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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书信 ...

  •   天澈想杀谁,整个灵洲大陆怕是没几人拦得住。
      她目光凛冽如利刃,缓缓扫过众人,殿内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长老们大多是抱了看好戏的心思,左右自身与岑今之死无关,这风波无论如何也不会波及到他们。
      至于易玉?天真的、愚蠢的女子,借天澈之手除掉她又有何妨。
      一步、两步、三步……
      化神期的修为不是儿戏,若非天澈不想大开杀戒,只释放出一部分威压,此时殿下或许早已血流成河了。
      她缓步走向易玉,易玉的目光原先还有些惊惧,现在却忽然平静下来,缓缓闭上了双眼。
      罢了,罢了。到如今,一切皆是事与愿违,她爱的被她亲手杀死,她恨的将她扶上高位;想要的留不住,厌憎的蜂拥而来;渴慕权势的落败,满怀闲情的登堂……
      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亲眼见天澈拜入师门,从青涩少年长成了如今独当一面的青年模样,天澈少时便沉默寡言,一心修炼,岑今对这唯一的门生也颇为严厉,只有易玉闲来无事去逗逗她。
      那时天澈总会像个小大人似的,劝诫她:小师姑,要专心修炼。
      “你是来杀我的?”易玉轻声问,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师侄。
      天澈停在她面前,行了一礼。
      “晚辈奉师尊遗命,护持掌门。”她道。
      一片哗然。
      有人倍感意外,失声惊呼:“她杀了你师尊!你不报仇吗?”
      “你怎能出现在这里,你应该为岑今守孝三年!”
      “文院不可废,同样是师尊之命。”天澈不做理会,转身面向众人,如同护住易玉的最后一道屏障,“你等若有疑议,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她身形高挑,却不纤弱,如手中那柄剑般,即使细窄,也不会让人觉得一折就断。
      其实谈霏一直在殿内,他担心长老们咄咄逼人,易玉与天澈沉湎悲痛,无力招架。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徐行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个懦夫。不仅懦弱,而且自负。
      懦弱到将事不关己为圭臬,还自以为审时度势;自负到认定女子只会多愁善感,难成大事。
      谈霏心里嗤笑一声,在混乱中转身离去。

      新掌门继位的风波持续半月后终于渐渐平息,长老对天澈以武力强行镇压一事颇为不满,但终究无可奈何。
      徐行最擅长置身事外,夏日将近,她沉心于侍弄那一院子的瓜果,同窗们多来帮忙,以免忙活半年临到头什么也吃不上。
      “要摘掉新芽,”徐行对同窗们道,“记住哈,新芽,别摘错了。”
      裴青心虚地看了眼自己刚错剪的老藤,悄悄挖了个坑,将其埋到地下。
      “为何呢?”东曦坐在葡萄架下躲凉,虽没干活,但诚心发问。
      “如今到了坐果期,养分若只用来长新枝芽,瓜就长不大了。”徐行道,“这葡萄也是,你若怕晒,不想去瓜田,就把葡萄藤理一理吧。”
      葡萄藤上已结出一小串一小串的果实,像青绿色的珠子,很可爱,东曦摘了些,拿手帕擦擦,小心翼翼地尝了一粒,酸得脸都皱成一团。
      她堂堂公主,当然不能独自受苦。
      东曦将摘下的青葡萄分别放到每个人手中,轮到徐行时,她心想能甜才怪,本欲拒绝,又见小姑娘脸上的坏心眼都不藏一藏,颇觉好笑。
      “好甜啊,你们快尝尝!”东曦招呼道。
      这群纨绔子弟常吃葡萄,却不知未成熟的葡萄又酸又涩,还真信了东曦的话,细细一品,顿时“嘶”声一片。
      “这么酸!”
      “啊我的牙,刘兄看看我的牙还在吗?”
      恰巧谈霏抱着书路过,看都不想看这群张牙舞爪的人,徐行叫住他:“喂,来吃葡萄?”
      “不。”
      “不给他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东曦将剩下的几粒青葡萄扔开,一字一句重复道:“不、给、他、吃!”
      将谈霏气走,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气鼓鼓地坐回葡萄架下,鞋底将一块土碾来碾去。
      徐行坐她旁边:“吵架了?”
      “我这不是快要离山了嘛,”东曦道,“我问他要不要给父皇母后写一封信,他却说让我们只当他死了。”
      “我都没要他回去看看,只要一封信,”她咬牙切齿,“就写一封信他都不肯!却宁愿咒自己!”
      徐行觉得,谈霏这人确实多少有点不正常,连封家书都不愿写……好吧,她自己上山快一年也没写过,还是不予置评了。
      东曦的话倒勾了起她一丝丝情绪,与同窗们打理完瓜田,徐行叼了根狗尾草躺在摇椅上,静静看着天上云舒云卷。
      母亲与父亲会想起她这个捡来的、不省心的女儿吗?
      第五月还在梦与现实的分叉口徘徊吗?
      徐晦呢?那场夜雨中他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以至于她们来不及道别就再未能见面?
      会有人像谈霏的父皇母后一般,盼望着自己的一封书信吗?
      想到这里,徐行忽然一跃而起,向广泽君闭关的那座洞府跑去。
      这些日子,她悠闲时,或者路过什么花,都会随手摘些放到洞府门外。文修闭关与武修不同,并不会封闭五感、全身心沉入玄妙之境,所以当广泽君清醒时,或许能在冷冰冰的石洞之中闻到花香。
      此时她又跑来门外,就像从前夜里去讨碗宵夜一样,问道:“师尊,你醒了吗?”
      “怎么啦?”一门之隔内,广泽柔声应道。
      “若我出了远门,你会盼我写信回来吗?”
      “当然会,”他道,“你写信回来,我才知道你平不平安,开不开心。”
      “可是平不平安,看命灯是否熄灭不就好了吗?开心与否自然也能通过文字矫饰。”徐行道,“大概我从来就不知道如何问候最亲近的人,因此总被斥为‘冷漠’。信中该写些什么,关心身体健康,还是啰嗦自己近来长胖了些……我都不知道。”
      广泽忽然笑着道:“你会啊,徐行,门外这些花不就是你给我的信吗?”
      “半月前是金桂,你夜里乘兴去了后山,心情愉悦,对不对?”
      “五日前又是栀子,栀子难寻,你平时又不爱费这些力气,说明那天有事烦忧。”
      “你的心不冷漠,反而很柔软。”他说,“人们表现关心的方式各有不同,无需与旁人比较。你现在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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