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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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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陈菊花陪着张姐一同出门去,离林之韵家所在的那院子门还有一段路,她妈妈便已边哭边大骂起来。倪潇儒侧耳细听,当辩出是文丽妈妈的声音时,吓得脸色煞白,魂飞魄散。要是被她妈妈撞见此番景象,那还不被砸个稀烂的?他抖着声说道:“快…快…快把东西拿进去。”一边顾自把小圆桌连着那几样果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胸前一揽搬回房间去,也顾不得那些零食什么的撒落地上。
林之韵还没搞清怎么会事,这么好的兴致却被莫名其妙的搅了局,因而急着跟进问道:“怎么了,急成这样子?”
倪潇儒顾不上回答,急忙关门关灯。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倪潇儒知道自己做下的事情,怕得已是顾不得什么了,仍抖着声说:“是…是她妈妈找我来了!”
林之韵不由得也“啊”的一声。那哭声已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过后便是歇斯底里地吼骂。倪潇儒也随之心惊肉跳个不停,只听外面声嘶力竭的骂道:“你们两个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臭猪头自有烂鼻狗吃。”不过是路柳墙花,一个是陈世美,是王魁,一个是狐狸精,是骚货。有理的就出来呀,躲那狗洞里干嘛?你们这对狗男娼女,下流胚子,你们…”幸亏这里是深宅大院,虽知道院子的门牌号码,却没法弄清是那一间,不然准会敲窗砸门,冲进屋来。那菊花也大着嗓音,把严家如何厚待倪潇儒,女孩子又是如何的喜欢他,如今他又是怎样的忘恩负义,怎样的欺骗抛弃那姑娘儿,那个狐狸精又是如何作贱,两人如何勾搭成奸,这样一路说下去,不管有的没的,还是添加的,一股脑儿都晒了出来,说与那些围观热闹的人听。
林之韵虽心高气傲,受不得这样的气,但毕竟还是个姑娘儿,要她这般泼妇骂街,对仗泼污地干,倒是做不出来的。幸好爸妈和哥姐都不在,否则准闹个心神不宁,白白受气,自己也难堪没趣。她心下里很是愤然,先是那小黄脸婆堵路讥骂,现在是老黄脸婆上门寻衅泼污,真是搞不懂,这怪来怪去的,咋不怪自家没本事,勾留不住人家。看来真如表姐说的,那老婆子真是个难缠的主,能躲则躲,当避则避,以不吃眼前亏为是。只是骂的这些话实在忒凶,忒难听,那心中怒气强忍下去,又滚涌上来,几次想开门迎战,急得倪潇儒使劲的抱住她不放,小声哀求说:“你千万不能出去,这样只会越闹越大,以后叫我还怎么见人?”
“依你说来,只能任由这老太婆恶骂,你放开我,我倒要与她评个理来!”林之韵说。其实她是故意做给倪潇儒看看的,此时她心里虽也极是气恨,但是毕竟是个姑娘儿。平时虽心高气傲,但泼妇骂街这等事情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再说那老太婆忒凶,自己也没有这个底气去和她对骂。不过她再作一想,这样或许也有好处在里头,她可以借此震住倪潇儒,让他从此断了那心思,让他听自己的。
倪潇儒仍抱紧了不放,小声说:“千万不要与她去吵,越吵越吃亏。再说理又不在我们这边,越评越出丑”
林之韵气呼呼地说:“我不能平白无故的被那老婆子玷了名声,我倒要问问那老婆子,我做错了什么?”接着她又故意难道:“你不让我出去,那好,那你自己出去说。”
倪潇儒求说道:“我生来就怕吵架,更何况是这事呢?我出去只有被打被骂的份,你看我有这个胆量与她妈妈吵么?”
