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算计中 ...
-
卢青将谢云闲二人送走后,又回到医馆。
卫大夫正指着崔灵景的鼻子数落道:“你这身体,得好好养着,你自己不上心,我也救不了你!”
这世上能这么骂他家公子的,也就卫大夫了。
卢青看着自家公子垂着脑袋挨了一顿骂也不敢吱声,不禁低下头憋笑。
卫大夫说的正是他想说的。
可惜他没本事,不敢冲撞自家公子。
就崔四公子这身体,能不能活到卫大夫这年纪都说不定!
为了在崔家忍辱负重,崔灵景多年来的伤寒也不肯根治,拖着病恹恹的一副身子,就怕寒气入髓,再拖下去就迟了。
卫大夫骂完甩袖就走,卢青这才走过去,忍不住道:“公子,崔净风如此欺辱您,不如让我去给他点教训。”
卢青对崔家那几位公子意见很大,经常背地里直呼大名,不用尊称。崔灵景知道,却从未纠正他。
崔灵景平淡道:“不急。”
“可是……”
“区区崔净风,不足挂齿。”崔灵景道,“你派人盯紧益州谢家,尤其是谢睿和谢观声。李刺史那边有任何消息,及时传给我。”
“是。”
一切都在崔灵景的计划中。
就连谢云闲的一举一动,从益州到建康,都在崔灵景视线之内。
昨日崔灵景得到谢云闲的行踪,故意去芳歇楼,故意激怒崔净风,谢云闲以为的偶遇,都是崔灵景一手促成的。
“谢二姑娘那边……”
“没想到会这里撞见她。”
卢青忙道:“我方才没拦住她……”
崔灵景抬手打断:“她迟早会知道的。”
“公子可是有新的对策了?”
“并无。”
卢青不解,公子提前暴露了身份,没关系吗?
崔灵景左手轻轻捏着右手手腕,“她知道便知道吧,不碍事。目前看来她不清楚谢睿的事,不过不能掉以轻心。”
卢青:“是,我明白。”
崔灵景停住手中动作,摊开右掌心看了看。
方才他就是用这一只手与谢云闲右手相握,被她一把拉了起来。
谢云闲的手白嫩纤细,因为涂了油膏,掌心柔软滑润。虽是女子,但气力不小,行事风范不像他料想中那般娇柔软绵。
她把他拉起来时,未免两人又倒一次,崔灵景还是暗暗使了力气。
方才他是为了维持软弱无力的形象,才故意收了力。不料谢云闲紧扯着他的衣襟,才致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这一摔,谢云闲望向崔灵景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从探究变成了同情,仿佛他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思及此,崔灵景低笑了一声。
卢青不明所以,他家公子突然笑什么?
崔灵景收起笑,目光骤冷:“继续盯着她,她在撒谎。”
“啊?”卢青没跟上自家公子的思路。
崔灵景语气温和了些,懒洋洋道:“那镯子你也帮她找找。”
卢青愣愣地看着崔灵景,心想:他家公子也有这么温情暖心的时候?
然而崔灵景下一句是:“方便盯着她的行动。”
-
益州。
迎春院是谢云闲居住的地方,她走后,院子里便空了,看上去了无生气。
谢观声的院子与迎春院相邻,路过迎春院,看见一个婢女端着一盆水往外走。他心有所感,停住了脚步。
云溪原是迎春院的婢女,没跟谢云闲去建康,便留在了谢府中,负责院内定期的洒扫适宜。
“二公子?”云溪忽然瞧见院门前有个眼熟身影,吃了一惊,快步走了过去。
谢观声回过神,低低“嗯”了一声,走了进去。
云溪跟在他身后,问:“二公子可是想念二姑娘了?”
云溪是热切直率的性子,谢观声不说话,她便自顾自地说起来:“二姑娘走后迎春院冷清来了许多,明明是春日,却冷得如冬日。”
“唉,二姑娘想必也不想离家太远……二公子,下聘当日,姑娘看着笑意不减,实则心不在焉,连午膳不用便直接回房了,当晚也是早早睡下了。”
谢观声问:“立春前两日,即下聘当日,你可有见到二姑娘从屋内出来?”
云溪愣了一下,才答:“不曾……奴婢记得,二姑娘那几日早早用过晚膳就回房了,没有再出门。”
“那个跟着她的婢女,可有离开过?”
“二公子可是问荷华?她一直是跟着姑娘的……”云溪一顿,想起什么:“那日我似乎见到她拎着包裹出门,不过她走得极快,夜深影暗,我看不清晰。”
谢观声出乎意料地又问了一遍:“一点声响都没有?”
云溪细细思索一番,仍是答道:“那日奴婢守在姑娘门外,屋内灭烛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都再无动静。奴婢见二姑娘并无吩咐,便自行回房歇息了。”
谢观声点头,表示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云溪退下后,谢观声并未离开,而是直接走到后院,在一棵树前停下,仰头望着那堵围墙,脸色深沉,陷入沉思。
“哥哥!”
