这里出现，佯装买东西，做偶遇的样子。苏晓春见到顾青运，那一双眼睛忽然有了神采，她将手中才看好的簪子放下来，提着裙摆，并没伪装好的，就“不小心”撞到了顾青运的肩膀。

　　“对不起，小女只是不小心，没看路，”苏晓春抬眸，那一双如水的眸子看到顾青运的时候含羞带怯的，“啊，原来是顾大人啊，这样的巧。”

　　顾青运只是皱眉，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巧合，他向后退了一步，礼貌地开口：“苏小姐撞到了没有，下次走路可得小心些。”

　　“不碍事的，顾大人。今日遇见顾大人也是缘分，不知顾大人接下来要去哪里。”

　　顾青运没有言语，只是转身要走，但是苏晓春却眼疾手快，直接拉住了顾青运的衣袖。苏晓春有些急切了，她还以为，是自己上元灯会的时候有些急切了，顾青运不喜欢，所以今日才彬彬有礼了些，没想到顾青运还不喜欢。那顾青运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呢，难道真的是喜欢公主那样的？

　　“苏小姐，今日既然遇到了苏小姐，那么在下也就和苏小姐说清楚。那日臣见过了您的父亲，也明确推了您父亲要与在下提议的婚约，苏小姐与其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在下身上，不如重新择个人选。”

　　“顾青运，你这样拒绝，你去上元灯会，果真是因为朝瑶公主吗？”苏晓春问。

　　顾青运也仍然是不回答。

　　此刻在二楼远观的萧时晏微微皱眉，他侧头看着正出神看着这一出热闹的陆云淑，便问：“公主可看出这局势？”

　　“局势不妙啊，感觉这苏家的女儿，是真的喜欢顾青运的。”陆云淑摇了摇头，女子是最懂女子的，她看着苏晓春那样羞怯到装不出来的仰慕，心中叹气。这顾青运啊，还是不解风情得很，难怪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

　　顾青运也许已经知晓自己此刻正被人围观，他看着因着自己的沉默而离开苏晓春，看着她走了之后，才抬起头，往二楼看去，和正在二楼看下去的萧时晏与陆云淑对上了目光。

　　萧时晏微微点头，示意顾青运上楼来，他也不管顾青运是不是看懂了他的意思，他便将窗子关起来。

　　陆云淑还没看够呢，她看向萧时晏：“怎么这样快地关了窗子？”

　　“天冷，还是别看了吧。”萧时晏随口找了个正当的理由，其实他就是不想要让公主多看顾青运。

　　一眼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