他那身体卷缩在林之韵怀中,犹如寒鸦抖雪似的。林之韵见状,只得作罢,任由外面叫骂。再则,她自己毕竟也是怒气有余而底气不足耶!她心下里想,这堂堂七尺男儿,咋这般柔弱,怪不得他寻常那样的小心,原来这样的怕着她家。
文丽妈妈歇斯底里的直闹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收手的意思,幸而居民区的几个干部闻得此事后匆忙赶来劝说。她妈妈此时已是口舌焦燥,身体乏累,几番劝说后,也只好顺势下得台阶,不过丢下话说:“今朝暂且饶过你们这对狗男女,看你们躲到几时?“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难道还有不去医院上班的本事?只要去医院总有让我撞上的时日。”
这场风波总算暂且平息下去。倪潇儒匆忙洗了澡,他躺在床上一直发呆,不言不语,好像一下迟拙了许多。他原先一直在想,这事如调个身,那林之韵必定也会追着自己吵闹,而文丽是绝不会的,说什么都不曾料想,倒是她妈妈亲自披挂上阵的来吵,而且是那样的凶,不知道她妈妈今天下午有没去家里吵过?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文丽是个什么样子?他自觉对文丽一家伤害太深,今晚虽是丢尽了颜面,却也是自己作下的苦果。躺在一边的林之韵同样也在想,今晚上虽白白的受气,被玷了名声,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也不全是坏事,因为这样正好堵住了潇儒心里那尚存的回头路。
林之韵爸妈对家里的事还浑然不知,及至拐进巷口,方有相契要好的邻居告诉这事。她爸妈自是吃惊不小,只是一时难说什么,一来女儿喜欢,自家也中意,二来么也不甚知道他的底细。因为亚萍和之韵都未曾提过那日厂门口吵架的事。不过这做父母的自然晓得自家女儿的脾气,两人已好到了同吃同住这个份上,尔今又被人追上门来的谩骂。俗话说:“钟在寺内,声在外边。”这样一闹,声誉自然遭到诋毁,之韵毕竟是个未婚的姑娘儿,岂肯再拱手相让的?这样也好,反倒把事情全扯开了,你越闹,他俩反倒会越好,这逆反心理一旦作用起来,恐怕没人能挡。再说小伙子人品也不错,等过了这阵子,就考虑着给他们完婚。房子是现成的,其它也不缺个啥,因而第二天便悄悄儿地问了女儿一些情况,嘱咐女儿仔细些,说:“昨儿晚上的事,你做的蛮好,不要跟人去对着吵。你不理,即便她火气冲天,也奈何不得你,只能自生自熄。还有,你们两个的事,自己去商量个明白,想要什么时候办都可。你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千挑万选的,总算遇着一个合意的,要好生对待,不要再滑脱了。”
林之韵说:“爸,这事你尽管放心,我是很喜欢他的,对他自然一心一意的。至于他么…那头…他是回不去的,再说他也不见得会把我…”
昨儿晚上那一幕,倪潇儒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幸好之韵的家人都不在家,又幸好文丽妈妈不知道自己就躲在里面,否则那丑定然大得没边,恐是钻地缝都来不及的。再则也多亏自己刚好在外地进修,可以暂且躲个远远地,不然这样子到医院来闹,自己又往哪里躲去啊…现在暂且还不用担心这事情…
此后两日,倪潇儒自觉羞愧难当,一直躲在林之韵的闺房中不敢出来,怕见她的爸妈,更不好意思遇见那些邻居,就是在林之韵面前也觉得矮了一大截似的,早点和午餐都是林之韵端到房间里来吃的。她爸妈对此事似乎毫不介意,反还让女儿带话来安慰说,大可不必为这事烦心伤神,只管好好儿休息。倪潇儒万事不费心,过的真是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般的生活,这让他很是过意不去。他想到明晚就要走的,可是爸妈这边怎么办哟!他不敢回去见爸妈,事情被自己亲手搞砸的,知道去了必要领受一顿数落,而自己又无言以对。爸妈的话虽中肯但难行,自己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啊!可这离家远行,总得跟爸妈说一下才是。他想得一个法子,等天黑后去姨妈哪儿,央姨妈去跟爸妈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他爸得了这样的信,自然一番气愤,说:“家里天天惦记着,他倒好,只闪一下身影儿便去个踪影全无,把家里和文丽都悬在半空,自己的事反倒撂下了不管,让家里来替他受过。若文丽妈妈再上门责怪,我也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妻子劝道:“气他也没用处,俗话说:“儿大不由娘。”此事的个中道理,苦口良言,该说的尽说了,他不听,只好由了他去,不可则止,否则,伤了乔梓之情那又不值。若文丽妈妈上门问罪,不要说是一次两次,就是十次八次也只得认领,不可申辩,那样必被讥为教子无方,白白地再去讨个没趣,何苦呢!”
丈夫说:“我说的也是气话儿,她家的日子比我家更不好过,我还会去跟她争个你对我错的?”