身后响起一连串轻快的脚步声,谢观声还未回头,一个倩影就扑上来拽住了他的胳膊。
谢兰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杏眸望着他:“哥哥今日回来好早,怎么在霄姐姐院里?”
谢兰远远就望见谢观声在与云溪交谈,起先她还不敢确认,走近了才发现真是她二哥。
谢观声的目光柔和了一些,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方才父亲让我去了趟书房,与他商讨边疆之事,故提前回来了。”
谢兰听是公务,不再追问,转言道:“二哥哥,许多日没见你了,跟我一起去阿娘房中坐坐吧?”
见他不说话,谢兰摇着他的手臂道:“去嘛去嘛。”
谢观声想了想,便同意了,他一向拗不过谢兰。
两人一同行至南桑院,陆瑞岚正巧用过晚膳,在院中消食。
“阿娘!”谢兰一个飞扑,投入陆瑞岚怀中,亲昵道:“阿娘,我把二哥哥带来了,您昨日不还念叨他吗?”
陆瑞岚也早早看见了谢观声,招手让他来自己身侧坐着。
谢观声道:“阿娘。”
陆瑞岚道:“你今日倒是有空了。”
谢观声好像是为公务而生的,常年不见人影。问起近况,也只是问一句,答一句,讷口少言,更别提那婚娶之事了。然谢观声年已二十三,如今谢帆不在,他便是谢府未来的主人,怎能不娶妻生子?
作为母亲,陆瑞岚早就坐不住了,婉言道:“过些日子谢霄便要与那崔四公子成亲,你长她四岁,可有心仪的姑娘?”
谢观声垂眸:“全凭阿娘定夺。”
陆瑞岚无声叹了口气。
谢兰从陆瑞岚怀中坐起来:“二姐姐也到建康了,不知她住得可习惯。她走了,倒没人陪我玩了。她真要嫁给那位崔四公子吗?那位崔四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兰踢了踢谢观声,“二哥哥,你可认识崔灵景?”
谢观声回过神,摇头:“没有太多印象。”
谢兰鼓起腮帮子,“二姐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
谢云闲还未等到卢青的花名册,倒是先等到了姑母那边回的消息。
楚羽给谢云闲带来了两句话。
“云闲姑娘,霜夫人道此事真相未卜,行动有风险,姑娘切勿打草惊蛇,伤了自己。”
“她担心您的安危,派我来府上照料您一段时日。”
谢云闲安安分分地回复:“多谢姑母,云闲知道了。”
一转身,她便将自己的承诺抛之脑后。
“荷华,我有一事不解。”
“姑娘想到什么了?”
“你说,那人故意扮鬼,为何?”
“……为夺取钱财?”
谢云闲摇头:“昨夜府上并未丢失任何钱财。”
“……为伤人性命?”
谢云闲仍是摇头:“昨夜他们本意并非伤我,只是我冲出去撞破了他,才会招来杀机。”
“那……为了吓人?”
谢云闲再次否定:“据楚羽所言,闹鬼之事五年前便开始出现了。这五年府上人去楼空,何来的‘吓人’?”
荷华愁苦道:“那奴婢实在是想不出了。”
“不过,我倒觉得你说的并非不对。”
“嗯?”
“只是这‘吓人’,吓的并非府中人,而是府外人。”谢云闲神色凝重,“依我猜,这府上应当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那人故意扮鬼,是为了让人不敢接近,不让他们发现这里藏着的秘密。”
若非闹鬼,这处宅子就闲置了,或许会有别的人搬进来。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谢云闲双眸明亮,“不如我们夜探谢府吧?”
又来?
荷华急忙劝阻:“姑娘,这太危险了!若是再遇到伏击怎好?霜夫人方才提醒过您……”
“咚咚咚。”
窗棂忽然被敲了三下。
不似风声,倒像人为。
两人立时警惕起来,谢云闲找了根趁手的竹棒,将脚步声放到最轻,步步移至窗牖。
窗外身影发出熟悉的声音:“二姑娘,是我。”
是卢青。
谢云闲和荷华同时松了口气,打开窗,蒙着脸的卢青翻窗而入。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开门见山道:“二姑娘,这是当日随行之人的记录,若有其它问题,姑娘尽管吩咐。”
“多谢了。”
谢云闲接过花名册,却不翻看,而是将其放下,目光转向卢青,上下打量。
卢青被看得发慌:“二姑娘,怎么了?”
“你会武功?”
“是。”
“若遇小贼,你有几分胜算?”
卢青认真答复:“不敢夸夸其谈,但普通小贼并非我的对手,至多三招便可取胜。”
“你可愿再帮我个忙?”
卢青恭敬道:“二姑娘请吩咐。”
谢云闲笑靥如花,冲他眨眨眼:“今夜还请你留步。”
卢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