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也要先考证》渡西洲

3、第 3 章

　　天庭驾校初次宣传的成果很是不错，看着厚厚一叠报名表，针璇子笑得眉眼弯弯。

　　掂了掂装着各位神仙们预缴定金的灵石袋，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有点肉痛地倒出来一部分装进了另一个荷包中，叫来路丛。

　　“小路啊，这袋子灵石给你，算是犒劳巡查房兄弟们的，休息了换点酒水吃。”

　　别看露面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实际上从台子的搭建到有意无意地把散落的神官聚集到一块，巡查房的神官们都是出了不少力的，更不要说驾校马上就要开张，学员们到时候一起涌进来，万一授课中发生什么冲突，她这个小身板可扛不住那么多神仙的打，还是得巡查房的神官们来帮忙维持秩序。

　　而且吧，巡查房原本不管那么多幺蛾子的，她这么个交通管制的策划一通过，巡查房平白要多揽一份管制天庭路况的活，也免不了人家心里有怨气，总要好好安抚的。

　　利害针璇子掂量得明明白白，看着感激不已的路丛，针璇子对自己这给甜枣的一手非常满意。

　　在众神没那么期待的翘首以盼中，天庭驾校终于迎来了开学。

　　天水公园素雅大气的标志大字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鎏金飞彩的金字牌匾，上书天庭驾校四字，旁边还镶了柄银光闪闪的长剑。

　　俗！

　　俗不可耐！

　　来到此的神仙们看到那跟暴发户差不多的金色大字招牌后无不嫌弃，但当他们目光一转，视线落到旁边装饰用的长剑上时，又都麻溜地把到嘴边的鄙夷给咽了回去。

　　好家伙，那是天君的藏品之一吧，天君殿里挂着一整面墙的天君收藏，那么显眼，哪个到过天君殿的不认识？

　　天君御赐之物，不好好收藏着也就算了，竟被她这样招摇地拿出来！视天君威严于无物，还恐吓他们。
　　——这小神女着实可恶！

　　被半胁迫低头的天庭上神们在心里暗骂。

　　……这小神女着实有趣。

　　金光闪闪的招牌下，身穿天庭神君基础款长袍的云今折扇轻摇，颇为新奇地看着完全改换门庭的天水公园入口，随着人流迈进了这天庭驾校。

　　小侍神呈上宣传页的时候他就觉得这里应该很有趣，让人忍不住想来一探究竟，所以没什么犹豫地就定下了进阶豪华版套餐。而越往驾校里走，这份期待值就越高——

　　原先天水公园中无处不在的云雾被驱散，留出的是宽而直的大道，而之前被云雾遮挡的、铺就地面的清乳玉，正兀自散发着微弱的乳白色光晕，低调内敛，毫不刺目。

　　天庭少有如此布置，多是雕栏画栋，精美雅致。而如今这样改换一番，却也不让人觉得难受，只觉恢弘敞亮，佐以从天水之上隐隐拂来的微风，更有一番独特的情致，令人心旷神怡。

　　把教课地点选在天水湖畔的针璇子也很满意。

　　她当初选择这里其实是看上了天水湖，但谁曾想把那碍事的云雾驱散后，地面竟然都是大块大块平整低调的清乳玉啊！
　　比起别处琉璃石七彩霞那种五颜六色的地面，当然是清乳玉这种不会影响驾驶人视线的路更适合练习。

　　针璇子拿着一朵缩小的云，站在湖边新砌的案台上，待路丛带领着第一天来上课的神仙神宠们齐齐站过来，她晃了晃掌心中的袖珍云，便有数排供人休息的云朵凭空出现，这是前两天在低价市场淘来的，因为效果鸡肋，所以很便宜，但对她很有用。

　　“神仙和神宠先分开吧，神仙们请坐，神宠们无论能否化形，都请到另一边排队。”

　　路丛也在最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下，白衣神君就坐在他身边，借机搭话。
　　“小路丛，你怎么也来了，你们家神女没有私底下给你发证吗？”

　　路丛跟了针璇子一阵子，现在脾气也没以前那么软了，闻言瞪他一眼，“驾照的考试是公开公平公正的，交通法也是法，怎可徇私枉法！”

