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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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欧阳城主，不光上面的九层殿宇极尽奢华，就连下面的十八层地牢也打造得十分坚不可摧，固若金汤。
更妙的是，他被蒙着双眼，双手反剪到背后，直接押送到了地牢的最下层。
往来穷凶极恶的罪犯纷纷侧目，十分怀疑这柔柔弱弱的漂亮美人，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大奸大恶的事来。
柳霁微被摘下眼罩和口塞，无比诚恳道：“我真就是恰好在贵府少爷纵马时闪了一腰，呲溜一下滑过去了。”
灰袍人面无表情地阖上地牢大门：“奉公行事，从三日前起与少爷有过接触的可疑人士都在这里了，等案子破解，自然会放你们走的。”
柳霁微转了转脖子，回头一看。
最底下的一层地牢里已经乌泱泱地挤了不少人，画风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冤枉啊大人！真的冤枉啊！我们怡春楼虽然是做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可段没有那个谋财害命的胆量啊！”
一群女子呜呜咽咽地哭成一团，本就轻薄的纱衣被暴力抓来时扯得团揉结散，几个衣不蔽体，发丝凌乱的姑娘嘤嘤啜泣，在角落挤成一团。
嚎得最厉害的是个中年女人，虽也穿金戴银，红紫袄裙，却难掩岁月流逝，体态宽服，应该就是那所谓的怡春楼的老鸨。她年轻时估计干过苦力活，长得膀大腰圆，很有几分肌肉，将艳俗的红紫袄裙撑得十分鼓鼓囊囊，嚎归嚎，却很有一副健壮的身形，跟挥着翅膀的老母鸡似的，把好几个姑娘挡在身后。
除此之外，还有一家赌坊的老板并当日在店的活计，一户差点被强抢的民女和她年过七十的老爷爷，被欧阳停霸王餐的酒肆老板数家，再有的，就是当日跟欧阳停一同当街纵马的公子哥儿和柳霁微。
这一屋子人员分配，虽然还不知那欧阳停少城主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看得让人着实想抚掌赞叹一句“大快人心，死得其所。”
柳霁微听他们鬼哭狼嚎地你一眼我一语，大概拼凑出了当时的场景：
欧阳停先是在赌坊连输了好几局（借赌坊老板十个胆子也不敢赢这一位的钱），心情十分不爽，晚上在怡春楼消遣了一番，第二日强抢民女，那民女宁愿挠破脸被踢得浑身是伤也不愿从身于欧阳恶霸，使欧阳停大倒胃口，晚上又去了怡春楼寻欢作乐，第三日，他兴致昂扬，邀平日里十分巴结的狐朋狗友当街纵马，情绪十分高涨，晚上依旧宿在怡春楼。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
这第三晚，果不其然就就出事了。
在怡春楼，包房里的贵客迟迟未醒，从前一日夜里闹到天边白露，再睡到大中午，乃是无比正常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敲他们的门。
欧阳停虽是怡春楼的常客，最近却十分偏爱一名叫“小春”的姑娘，最近都是翻她的牌子，一连在她房里宿了三晚。
但这人品性十分恶劣，经常手下没轻没重，将下人折腾个半死。
这一日过了晌午，包房内还是半点动静没有，一个与小春交好的同乡姑娘不禁有些担心，大着胆子，借口准备了些茶点，前去探望一下自己的小姐妹有没有出什么状况。
后面的故事就可想而知了。
一声恐惧到极点的刺耳尖叫响彻怡春楼，红色喜被里，小春双眼睁大，挂着诡异的微笑，而一旁的欧阳停面色青黑，还有半口气吊着——虽然是从小被他那城主爹强行丹药堆上去的修为，但也好歹是个筑基修士。
柳霁微立时想到了先前听到的那几桩惨案。
手法几乎一模一样，但为何其余人都是新婚之夜，欧阳停却是在青楼寻欢作乐时出事？
他双手被捆仙锁缚在身后，闲适地倚着冰冷的墙面坐着，陷入沉思。
地牢里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当中地位最高的，显然是那几个富家子弟，虽然各个锦衣褴褛，形容狼狈，显然挨了不小的罪，但一来他们的家族在厉城多少有些地位，而来像柳霁微这种，也都是他们情急之下忘乎所以攀咬出的，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一起被收押了进来。他们几个报团取暖，聚在一处，对其余人怒吼发泄内心的害怕恐惧：
“都是你们这群该死的贱|人！欧阳兄都是被你们勾引，日日流连青楼，才会遭人暗算！”
“还有你！小贱|人，当日欧阳兄不过是兴致所起，他可是堂堂少城主，你这个身份低微的贱|人，让欧阳兄玩完又能怎么样！要不然怎么会败了他的兴致，转道又去了那勾栏地界！！”
“还有你！”他指着柳霁微，“你你你”了半天，才终于寻了个由头骂道：“撞死个小乞丐而已，多大的事！这些乞丐平时小偷小摸手脚不干净，便是被马蹄踏死也是为民除害！你又多管的什么闲事！！”
柳霁微略微惊讶地一挑眉，竟未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之人。
可那群姑娘显然怕他们怕得紧，一个劲儿往地牢的边缘角落缩去，这一缩，更是激起了那富家公子内心极端的恐惧和施虐欲，脑中某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下子绷断了。
——要是他杀了这些人，欧阳城主会放过他的吧！只要把这些有嫌疑的贱|人，他就能没事了吧！
他双眼泛起猩红，一步步向角落里那群人接近。
他虽然没有灵力，却有家族买来自保用的凡人也能使用的仙器法宝，对付这么几个平民弱女子，自然不在话下。
他不能死……！只、只要……
砰——
