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少年心 体操》韦鸢

133、第三十三章

　　丝缎光泽似的黑色底上飞翔着流光烁金的彩羽凤凰，这件体操服之华贵连提前做好了腥风血雨心理准备的李奈都会停下来特意赞叹一句，尽管它去年记录的也是未能如愿以偿的灰色记忆。从右肩处蔓延而来的胶布在领口处支棱出来，又给此刻应有的美感和气势刺了一根不和谐的针，时刻提醒所有人她正面临的巨大困难。
　　“前团上接纵分跳接鹿结环跳，DBB这一串有0.2连接加分。”徐若澄一跳上木就是来到了属于她的领域，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都是气定神闲。“前手翻前团接一个A组跳步，站得很稳。”两串带难度技巧动作“干货”结束，到这儿徐若澄的表现都是资格赛第一名应有的稳定自若，看不出什么肩伤的影响，可能这次队医的评估里没掺一点儿水分，比一套平衡木确实还在徐若澄现在的承受范围之内。阮漱玉绞紧在一起的手指一根一根缓缓松开来，后面无非一些跳步的排列组合，徐若澄从来不会出问题的，哪怕断点连接也没关系，顺下来肯定能拿到奖牌，拿到奖牌这次全锦赛就不能叫失败——她最后一个清醒着思考的念头，之后是屏气慑息的一片漆黑。
　　“啊……很遗憾，这里掉木了。”
　　“是前手翻前屈，她冲难度的态度是很好的，但是……”
　　“我觉得掉了也不丢脸啊！毕竟冲了前前屈，而且后边这不都连上了……”身边一众人纷纷惊呼失色，朱墨的小脸煞白煞白。简秋宁固然也跌足叹息，但倒也没觉得有那么严重，她正想说两句活跃一下气氛，就应着章龄很严厉地扫过来的眼神住了嘴。台上徐若澄后半套做得还是极流畅，交换腿结环跳后边倒叉都接上了，尽管后来看回放的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徐若澄右手触木时疼得发抖。下法终究是把骄傲坚持到底的，后直900下落地向前一步。
　　“不管怎么说，冲难度的态度在这里，我觉得这个成套即使有失误，也还是能让我们看到徐若澄作为平衡木高手的态度，和，不服输的志气。祝愿她能够早日恢复好，展现真正的实力吧。”
　　掉木了也能有还看得过去的13.766分，分数条在追着徐若澄趴在围栏边孤零零背影的镜头中间浮现，童桐不断地重复着“实在太可惜了”，李奈深吸一口气，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彻底说完，然后做好准备迎接下一阵腥风血雨：“第四位出场的是冀省队，钱笑笑。”也不知道是哪位手气惊人的主管领导抽的这出场顺序签，把资格赛第一第二第三抽成了接连出场，这能不血雨腥风就怪了。

　　钱笑笑从木头中段手撑上木。现在看来，这个出场顺序于她而言既是能够随机应变的好机会，也更多赋予了后来者应当居上的压力。
　　完成近木舞蹈立起身，第一串动作毽子后直360就能看出钱笑笑的紧张，落木有一个小抬腿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小抬腿之后她明显地僵了一小下才反应过来继续做了手部舞蹈，都不用近景特写，站在台下的简秋宁都能看见她稳回重心之后用力舒出一口长气。
　　紧张是无可避免的，比赛进行到这个份上，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会自然而然地对钱笑笑提出“势在必得”的要求。一方面这场单项决赛的八个人整体实力再厚，她和徐若澄两人也无可争议地处于同一个断层，非此即彼；另一方面，钱笑笑真的太需要这块金牌了，墨尔本的一金一铜、耶索洛的一块个人银牌、前天的个人全能的第六，这些成绩都不差，但也实在太缺乏在十一人中脱颖而出的绝对说服力了。于情于理，这块金牌她合该拿下来，也必须拿下来。
　　“毽子后直，站住了，特别稳。越往后比就越渐入佳境。”童桐的夸奖字正腔圆，对于钱笑笑的成套她看得已经很熟悉了：“交换腿结环接劈叉结环跳再接一个小翻，跳步的开度很标准。”
　　“最后一个，小翻，连接速度稍微有些疑义。这是一个A组立转360满足特定要求。”李奈接着说下去，“下一串，前挺——哎！坚持住啊——哎呀，怎么能在这里失误了啊。”
　　挺身前空翻，最最基础的D组技巧之一，队里基本是人人都能做，不仅能做，还基本人人都能以这个为基础凑成连接。然而钱笑笑偏偏栽在了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上，失去平衡、扶木，最后彻底掉下。
　　“在这条小河沟里翻船了。”
　　“宁姐你说——”一直静默着的徐若澄扯了扯简秋宁袖子，眼泪突然就断了线似的直淌下来。“我刚才干嘛要冲难度呢？图什么呢？”
　　“还有，笑笑怎么会连前挺也没站住呢。”
　　“我真以为这冠军肯定是她的了呢。”
　　“……”简秋宁无话可答，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块金牌的沉重分量，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本把全国赛当作一场练兵的，尤其是对于同样地渴望着同一个世锦赛机会的徐若澄和钱笑笑而言。她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章导刚才那个眼神的意义，全锦赛平衡木单项决赛的冠军，约定俗成地对应着“平衡木第一人”这个在华国队至关重要的位置。可这场两败俱伤的竞争，此刻又让这个被注入太多重要性的称号显得如此荒唐可笑。
　　“那钱笑笑的得分就是13.600，嗯，非常可惜。下一位准备上场的是粤省队李竹君，资格赛第三名。”
　　比赛的进程仍在按原计划继续。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知道这篇可能该打“虐文”预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