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土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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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价？”
传说中的始母神微微侧耳，面目无悲无喜，好似正在聆听着人们秘不可宣的心声。
“我们知道你的宫室精美绝伦，就算是天子的居所也远远不及，里面盛放着无数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宝，又怎么会被草扎成的狗打动呢？”
汉室的太子跪在神前，声情并茂地说，“然君父曾言，欲以太牢之奉事天神，其诚心日月可鉴。”
“吾不拒，亦不受。”祂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
“那便足够了！”刘彻蓦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落满了星屑，俨然生得一副神采飞扬的光彩鲜明之貌。
“至于尔等好奇之事……”元英话锋一转，“不若亲眼去看看吧。”
由于便携式量子传输终端所能承载的体量比较有限，因此她就领着一行人通过设置在灵池上的传送阵来到了中庭。
该区域的地理环境以北欧神话的发源地纳维亚半岛为原型，大体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西部几乎都是山地，东南部及沿海则多为平原和丘陵，一看就很适合发展种植业。
不过为了提高中庭的宜居性，文明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微调了部分数据，单就气候而言，其实会更偏向于不列颠群岛，全年温和湿润，四季寒暑变化较小。
“真是辽阔啊……”
众人借助反重力装置登临山巅，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中庭全境，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由衷的惊叹。
“这是一个孤独的世界。”神明低眉，语意犹带叹息，“已经太久没有人类踏足这里了。”
“我们愿意替尊神犁田耕地！”
即便知道越过太子主动与神明攀谈会乱了尊卑，但窦婴也还是忍不住跳了出来，“如果尊神准许，我们愿意！”
正准备开口的刘彻话都到嘴边了，却被窦婴这一阵抢白给噎住，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但考虑到他算是关心则乱，所以只是隐晦地瞪了他一眼。
随即元英慷慨地表示：“你们可以使用这里的一切，土地的产出也尽管拿去，只需要记住一点……”
“此乃吾之领土。”
“当然。”刘彻不假思索地点头，“我等自当铭记在心。”
“那好，今日吾便赠你一物。”
说罢，元英不着痕迹地点开光脑里事先备份的全息投影，开着倍速向使团全方位地展示了土豆生长的过程。
“此物名曰马铃薯，又称土豆，亩产可达万斤。”
“万斤？！”
这下子所有人都惊呼出了声，一个个不可置信地盯着悬浮在元英掌中的土豆，不禁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
“尊神，这是真的吗？”
“没错。”
考虑到汉朝的耕作方式还比较落后，元英已经尽量把亩产往保守了说。
实际上，共和国早在走出太阳系之前就已培育出了集丰产，抗病以及无毒于一体的优质土豆品种，不过消耗的养分也呈几何倍增加。
到了元英出生的时代，传统的烹饪方式已经被大众舍弃，普通家庭制作食物的程序基本就是往料理机里倒入营养剂，选定菜品后对其进行分子重组即可，操作也相当的简单快捷。
像是昨天陆吾塞给使团充饥的辟谷丹就是典型的营养剂制品。
元英吃了二十多年的分子料理，其实也没见过实体的土豆，这会儿画完了饼，回头她还得拿中控室里的科研用分子重组工作台现搓几颗土豆出来交差。
“神种、神种啊……！”
有的人因为过于激动而涨红了脸，有的人则是失魂落魄地流着眼泪。
刘彻也有些失态，他下意识地揪着自己的前襟，突然觉得很热，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点燃了他的体温，滚烫的血液流经全身，几乎要将他灼伤。
“只是，土豆不可外流。”元英摇了摇头，“这种作物是很高产，但对地力的消耗也极大，拿到外面去种，过不了两年就会绝收。”
能源的解放，就是科技的解放。
世界树上折叠的空间均由可数据化的重构物质搭建而成，并且以托卡马克为动力核心，装载了一套自循环能量平衡系统来支撑程序的运转，不存在土地肥力流失的问题。
而元英拿出来的土豆经过了针对性的培育，就是个养分无底洞，如果任由他们带回去自己种，和直接往田地里丢重金属污染物也没什么区别。
“鱼和熊掌不可得兼。”刘彻不通农事，但却知道土地绝收的严重性，他久久地凝视着那个神奇的造物，一时感慨万千，“世上竟有如此奇物，可绝饥馑，亦会带来饥馑。”
“你明白就好。”
“兹事体大，还望尊神能够允许彻派人告知君父。”