那公子哥被一脚踢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门牙飞出去两颗，咳出一口老血来，眼眶上也多出一个青黑脚印，正好相形对称。
“咳、咳咳……是……谁敢……”
柳霁微收回扫堂腿，若无其事地维持着双手被捆仙锁五花大绑在身后的姿势，冲对面问了句：“没事吧？”
无辜民女和鸟雀一样怡春楼挤作一团的姑娘们：“……”
柳霁微叹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起内讧呢，你们都是厉洲本地人，难道还能不知道欧阳城主的作风吗？要是欧阳停最后有个三七二十一，大家不过是早上路晚上路的区别。”
那头朝下屁股朝上的公子哥听了，竟“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脸的鼻涕眼泪：“呜……我还不想死啊！”
另一头的姑娘们也都是眼眶泛红，小声地呜呜咽咽哭成一片。
此情此景，一地牢命途未知的倒霉蛋都受到感染，接二连三地哭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为那欧阳少城主哭丧。
柳霁微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出言道：“各位，我是说万一，欧阳少城主不是还活着吗？办法总比困难多，大家先把情况再捋一捋，说不定峰回路转，就能找到破局之法呢？”
作为给多位任务对象传播真善美进行心灵马杀鸡的优秀人生讲师，柳霁微还是很有经验的，他不疾不徐的话语仿佛自带什么神奇的魔力，过了一会儿，终于安抚了这一室人。
“请问，当日发现欧阳停暴毙——呃，人事不知的，是哪一位？”
人群中，有个绿衣姑娘怯生生举了手，声音呐呐：“……是我，我，我叫碧翠。”
柳霁微：“你是那位小春姑娘的朋友吗？”
碧翠是个瘦得跟黄豆芽似的姑娘，长相还算清秀，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穿着惨绿的缘故，面容也有些淡淡的苦相，眉头总是畏畏缩缩地皱着，这下活似豆芽跟苦瓜的结合物了。跟有些中年发福的老鸨对比，让人十分怀疑怡春楼不仅克扣伙食，饭还都被“妈妈”一人吃了。
提到已经逝去，下场还十分凄惨的好友，碧翠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悲伤，显得更苦了几分：“……是、是的。”
柳霁微：“小春近日来，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止？还有，她跟欧阳停的关系如何？”
苦瓜似的碧翠仔仔细细思索了一番，期期艾艾道：“欧阳少城主虽然性情暴躁，但给赏钱大方，对小春也还算不错，这段时日不仅一直点她的牌子，还送了不少值钱的首饰礼物。小春虽然有些害怕，但少城主那种人，我们忤逆他，像不自量力撞山的鸟雀，除了头破血流，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小春甚至亲眼见少城主在她面前踹死过下人，她从一开始的夜里不敢阖眼，怕得久了，像溺水之人对待浮木那样，竟也生出三分感情，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担心少城主会哪天就厌弃了她，甚至祈祷少城主能替她赎身，带她离开怡春楼……奇怪的举止，倒是没有，出事前的几日，她一直在家绣女红，说是去城外的相南寺求了据说很灵的姻缘签，要把签缝在送少城主的荷包里……”
柳霁微听了一耳朵颠过来倒过去的废话，并无丝毫不耐的神情，反而迅速抓到重点，动作一顿：“相南寺？姻缘签？”
碧翠：“对，据说灵光得很，城里不少未婚女子都会去求上一只，祈祷早日遇上如意郎君，或是跟未来夫君幸福美满。”
她话音未落，地牢的门突然被打开，铁滋哐当地一声，如同擦在人骨膜一样难受刺耳。
一个灰袍人进来环视一周，面无表情道：“谁是事发当日第一眼发现少城主之人？”
碧翠脸色霎时间褪去血色，变得极其苍白，从苦瓜变成了小白菜，下意识往人后躲。
灰袍人视线却已冷漠地锁定了她的方向，不由分说地走过来，铁掌要拽她的胳膊：“跟我们走一趟吧，城主大人十分暴怒，准备直接搜魂。”
闻言，柳霁微不禁脸色一变。
搜魂是一种十分痛苦的审讯手法，直接将修士的元神或凡人的三魂七魄用秘法剥离出来，生魂所看到的、经历的一切都会毫无保留、无法作伪地展示在众人面前。这过程极为残忍，哪怕是修士也会因为元神遭遇的极大痛苦落下疯癫的下场，凡人的三魂七魄离体，更是搜完便活不了了。只有在面对罪大恶极、大奸大邪之辈，才会使用这种审讯方法。
碧翠他们这些普通人虽然不知道搜魂是何物，但光听名字，也能猜想到其可怕之处。
她瘫倒在地，细得有些嶙峋的腕骨安慰似地支在胸前，好像即将面临暴风雨的鸟儿，颤颤巍巍地试图用湿透的翅膀遮住自己，忍不住小声啜泣：“不、不是我……我、我不是故意看见的……对不起……谁、谁来救救我……”
就在她即将被灰衣人擒住手臂的前一刻，柳霁微身形一闪，隔在两人中间，正好把碧翠挡在自己身后。
他直视着灰衣人，口中道：“我已经有些思路了，但事不宜迟，必须立马带我去见你们少城主，不然时间再拖下去，恐怕就药石无医了。”
他这番话如炸药投进湖面，顿时激起一阵惊涛骇浪，事关少城主的安危，灰衣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将消息传音给了城主。
片刻后，他对柳霁微略一点头，转达城主的话语：“跟我来，城主说，若是你拿不出什么办法，他要把你挫骨扬灰，丹田生生捏碎，斩断手脚后扔到乱葬岗。”
柳霁微表情丝毫未变：“嗯，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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