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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章 ...

  •   三月初,梨花尽,春风吹不暖宫墙夜,唯余声声钟响。

      丧钟悠扬,宗亲在熟睡中被唤醒,个个惶然不敢确信。直至宫中侍监上门通禀消息,方速换了素服,赶去勤政殿。

      距南云舟放出消息不多时,勤政殿熙熙攘攘围了几圈人,议论着如何善了南云淮深夜带兵逼宫气死皇帝一事。到底是皇家血脉,史书可以不避讳,民间却不能据实而传。

      这议题辩到天亮都未必有结果,南云舟掩面吞下呵欠,偏头去看静坐在外殿的简宝意。

      简宝意垂眸直直看着外头的地砖,不知在想什么。南云舟顾忌简宝意受了惊吓,起身过去在其耳边轻声叮嘱,让她带着温宜安的那个孩子先回留园歇息。

      “我真的能先走?”简宝意声音低得模糊,她两根手指在南云舟小臂上走了两下,迷蒙的眼眸盛着询问。

      南云舟捞起她的下巴,捏着晃了两下,才肯定点头。

      这就是未成仪式的好处,宫中繁文缛节甚多,南风随性惯了,硬要她在这里待着,徒受累。

      “悄悄的,去吧。”南云舟挡在她身前,手背在腰后。

      简宝意捏了下他的手心,语气都轻快了许多,“那我真走了啊。”

      南云舟摆手,示意她快些离开。

      红墙高起遮不住夜空,又叫人逃脱不得。轿辇上的简宝意望着月光下的巍峨皇城,只觉今夜恍如梦境,又真实得离谱。

      她过往年岁求的无一不是远避人心争斗,阴差阳错下步步被局势推着前进,直到南云舟对她坦诚算计。她才真切懂得,有些事是避不开、躲不掉的。与其被人架进棋局,不如翻身做执棋人。

      简宝意记得她对南云舟的初见有多防备,若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护,父亲做不到毫发无伤的退野,哥哥也难有如今建树。

      往后岁月,她便要谨记这份拳拳护佑的恩情。哪怕,真有一日迎来佛家口中的兰因絮果,也该是遗憾多过怨恨才是。

      简宝意的惆怅还没压下,在岳师傅怀里看到远纯的瞬间又上升到另一层面,她要如何与宜安说南云淮伏诛之事?

      -

      出乎宗人府意料,南承书夜半被南云淮气到驾崩的消息不胫而走。翌日天才蒙蒙亮,燕京已是素白满地,挨家挂缟。这铺天盖地的白延了多长,消息就传到多远,彻底粉碎了宗人府意欲大事化小的企图。

      这其中是否有新帝手笔不重要,重要的是新帝不待见三皇子一党。有此征兆,百官行事都自己在心里先掂了杆秤。

      南云舟将先帝驾崩一事全权交予太后和礼部负责,太医院对外只说旧伤未愈,又添伤悲,需静养数日,以待后来。

      活着的人总比死去的要紧,新帝遇刺在前,不主持先帝丧礼无可厚非。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傅都没说话,旁人还插嘴作甚。

      而后,该尽的礼仪和仪式南云舟都会在场,便更加不能苛责。

      期间,温太贵妃因受不了南云淮大逆的事实,发了疯病,竟摔杀远纯皇侄,令人唏嘘。

      就这么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要到钦天监给新帝卜算的登基吉日。

      不露面的时间里,简宝意将那孩子放在身边亲自照料,她踌躇再三,仍觉得该在南云舟登基前去和温宜安说清楚。

      于是,简宝意独自抱着远纯去了云隙山庄。

      宫变那夜,温宜安噩梦连连,她感应到了些什么,又不主动问,只越发沉闷。

      身侧服侍的人挨个讨她欢喜,都无法。

      等山庄上下飘白,她将自己关在寝屋内哭了一天一夜。要不是服侍的人够仔细,温宜安怕就悬梁随南云淮一起去了。

      简宝意听着来人道,拿着孩子劝说,温宜安这几日已平和许多,好歹是能吃下东西,没那么憔悴了。

      简宝意暗暗呼出一道气,咬牙推门进去,看到的是瘦削不成人样的温宜安。

      简宝意当下就绷不住了,泪落得汹涌。

      榻上的温宜安眼中无神,勉强知道是简宝意来了,扯动唇角,唤她过来坐。

      “你看看孩子。先帝给他取名远纯,小名练儿。”简宝意一眼就看出温宜安断了生志,啜泣着赶紧把远纯抱到温宜安怀里。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脾性太像宜安了,也是这会儿唯一能让宜安对人间有念想的存在。