　　白衣神君像是头一次认识他，眼睛眨了又眨，半晌没说出话来，倒是另一边一位神君开了口。那神君玉骨扇柄点在手心，脸上带着认同之色，
　　“万事皆需公平公开公正，小神君如此见地，令人佩服。”

　　见是位不认识的神君，又一举一动中都是板正，路丛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谦虚道：“都是神女说的，我只不过学舌而已。”

　　闻言云今抬眼看向台上的针璇子，暗自点头。

　　的确是位有趣的神女。

　　眼看神仙神宠已经分队完成，又眼尖看到神仙队伍中的雷霆神君白衣神君等人都到了场，针璇子拿起喇叭。
　　“既然各位上神齐聚，我也不再多言，便直接开始我们的科目一内容简述吧。”

　　针璇子笑道：“科目一乃是入门第一考，主要内容是考校各位对新立交通法规的掌握程度。”她袖手一招，云彩座椅下便缓缓飘出一朵更小的云，“具体规则已经录入该云朵，凡是付过全款的上神们皆可凭缴费证明读取，请各位上神认真对待，好生背诵。”

　　科目一当然不是重点，哪个驾校的教练也不会带着你去把交通法规全背一遍再带着刷题的，她把这几天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法规录出来发给学员们就够了，接下来让他们自己回去背。

　　各位上神们纷纷握住那团云彩，然后就被其中铺天盖地的条条规矩闪瞎了眼。

　　……上千条？！

　　全要背？

　　数千年没动过脑子的诸位神仙大能僵硬抬头，只见针璇子笑容和善，神仙们却都心梗不已。

　　这是和善的神女？这是哪里来的坏妖精吧！

　　针璇子说罢，取出一把朴实无华的长剑，她脸上带着仍然款款笑意，笑容堪称温柔，隐约摸到她脾气的路丛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科目一着重各人自己的努力，科目二科目三才是驾校训练的重点，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是我们的科目二时间。”

　　长剑无鞘，也没有任何光亮，和这处处熠熠生辉的天庭格格不入，质朴到了一定程度。

　　端坐的神仙们都不由自主看过来，然后就把嘴一撇。

　　呃，这是哪里捡来的破烂，配得上神仙身份？难道这是这神女带的座驾？这也太不讲究了！

　　针璇子长剑在手，顺手挽了两朵剑花，红唇轻吐：“这是我们驾校练习中统一使用的剑。”

　　众神：……

　　啊？

　　层层怨念凝成实质，针璇子视若无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请接下来请各位神君三人成组，来领取练习座驾吧！”

　　就算是学费收了一大笔灵石，还有天君亲批的经费，采购花的一大笔也足够让针璇子肉痛了，所幸她在低价市场淘货时结识了一个有凡间进货渠道的走私神女，凡间的东西能有多贵，这种低配版的剑百把都不如天庭一把贵，真是太划算了！

　　无论神仙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动作再刻意拖拉，分组还是很快就完成了，只不过有一位却是落了单。

　　针璇子看去，那位手持折扇的神君眼睁睁看着其他人自动成组，连白衣神君都拉着路丛和另外的人组了队，他一本正经地握着折扇，端方板正，只是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迷茫，孤零零地站在那，总觉得有些呆气。

　　对这种看起来傻乎乎的小神针璇子颇有种能够共情的感觉，她刚飞升时候不也是这样么，要不是单方面抱到了天君大腿，她应该也是这样孤苦无依啊！

　　针璇子心生爱怜，主动朝那神君招了招手：“既然分组完成，那我就与这位神君一组，为大家进行演示了。”

　　“不就是御剑吗，这还要演示？”听她这样说，有神女笑道，“我们可不是刚飞升的神仙，连御剑都不会呢。”

　　“那你且待看，我们科目二是考些什么的。”针璇子也不生气，笑吟吟地把剑递给那位折扇神君，“这位……嗯、总之你先拿着。”

　　没料到针璇子突然靠近，折扇神君从容的表情下心跳突然加快了些。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轻咳一声掩饰心绪，道：“云今。”

　　“嗯？”

　　云今一手持剑，另手把折扇一抖，遮住脸上的几分赧然，“吾名云今。”

　　“哦。”针璇子点点头，转向众神，“各位上神，请当先持剑者出列。”她偏头凑近云今，小声交代道，“云今，你也去。”

　　三分之一的神仙持剑出列，只听针璇子道：“请各位上神大人上剑吧。”

