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浅颂》告愿

7、印月光

　　岑影双脑袋一下炸开，愣在原地不敢动。
　　“还不出来，是等着我过去抓你？”尾音上挑，傲慢又痞坏的声调。

　　岑影双没法装死，只能乖乖从路灯柱后走出来。
　　“还挺笨的，怎么大个人躲路灯下，”印京霁扯了下唇，带着玩世不恭的笑：“你当我瞎？”

　　“抱歉，”她眼睫耷拉，睫毛根根带颤意：“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女孩眼尾晕着红，一副呆糯糯的样子。
　　他眉梢微挑，嗤了声：“吓成这样，觉得我很混蛋？”

　　岑影双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幅度摇摇头，模样看着毫不诚心。

　　他双手插着兜，姿态慵懒朝她走近一步。
　　无形的压迫感袭来，岑影双低着眸，余光里看到他手臂上那道刺眼的红痕。

　　“那我现在告诉你，”颀长身影压近，他微俯低身，目光把人攫住：“你觉得的，没错。”
　　岑影双低声辩解：“我没有。”

　　浓稠夜色中，清皎的月从云丛钻出，两人靠得近，影子在地上渐渐交叠，男人热息近在眼前，在她脸颊烫上一抹绯。

　　“我没这样觉得……”
　　“嗬，最好是。”
　　印京霁忽然后退，俯在眼前的阴影离去。

　　月光亮起来，他半仰头看一眼：“月亮都出来了。”
　　“走了。”

　　“等一下，”岑影双叫住他，从随身的斜挎包里拿出盒子。
　　“你的东西，我带在身上，物归原主。”
　　今早出门的时候想着能拿到公司给他，谁知道一天都不见他，却在这里撞见。

　　女孩穿着无袖棉质的淑女裙，莹白手腕递过来一个盒子，一直低垂的眸抬起，明澈透亮，而身后抵着一片溶溶月光。
　　干干净净，纯白又耀眼。

　　他盯着人，喉间无端的燥，明明刚才抽过烟。
　　印京霁接过来打开，是那条手链。

　　“谢了。”他难得温和。
　　他的珍视程度，岑影双大概能明白，这手链应该是要送很重要的人。

　　失落灌满，黑黢黢的眸里藏匿落寞，她声音轻软：“那我走了。”

　　两人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走出巷子。

　　离出巷口还有几步路，印京霁兜里的手机震动，他划开，接通。

　　周曜装不明白：“兄弟，不是说出去抽烟，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印京霁抵着下颌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走人，你不清楚？”

　　周曜一噎：“真是碰巧遇上的，我哪能知道是追你的，还能追到这来，刚刚哭红了眼回来的，我说你就不能委婉点，迟早得遭现世报。”

　　他漠然，但语气变味：“周曜，你最近是很缺钱？”
　　周曜：“什么？”
　　他冷笑：“媒婆钱也赚？”

　　“不是，我是你看你整天忙得像狗，好心帮你搞搞对象。”
　　周曜心虚：“我真是好意，兄弟你不至于为这事骂我吧？”

　　“怎么会呢，”他听着电话，嗓音比夜沁凉：“我打死你都来不及。”
　　周曜立刻噤住：“……”

　　话题私隐，岑影双不好听下去，转身拐过巷口要走，听见他问：“回得去？”

　　她侧眸，确定他是在问自己后指了指前面：“附近就有公交车站。”
　　“行。”

　　电话里的周曜听见印京霁和别人在讲话，声音像女孩。
　　“喂，你这是前脚刚拒一个，后脚又来一个，声音还挺娇的，哪个姑娘那么勇？”

　　话筒里戏谑的嗓音洪亮，岑影双刚迈出的脚步一顿。
　　她咬紧唇，装没听见，步伐加快离去。

　　看着人匆忙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印京霁牵唇笑了下。
　　勇看不出来。
　　溜得倒是挺快。

　　他漫不经心：“我没那闲工夫，局是你搭的，你自己看着办。”
　　“操，你身边真有姑娘……”

　　他直接挂了电话，周曜的激动的声音被迫掐断，整个夜恢复静谧。

　　路灯澄黄，岑影双站在站牌下等。
　　白色卡宴开过来，停在不远处。

　　嚣张的连号车牌在黑夜中格外招眼，车窗摇下来时，岑影双一滞。
　　男人手臂倚靠在车窗沿，神色淡淡：“顺路，走不走？”

　　岑影双心腔微涩，又陷入摇摆不定的怪圈。
　　明明想靠近，又怕会上瘾。
　　刚刚才亲眼所见。
　　过度的喜欢只会是打扰。

　　迟疑的时间里，直达澄大的公交停在她面前。
　　冥冥之中的指引，连上天也在替她抉择。
　　“不用了，车来了，” 她抬睫，目光却闪躲：“谢谢。”

　　看着人上了车，印京霁唇角一牵，挑起弧度。

　　胆子是挺小的，两三句话就怕成这样。

　　—
　　回了澄大，岑影双把饼送到许澄宿舍。
　　许澄咬着煎饼：“你最近怎么老加班。”

　　岑影双手里刷着手机，心不在焉回答：“今天没加班，去聚餐了。”

　　许澄点点头，观察她脸色。
　　“月光，你心情不好吗？”

　　岑影双盯着手机，人意懒心慵。
　　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大概什么情绪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岑影双淡淡，不太想提：“可能一点点。”
　　许澄立刻了然，也不多问其它，从她手里把手机抽走：“那别玩了，我们喝酒吧。”