倪潇儒在林之韵家怏怏不乐地呆了两日,甚觉无趣,脑中是一团乱麻,那心就像是一坨冰疙瘩,因而意气不免有些消沉,整天歪在床上,开着音乐却无心听。左边放着书,右边亦放着书,却是无心去看。
林之韵外表看似好强,其实昨儿晚上那一幕,同样也让她惊吓不小,没听得一句安慰的话,反倒要去安慰他,看他吓成那样儿,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对此,林之韵起先亦不开心,及后细想,那老太婆这般蛮横凶顽,他不怕才怪呢?眼看被人挖走了女婿,所以狗急跳墙的来闹,往后那老太婆已无招可使,黔驴技穷了。多亏表姐老道,叫我躲避,实是应了那个“以不变应万变”的理。这样一吵闹,虽无端受辱,却换得了一枚“定心丸”来,自己反倒因祸得福,胜算在握了,不用再提防他旧情复燃,往那头去了,因为这去路已被堵个死实。既然想定跟了他做人家,气他难他反倒没意思,还不如大家开心些为好。因而林之韵重又主动地哄他逗他,只是那倪潇儒仍不大开心得起来,林之韵见状倒也不去怪他。其实她自己也有不少紧要的事要做,正筹划着要想租房开店。经过前一阵子跑单帮式的生意,已累积下一笔活钱,现在只想着把生意做大做稳,如有了店面,那生意必定要好做许多。这头雇个人看店,自己则往南备货,主要卖服装,悄悄地夹带着卖些洋烟。店中只放少量的货,有零卖即可,大宗的生意就引往家中做,这样即便遇着查抄,损失也大不了。一切俱已备细筹划好的,只是一连去看了几处店面,都觉不甚理想,因而一时定夺不下。本来还指望他陪着去看房子,那料着平地里起了这样一场风波,事情全被搅乱。生意上的事要欲速才好,可是现在别说指望他,就是自己也被拖累得不能去,看来这事只能捱后几日再说。
倪潇儒要走的这日,刚过傍晚,林之韵便已将行李用具整理停当,又叫他上床歇息,省得在车上发困。可人不到发困时,哪里睡得着,后来两人索性躺在床上说话。林之韵歪在倪潇儒身上,半开玩笑地说道:“等你下次回来,我早把门面开起了,到时就请你莅临指导哦!”
倪潇儒也开玩笑说:“莅临指导实不敢当,不过你倒是美女作家的头衔之外,又加一个美女老板娘的头衔,怎生的了得,在此,我先拜过老板娘,别忘了以后收我做个伙计什么的!”
两人说话是打趣惯了的,你笑我一言,我必要嘲你一句。因而林之韵并不理会,顾自说道:“哎…说真的,那作家的头衔实不敢当,至少是现在,如离了你的帮助,那作品是发表不了的。王编辑问得没错,应该算作是合著,而且你还应该是第一署名。至于那老板娘么倒可将就受之,我自认是块做生意的料,虽是跟胖婆入行的,现在却要比她做得好,你晓得胖婆压了多少过时货哟?而我不过就这一箱!这进货得瞄准了款式和流行趋势才好下单。”
“说的是,这买卖活看似寻常,个中道理却深,是不是?”倪潇儒打趣说。
林之韵说:“我把门面开将起来,等赚了钱,第一件要务就是帮你办一家诊所,你是中医世家,这也算是承继祖业。到时租一间大大的房子,布置得宽敞明亮。我么再送你一样凡医生都极想要的礼物来。”
倪潇儒以前从未想过开什么诊所之类的事,经林之韵几番提起,嗨!那心思还真的有些活动起来,再想起袁胖和黄萍的嘴脸,想着平白无故的要受的她们气时,心里愈发的想了,他说:“办得起来那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这事办不得的,一则医院不肯放我走,二则这手续极繁,清谈空议成,付诸实施则不可。”
“你咋知不成的?要有这样的想法,才能办成这件事情,总须付些儿代价,甚至冒些儿风险的。去做总有会回报的,不会让你栽花不活,为而不果,当然也不会让你插柳成荫那样地轻松。人么总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好。”林之韵说。
倪潇儒开玩笑地说道:“何尝不想?只是这事全靠你成全了哟!哎,你方才说要送我一样礼物来,可是何物?”
林之韵低头一笑,说:“我呢就送你一面大红的旌旗,上书:“手到病除,扁鹊转世。悬壶济世,杏林圭臬。”这还不是医生都想要的礼物?”
“你是想让我拿这个来装点门面,好去诓人,是么?”倪潇儒笑着问道。
“诓不诓人,全在自己,好恶皆由心定。若往好里想,这话可以自勉,若往别处想,自然可以用作诓人。你这人么,聪明得可以,但若呆起来同样也是可以的。”
“若聪明,岂能让你这般轻易的糊弄?”倪潇儒笑说道。
“这并非愚笨,你只是心思不在这上头。当年郑国有名的智者子产,喜欢食鱼。一日有人送来一条鱼,他吩咐管鱼池的人,把鱼放回池中。不料下人们当面唯诺,还诓骗说,他看着那鱼越游越远的。子产听后感慨的说:“鱼去了该去的地方。”背地里,那人却把鱼烹来自飨,还心中窃喜道:“都说他聪明,看来也不过如此。”这真乃小人之见哟!两人的智慧本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是智者没有去思虑而已。”林之韵说。
两人说个不停,直挨到将近晚上八点光景,倪潇儒这才起身要走,林之韵自然又要相送。倪潇儒说:“这回就不要送了。”
林之韵笑着嗲怪说:“一点不懂人家的心意,你这一去又要好长时时,要是换作我,还非让你送不可呢!”
倪潇儒说:“人非草木,岂有不懂的?要是换作你,我自然会相送的,现在不过是担心你一个女的,深更半夜不甚安全。”
林之韵听了心里自是高兴,说:“哦,你是为这个呀!不过不用担心的,待会儿我打的回来,让师傅送我到院子门口,不就安全了么。”说着,两人挽手往车站去,倪潇儒便一径回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