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千灵山 ...
-
青棠没直接动身，他在远离人家后拐进了密林里，悄无声息回到了自己半山腰的树那。
那山雀落在他肩上，发出几声清脆的鸟鸣：“又要出远门？”
青棠点点头，“受人所托，不过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时景的亲娘，虽然他是个无父无母的草木，却也是知道父母之亲对于时景的重要。
山雀哀叹了一声，“那你路上小心，我最近发现了个好玩的地方，我估计也会有段日子回不来了。”
“无妨，这么多山精在，不必你守着。去玩吧，我也要走了。”青棠很快检查了周围一圈，确定最近没别的妖怪来捣乱过，放心地下山去了。
青棠身着一袭质地上好的雪白长衫，握着手里的折扇慢悠悠走着，看着很像个出门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倒不像是急着赶路的。
方才跟丢他的那几个人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有个年轻的道士看了他好几眼，奇怪道：“师兄，我怎么觉着他就是个普通人，也没造下什么孽障啊。”
“对啊对啊，咱们这样跟着他，还要设阵不大好吧？”另一个光头的小和尚小声道。
“困不住他的，到时候他就回去了，那妇人肯定会怪我们的。”
另一个背着破包的道士拍了下他脑袋，不满道：“你懂什么，那雇主都说了要让他没法回到这片土地，他要是个妖怪待会儿肯定得受点伤，那不得休养个一年半载的，等他回去了咱们到时候早就跑不见了。”
几人鬼鬼祟祟跟在青棠身后，他像是无知无觉一般，自顾自的赶路。
青棠为了抄了个近道走了山路，因为在山下听见了有钟声，青棠很有兴致过去看看，遂行至那坐落在深山里的道观。
是个外观古典精致的道观，大门敞开着，一点香火的气味飘了出来，门外有个长着白胡须的老道长在一旁打坐，前面是个小道士在边背书边扫地。
青棠不大清楚这里供奉的是哪家的神仙，他一个不信奉这些的妖精自然也不讲究，“蹭”得一下蹿到那仙风道骨的老道长身旁坐下来，盘腿坐在旁边看他打坐。
那年幼的小道士却看都没看他，始终在认认真真地扫地。
“这里是千灵山吗？”青棠忽然开口问道。
那老道长像是入定了一般，岿然不动地坐在原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青棠也没指望听见他的答案，倒是那扫地的小道士看了他一眼，同他行了个礼，“是的，千灵山只此一观，这位道友可要寻人？”
青棠也学着他施礼，闻言摇摇头，道：“无需，我听见钟声过来的，随便看看。”
那小道士略一颔首，“那便是有缘人，您请便。”说完他便继续拿起扫帚，口里念着什么，很有耐心地扫地。
青棠目光落在那小道长衣襟前偶尔晃动的精致特殊吊坠，还挺好看。
他无聊地掰着指头数自己这一趟的路程，偶尔看一眼旁边的老道长，心说这人不会已经死了吧。
然而还没等他想完，旁边的道长就开口了：“这位小友，你这一趟可是要去北地？”
青棠被他吓了一跳，朝他看了过去，才发现这道长竟是个盲目，顿时很歉疚地站了起来，朝他行礼：“我方才……没打招呼就在这小坐了片刻，唐突了。”
老道长不甚在意，微微一笑：“无妨，不必拘谨。我从前见过你，在西北荒漠时。”
“是吗？那真是有缘。”青棠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他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不是每个都认得。
“人妖殊途，你为何执着于同一个凡人在一起？”那道长深灰却无神的眸子看向青棠，神色是少见的平静温和。
青棠对于他这卜卦看相的能力毫不惊讶，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好久才开口回答说：“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情我愿的事，这同我是人是妖有何关系。”
道长无奈一笑：“倒也活得通透。”
青棠今日也是闲着想在这清净片刻，差不多该走了，朝他稽首：“我该走了，道长，有缘再见。”
“你此次北上怕是事端多生，五月初三破晓前，你要回去。路途艰险，小友保重。”那道士也站起身来，手上的拂尘在他面前一晃而过，他转身往道观里去了。
青棠被那一晃而过的拂尘惹得打了个喷嚏，侧目看了眼他的背影，不解地自语道：“回哪去？”小景家，还是山里？
他一时间没想明白，也没放在心上，转身走了。
那道长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叹了一息，这两个孩子命定有此一劫，怕是逃不开。
.