“可。”
***
最后被刘彻遣走的是魏其侯窦婴，他心知彼时自己在神前的僭越行为引起了太子的不满，便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安排，率先回朝去向皇帝复命。
由于陆吾事先在未央宫设置好了坐标，所以这次并未亲自送他，而是让窦婴走传送阵，直接一步到位。
盛着宝珠的玉匣被安放在祭台之上，窦婴一落地便刚好正对着香案，他转动眼珠环顾周围，发现这会儿还是白天，宫室内门窗紧闭，金柱下却点满了长明灯。
皇帝派了重兵把守祭台，是以他刚一站稳，就被廷卫带到了御前。
待得听完了窦婴这两日的见闻，刘启深吸一口气，颇为激动地站起身，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嘴里不住地絮叨：“好，好啊，太好了……”
“太子如今还留在天宫，他生性机敏聪慧，之后或许又能为陛下带来一些额外的惊喜。”
窦婴这话还真没说错，打小就聪明的刘彻果然在几日后，再一次给守在未央宫里翘首以盼的老父亲带来了值得载入史书的好消息：
“尊神不光同意我们在祂的领土上耕种，还表示会让陆吾君帮助我们在那里建城。”
“……建城？”刘启都听愣了，随即一脸荒谬地问：“归于尊神管辖吗？”
“祂说，凡人之事，由凡人自决。”
如果汉人开垦了一片土地，被允许取走田里产出的粮食，甚至还在那里建起了一座由他们自己管辖的城池，事实上也就与吞并无异了。
猛然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劈头盖脸地砸中，就算刘启贵为九五之尊，什么福气都接得住，也觉得自己现在就跟做梦似的，不如说这换了谁来都得迷糊，“神真的能允许我们这样做吗？”
“阿父，是真的。”刘彻无比郑重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祂可是始母神。”
屈原曾作楚辞《天问》，诗中问曰：“女娲有体，孰能匠之？”
是以，早在周天子还是天下共主的时候，女娲造人的故事就已盛传于中原各地了，刘彻此去，可谓大开眼界，又见神明颇为仁爱，便忍不住为祂解释了一句，“儿拙见，或许尊神只是不忍世人受饿罢了。”
“尊神就没有别的要求吗？”
“有。”
闻言，刘启竟然莫名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什么？”
“尊神要我们记住，祂永远是那片土地的主人，绝不容许他人擅自买卖祂的所有物。”
“在理、在理，是这个理，还有呢？”
“没了。”
“……没了？”刘启困惑地抬高了音调。
“嗯，真没了。”
说着，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父子面面相觑，两人大眼瞪小眼，同时沉默了下来。
***
世界树中控室内。
刚写完了工作报告的元英正透过监控画面，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因为前往天宫的使团平安回归而轰动的长安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陆吾，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发展可控核聚变技术吗？”
“为了解决能源问题？”陆吾答道。
“那只是顺带的。”元英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最终目的是为了烧开水哦。”
“教授，您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
“你再比如说，我们在世界树上装载了可以无视做功损耗的能量平衡系统，又是为了什么呢？”
“您请讲。”
“种土豆啊！”她大笑着拍桌。
“……很有道理。”陆吾忍辱负重地附和着上司的屁话。
“嗨呀，你是AI你不懂，人类的底层逻辑就是这么朴素。”元英试图举例说明，“你看未来的汉武帝不就是为了种土豆，所以哭着喊着要来给我打工吗？”
“有朝一日，等到他们已经离不开世界树的时候，从我口中说出的话才是真正的言出法随。”
“很经典的反派发言。”陆吾鼓掌。
“是吗？谢谢夸奖。”
“那为什么先前您只是答应了帮他们建城，却没要管辖权呢？”
“因为神没有立场，也不能偏心啊。”她理直气壮地摊手，“要是以后住进来的人因此而擅自以为我应该对他们负责，就伤脑筋了，还不如交给原本的政府。”
陆吾顿时大为震撼，“难道您不觉得自己身为一名共产主义接班人，满脑子的暴论有点不合适吗？”
“喂，我把你设定成秩序善良人格，是专门让你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来吐槽上司的吗？”
“我可以道歉，教授。”
“你个人工智障。”元英恨铁不成钢地用手去敲他梆硬的脑袋瓜，“你也不想想，开放了中庭，汉朝人民就能吃饱饭，我也顺便得到了实验成果。”
“这明明就是双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土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