　　神仙们不明所以，却也一头雾水地照做了。

　　见针璇子目光在他们身上巡视，云今神色肃穆，把剑一抛直接掷上了半空，蹬地一跃而起，稳稳站到了腾空的长剑上，然后唰地打开折扇，端得是潇洒不已。

　　怎么样，还可入目吧？

　　云今心里有几分不那么明显的忐忑，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折扇呼呼地扇着，眼睛不由地往站在人前的针璇子身上瞟去。

　　谁知针璇子在把众人扫了一圈后蓦地落了笑容，秀气的眉毛死死拧在一起。

　　云今心中一个咯噔。
　　这……是如何了？难道是他们登剑姿态还不够赏心悦目？

　　针璇子是真的生气。

　　这群神仙们真是得好好教教了，上个剑东倒西歪摇摇晃晃，耍帅躲懒不一而足，就连看起来蛮正经的云今都逃不脱天庭的恶习，身板倒是挺直的，但是他竟然摇着扇子御剑！

　　这不是违章驾驶吗？！

　　亏她还以为他是个正经的可怜小神，原来看走眼了！

　　针璇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云今一眼，两步走上前，压着恼意道：“下来！”

　　云今懵了。
　　这位神女为何气恼？

　　但他还是听话地一步就从剑上跳下来，就听针璇子又抽了一口气。

　　这些神仙，这么高就直接跳，懂不懂安全停车啊？

　　针璇子又瞪了云今一眼，招手把剑拉到面前，冷着脸看向东倒西歪的众神：“起步时剑不可离地半人高，以一到二尺为佳，登剑时需身正体直，这点刚刚云今做的就不错——”

　　虽然有点恼，但对于登剑仪态，云今可谓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过了关的，教龄丰富的针璇子教练深刻懂得如何让学生不至于厌恶学习，且还能挑起其他学生的竞争心，故而还是夸了一嘴。

　　话锋一转，针璇子柳眉倒竖：“但登剑后更需注重仪态，不可歪三倒四！不可摇摆不定！御剑时眼睛要平视前方，随时留意路况，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随着她的话音，针璇子亲自做了示范，全程挺胸抬头，从容不迫。

　　众神看着她这番作态，虽没人大声讨论，但也都交头接耳碎碎言语，却听一声粗嗓门突然响起。
　　“尔等不愿听课就出去！惹我听不清教练的，休要怪我不客气！”

　　此声如平地起惊雷，灌得一干交头接耳的神君神女耳朵嗡嗡。这帮针璇子说话的，竟是雷霆神君。

　　针璇子也很诧异，但既然雷霆神君是乖乖来听课的，她也大力欢迎，于是神色微动，露了个赞赏的笑容过去。

　　面容清秀的小神女笑容温和，竟有些夸奖之意。雷霆神君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如遭雷击——不对，他掌管雷霆之力，怎么会被雷劈！

　　雷霆神君心中胡思乱想，眼睛却像是黏在针璇子身上了一样挪不开。

　　目视着针璇子又岂止雷霆神君一人，云今目光炯炯，始终追随者那不卑不亢的纤细身影。

　　明明算不上容貌出色的仙子，可她这一番演示，怎生如此十分赏心悦目？难道这科目二要点，竟能让人气质大变不成？

　　有雷霆神君镇场子，这个关于“御剑起步”的环节得以顺利推进。眼看神仙学员们已经分散开来小组练习，针璇子点点头，又交代了云今几句，往神宠那边去了。

　　在她离开后，一点金光缓缓从云今领子中露出，那竟是一条拇指粗细的小龙。

　　它随着云今的目光盯了会儿针璇子的背影，又仰头看着仍在发呆的云今，细细的身子打了个转，一口祥云喷在了云今面前，开口竟是人言。
　　“天君大人，之前还没看够吗，人都走没影啦！”

　　云今注意力被那朵祥云引回，他耳尖有些微红，却一脸淡定地捏住小金龙脑袋，毫不留情地把它又按了回去。
　　“人前休要出头，若你忘记约定，吾可帮你记起。”

　　切，自己化身溜出来凑热闹，还要恐吓它。

　　被按回去的小金龙心中嘀咕，却也乖乖盘回了云今衣领中。

　　毕竟天君大人发火很恐怖的呀！
　　唉。伴君如伴虎，诚不我欺——
　　君心难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