青棠脚程快了不少，走入无人的密林后变作了个小小的合欢花，轻飘飘下山去了。
因为山上的道观绕路的几人在山下等着他出来，很是焦灼。
“他不会不从这下来吧？我觉得他知道我们在等他。”那穿着寻常布衣的年轻人忧心道。
另一个穿着道袍的人随意摆手，道：“那又如何，咱们四个人共同布阵，总能缠住他一时半刻的。”
“他和山上的道士不会认识吧？那道观的道长可厉害了，我上次见他用拂尘就把一个千年的老妖打得皮开肉绽的。”
“不会吧，他一个妖怪，除非他是人。”
“他不是。”那个冷脸的道士开口道，“他是个树妖，就是不知多少岁了。”
“那应该很年轻，你看他那张皮相，撑死二百岁。”
“我们跟着他这么久，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肯定也没那么高的修为。”
四个人叽叽喳喳讨论得热火朝天，没发觉过去了这么久，依旧没看见他们的目标。等他们回过神来时，青棠已经走出很远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青棠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那几个道士的眼，出门不久就被他们盯上。也不怎么想跟那几个人起冲突，变成一根小小的羽绒从另一边下山了。
因为实在很不想跟学艺不精的小道士打架，也没心情收拾他们，青棠一路都没做声。
然而大概是近来运气不大好，青棠被那几个小道士断断续续跟着，中途耍了点小把戏诓骗他们好几次，缺德得紧。
只是这次的报应似乎来得很快，他那日方才过了南北分界线，就遇上个下山捉妖的天师，话都没说两句就打了个你死我活的。
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这话确实不假，青棠在凉亭歇息喝水瞥见那背着木剑身穿黄袍的天师时，迅速背过身去装没看见。
那天师大概和他命里犯冲，居然还上来找他问路，“这位兄台，你知道荆州是往哪个方向去吗？”
青棠低着头没看他，精准指向南边：“那。”
“哦，好的，多谢。”那天师下意识道谢，心里觉得这人怎的这般奇怪，还没等他走出几步路，又想起什么，“那个……”再回头时，方才那背着身不肯转头的男人已经不见人影了。
一股很浅淡的花香漫开，天师顿时蹙眉，“哪里来的妖精？”身上似乎还有不少人气，经常和人厮混在一块？
这天师是个好管闲事的，顿时提剑追了过去，很快在前面的竹林里追到了化形跑路的青棠。
青棠被他一把揪住领子，顿时暗叫倒霉，脸上却是和和气气的：“这位道长，有何贵干？”
穿着道袍的青年上下看了他几眼，“你这妖精装成人还挺像那么回事，不过人妖殊途，我劝你好自为之。”
“那我也劝你出门在外，还是少管闲事的好。”青棠神色冷淡地看着他，手上已经开始下意识变幻出那把折扇。
“你个树妖为何一定要跟人搅和在一块？这股浓厚的人气，你害过多少人？”天师皱眉，手上已经开始结印。
青棠简直无法理解这些自以为是的臭道士，出来几日就被人说了三两道人妖殊途，心底那股郁结顿时化作无数怒气，他眼神也冷了下来：“我生平最恨被人冤枉了。”
一股猛烈的风自他身后涌起，竹林被吹得沙沙作响，无数的风沙和枯叶被卷起来，青棠手上那把折扇轻轻一挥，无数细碎尖锐的风刃猛地朝那道士打了过去。
方才近身就被那道士手里的符纸烧了个彻底，他凝出无数的刀剑一股脑飞向青棠。
眼见着就要戳穿青棠，那道白色的身影忽的腾空而起，轻点在那些剑气上轻易逼近了对方，手上的折扇开合了几下，很不客气地在他的门面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青棠眼底有血光闪过，扑上去掐着他脖子将人狠狠贯倒在地，干脆不用法术，抡起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他脸上，几乎要把人给打破相。
这道士爱管闲事自然也不是个善茬，手里的木剑比大刀还锋利，伸出来用力刺穿了这树妖的左肩，然而他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压着自己打，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人的骨头。
那道士也是个犟种，虽然拳脚功夫比不得这没轻没重的树妖，术法自然是不肯断的。掐诀化出的无数符咒剑气打在这树妖的后背，企图让他痛得松开。
青棠却像是无知无觉的模样，狠狠扼着他的喉咙，眼神凌厉到溢出几分杀气：“你修为不行，看不出我无需靠人的精气血肉才能活吗？”
像是被戳到痛处的道士顿时燃了张金色的纸符，将打红了眼的青棠弹开的同时，自己也被他领口骤然冒出的火光击中，像有无数无形的刀刃刮在身上，痛得无法动弹。
两人被那股力道打得一齐飞出老远，像是被人强行分开，中间出现了一道火红的印记，炽热的火光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青棠捂着胸口坐起来，呕出一口鲜血，手上的折扇却以极快的速度朝那人飞去。尚未抵达目标，就在碰上那道红色印记时被打了回来，安静地落回了青棠跟前。
对面的道士结印也被打散，似乎无法穿过中间那道火红印记，他顿时讶异扬眉，千灵山的冥火？
青棠吐出几口淤血，原本雪白的衣衫已经狼狈得不能见人了，除了青黄的尘土，不少渗出的鲜血漫出大片的痕迹。他撑着自己站起来，略微凌乱的发丝垂在额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顺畅了起来。
实在不想跟这个蠢货再有交集，青棠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办，果断转身就走，看也没看对面喊他的人。
太久不受伤，加上又是用符纸催命的道士，青棠伤得有些重。一时间又没法回到自己的本体，勉强压住伤口不冒血，他自愈能力差了许多。短时间内换不了干净衣裳，只能伸手给自己变成了看不出血迹的玄色，至少走在路上不显眼。
活了一千多岁，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的树妖脸色苍白得吓人，面不改色地捂着肩膀继续赶路。
还是得问当地人见没见过那草，靠自己找不知道得找到何时，青棠在心里盘算着……五月初三破晓前，他能赶回去吗？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千灵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