　　“喝酒？”
　　她人还没反应过来，许澄从床底下搬了半箱啤酒过来：“一醉解千愁啊！”

　　许澄看着乖，实则骨子里带叛逆。
　　岑影双目瞪口呆，她已经开了瓶酒递过来。

　　—
　　次日，茶印办公区。

　　小樊吃完早餐打开电脑，发现对面没人，他咦了声：“到点了，妹子还没来，看来这个月全勤泡汤。”

　　徐旭转过来拍了下他后脑勺：“影双没来，你不关心人，关心她全勤。”
　　小樊揉着脑袋：“我可是有夫之妇，守好男德，不能瞎关心。”

　　徐旭：“一早给我发消息说睡过头了，等下你帮影双把考勤改成出外勤，全勤还保得住。”

　　“居然还能这样使，”小樊撅撅嘴：“那上个月我迟到，怎么不见你给我改。”

　　徐旭瞪他：“你好意思和别人比，人小姑娘暑假实习就这点工资，经不起克扣。”

　　产品经理拎着保温杯过来：“别说了，领导过来了。”
　　大家一秒切换电脑页面，假装认真工作。

　　小樊转过头，瞥见周曜和Sophie走到开发部，也赶紧乖乖坐好。
　　Sophie：“周总，开发部主攻运维开发，印总助理的工作细致，怕是做不来。”

　　周曜看着眼前几个大老爷们，再看看他们凌乱的桌面，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视线扫到最后一排，最右手边的位置上没人，桌面倒是摆放得整齐。

　　周曜伸出走指了指：“这工位上怎么少个人。”

　　此刻，岑影双正好火急火燎地推开玻璃门进来，冷不防地撞上视察的周曜。
　　“小师妹，”他问：“这是去哪回来。”

　　徐旭和岑影双齐齐开口。
　　“外勤……”
　　“迟到了……”

　　周曜瞟了徐旭一眼：“迟到了就说出外勤，行啊，这办法不错。”

　　徐旭尴尬捂脸。

　　一旁的小樊朝她狂使眼色，岑影双会意，试图辩解：“是今天本来要出外勤但我迟到了，我还没还得及和旭哥说，所以他不知道，考勤会照常扣的。”

　　周曜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用，”他笑得灿烂：“不扣你工资，我还升你工资呢。”

　　岑影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周曜清了清嗓子：“你们印总呢，过两天要去趟粤都出差，缺个助理，我看你挺合适。”

　　公司一直有江盛累得进医院的传闻，大家一听，纷纷向岑影双投去同情的目光。

　　她背脊发凉：“那我还是选择扣工资吧。”
　　周曜立刻板肃：“那不行，这是正常调配工作，不会亏待你的。”

　　隔了二十分钟，岑影双从会议室里捧着一沓资料出来。

　　刚回工位收拾东西，小樊凑进问她：“影双，你向资本屈服了，要抛弃我们开发部了。”

　　产品经理来了一句：“茶印是非常人性化的公司，你要真不想去，没事的，可以拒绝。”

　　“我也想坚决拒绝的，”岑影双摇摇头，气死人的无奈语气：“实在是公司给的太多了。”
　　“……！”

　　小樊眼睛一亮，忙问：“给多少？”
　　岑影双伸手比了个数字。
　　“卧槽！”小樊拍桌，正好见Sophie走过来。

　　“不就是助理，我也行的。”他凑上去，拍拍胸脯：“大到工作事务，小到日常琐碎，只要钱到位，我陪吃又陪.睡！”

　　Sophie瞪他：“你女朋友知道你那么骚吗？”
　　小樊爱搞笑，故意流里流气：“我家小甜甜说了，出轨打死，出柜不打死。”

　　徐旭拍他：“行了，没点出息，你就是整个开发部之耻。”
　　他又转头对岑影双说：“既然是公司的安排，那就好好干。”

　　小樊：“……”
　　差别对待要不要那么明显。

　　岑影双点点头，又和他们说了几句玩笑话，收拾东西和Sophie去了助理的工位。

　　Sophie简单和她介绍了下工作需求，搬来些资料让她学习，再三叮嘱了些印京霁的喜好和禁忌。

　　她在工位上看了会资料，周曜过来找印京霁说事，临进办公室前让岑影双泡两杯咖啡送进去。

　　周曜一进去，把文件袋递过去。
　　“查到了，还真的跟你说的一样。”他哼了下，轻笑：“茶印给的还不够多吗？收这点回扣，对他有什么好处。”

　　“当然不止这些。”印京霁翻开资料，意料之中的平静：“他手下的账找个可靠的审计查一遍。”

　　“什么意思？”周曜头皮一麻：“你是说他……”
　　“那你过去，打算怎么处理？”他犹豫着说：“毕竟大家一起过来，总得顾着点交情。”

　　“没听说过这句话？”印京霁抬起眼，冷冷：“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周曜知道他做事风格，没劝。
　　“行，你看着办。”
　　“对了，上次你要的助理，我可给你找来了。”

　　话掷地，门外有敲门声。
　　周曜扬起笑：“人来了。”

　　他喊声了进来。
　　岑影双端着两杯咖啡进来。

　　印京霁看到人，眯了眯眼。
　　周曜咖啡还没喝上，桌上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记录：“我还有事，先溜了，你最近悠着点。”

　　岑影双放好咖啡，也跟着要走，却被人喊住。
　　她纳闷：“是有什么事吗？”

　　印京霁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咖啡没加糖，最醇厚浓郁的苦。

　　他习惯这样喝，表情游刃有余，放下杯子后问了一句：“说说，怎么答应来给我当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