      温宜安对怀中的暖意惊诧又茫然,她以为,太子会斩草除根的;她以为,拿孩子劝说不过是在蒙她的。

      她是真的在等着见阿宝最后一面。

      “太子他?你?”怀中婴孩有着与南云淮极为相似的眉眼,温宜安尚未缓过神来,有些手足无措。

      “不急,你先用些羹汤。得存住气力,才能好好照顾他不是。”简宝意话音刚落,外头一个侍婢就得端着血燕进来。

      瞧着温宜安痴痴看向孩子的目光,简宝意又是垂眸掉泪,总算能保住宜安。她费尽周折,让远纯如宜安一般脱了皇家束缚,就是怕宜安自己没了生念,那便再大的力气也无处使。

      温宜安用过血燕,抱着远纯良久,看简宝意几度欲言又止,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我知道的。不怪你也不怪太子,真的。”云淮虽不让她知情那些算计,她也能从细枝末节里发觉其手段狠辣。

      太子能容过孩子和她,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换了其他人,只有赶尽杀绝的份。

      云淮亦不是甘愿苟活之辈,再起波折,终是百姓吃苦。

      “易地而处,莫说留住这个孩子,就是你我都未必能救下。”温宜安自觉不如简宝意聪慧机敏,便专注于贤良淑德上,温婉淡然几乎贯穿了她的年华。

      她并非一开始就这样,也曾羡慕简宝意在马上的鲜活颜色。只是,云淮偏爱听话的女子,她又早将心托付出去,就习惯了。

      在她看来,嫁与任何人都有离心的可能,不如嫁给自己喜欢的。

      那嫁给喜欢的人,为他改些性子也是应当的。

      “不说这个了。”简宝意摇头,取出她画好的舆图,“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替我去看看大好河山。我给你求了旨,每到一处,都能以诏令命当地官员护你平安。”

      “什么?”这简直又是一个惊喜和意外并存的消息,温宜安都有些结巴。阿宝说是请旨,那太子已然是新帝了。新帝不将她和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还给了阿宝这道恩义滔天的诏令。

      “该不会,是阿宝你受了什么委屈换来的吧?”出去走走是阿宝的夙愿,她将机会让给自己,那她呢?是自此困于皇城,还是另有代价?

      温宜安连连摇头,未能见着云淮最后一面的确遗憾,可有这个孩子她知足了。她无所求了,她愿意被新帝困在这个山庄里一辈子。

      简宝意握紧温宜安的手,认真摇头,“若他没有如此,我岂会甘愿自困宫中。”

      宫变之时,最能趁机逃离,可她半点念头都没有。

      简宝意说这话,温宜安是信的。她知道阿宝看似乖顺的模样底下,藏着多少叛逆大胆的举止。凡是她所想所愿,皆可得求。

      阿宝赤忱又良善,无有伤人之心,叛经离道又如何。

      “你好好想想,这机会着实难得。我不能去,心都在滴血呢。”简宝意拉着温宜安的手撒娇,可怜兮兮的讨她开心。

      温宜安绽开了宫变后的第一个笑,拉过简宝意,单手环人入怀。

      简宝意轻轻靠了过来,记挂着不要压到远纯,两人静静拥抱良久。

      -

      南云舟繁复的登基大典过后,就下旨册封简宝意为后,召简相归朝,简绥英择日班师回朝。

      一日三道圣旨,还都是给简家的。可见新帝对曾经的宸侧妃,如今的简皇后有多喜爱。

      连移居仁寿殿的简絮卿都惊了下,嘀咕先帝帮他压下了外戚,南云舟不顺水推舟,自己还抬举起来了?

      转念一想,阿宝果真“红颜祸水”,不负那张艳绝燕京的脸。

      “你当初顺着先帝的意思不立太子妃,就是要我也名正言顺,一丝委屈不受的坐上后位?”坤宁宫内,南云舟躺在简宝意腿上。简宝意一边喂桔子,一边问。

      她还是以平称相待,南云舟满意极了。

      他勾着简宝意的玉指,“一丝委屈不受,可不只是后位就足够,得是宫里独一无二的皇后娘娘才行。”

      简宝意侧目,她信南云舟待她的情分,可真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宗人府那边怎么说?

      毕竟,南如意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

      当然,南云舟要是太过分,她也是不肯的。顶多,费些心思逃出去就好了。

      “我辛苦才得了你的心意,让你逃了多亏。”南云舟伸手弹了下简宝意的额头,不用细想就知道简宝意早打算好怎么跑了。

      “母后殒身后,我想明白了很多事。人生不过几十载,前朝繁忙,时光已如白驹过隙般匆忙。后宫再插进来些个不相干的人,你我真正能相守的时间有几何?先帝也不过三子一女,你我努力些喽。”南云舟说着就翻身咬上简宝意的脖颈,逗得身下人羞涩难当。

      “南如意,青天白日,你体统些。”简宝意捂着通红的脸,小声斥道。

      南云舟缠了上去,“都是自己人,谁敢传出去一个字。”

      于是,先前说好了要给简宝意体面、尊重的南某人,在坤宁殿布置好的大红被褥上将心上人里外吃了个干净。

      约好的晚上要和南宛月用膳,这时辰早过了。简宝意看着锦榻上晃荡的纱帐,无力垂手,任由南云舟揉捏。主要,她自己也渐食髓知味不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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