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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血债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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苓砚不知道褚怀这是又有什么新想法,当初让她理解让她支持的人是他,如今问她要毒蛊的人也是他。
想来褚怀年幼时曾在她们口中听到的那些东西如今已有了概念。
而她确实拥有一味能杀人于无形的毒,来自苓夫人家乡的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无人可查。
“你的目标是谁,你当初来这难道就是为了今天么?那你之后该怎么办。”
褚怀站在苓砚面前,她正坐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没想害她。”
苓砚端着茶杯的手停滞了一下,才送到嘴边,已大致知道了褚怀要做的事情,还能有谁啊,就算再离谱也只能是他了。
“他不该是你的目标。”这对褚怀并没有好处,她是知道的,褚敬文时至今日都不愿意立褚容为太子就是因为褚怀从未彻底走出他的视线,如果褚容不在了,无论是他对于苓家血脉的那点期待还是出于其他的考虑,褚怀将是他唯一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如果今天为了报复宁佳萱就能杀了褚容,未来会发生什么将无法估计,虽说在这里心狠一点没什么,但这终究不会是小姐所期望的,这样的行为终会让他难以判断生与死的界限和与人相处的方式。
“我不会给你的。”
“她要杀我,那么她的孩子就该死,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当太子而杀我,那我便要她亲手把我送上太子之位,我要让她知道,什么是罪孽的报偿。”
“你可以杀了皇后。”苓砚把茶杯重重落在桌子上,“褚容你不能动,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这么做皇后不会痛苦,痛苦的只会是你,你究竟是在报复她,还是在争得她的关注,能不能想清楚点。”
“还是不给么?”
“是。”
“你走吧,你会想清楚的。”
苓砚看着褚怀离去的背影,难以判断事情今后的发展还能不能在她的掌控中。
只是叫苓墨最近多关注点褚怀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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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怀身处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只是其中未免空旷,只是放着一副棋盘,旁边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只紫瞳白猫。
他记得自己刚刚在寝殿睡下,不知如何又到了这里。
“嗯,来了啊。”
褚怀循声望去,才看见一名白衣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
“来,坐下。”
白衣男子在棋盘边坐下,似乎不打算和褚怀多说什么。
褚怀在另一边坐下,刚要开口问些什么,便被那白衣男子打断:“围棋下的怎么样?”
“略懂。”
一段时间过后,白衣男子所执白子被褚怀所执黑子逼入绝境。
那白衣男子直接摆摆手表示认输,他不下了。
“以往那些人与我下棋时,大多顾忌我的身份,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手。”
褚怀皱了皱眉,难以理解面前这人的话语,顾忌他的身份,他什么身份?
“你是?”
那位白衣男子愣了一下,嘴里嘀咕着:“傻逼褚敬文,断老子的传承,一天天的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片刻后,只见他凭空拿出一把折扇,刻意地在身前摇了摇,“这位小友,你可相信神的存在?”
“略有耳闻,你想说你是天机阁里供着的那位么?”虽然褚敬文对天机阁的那位神不甚尊敬,纯当他不存在,以至于如今如今宫中的新人们大多不是道宫中有这么一位供奉的神,他也是小时候常去冷宫才听说了那位陈国师的事情。
“对,正是在下。”陈国师笑意盈盈地看着褚怀。
“……”褚怀沉默了,请不要怪他,他真的不知道此刻他该怎么办。
“好吧,我就是无聊,想做点有意思的事情。”陈国师将折扇放在桌子上,而棋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起来了,“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只是有可能发生意料之外的改变,你要不要接受呢?”
“这有什么意思吗?”褚怀不太理解,只是拿起了自己身上的那把扇子。
“我是神,但不是人的神,我只是有些随心所欲,不必理解我,你理解自己便好。”陈国师将手中的扇子扔到褚怀身上,又问:“所以,到底要不要?来自苓夫人家乡的至毒——画春寒。”
褚怀垂下眼睛,默了半响,说:“要。”
等褚怀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了寝殿之中,他坐起身,而那桌子上放着那把折扇和一个小瓶子,想必就是那画春寒。
在他拿起画春寒时,他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有关画春寒的信息,由穆泉寨历任寨主兼大蛊师传承的秘制毒药,为毒为蛊,却更似巫术,毒力不仅与制毒之人有关,更与用毒之人有关,每月服用一次,服毒之人身体日渐削弱,服毒一年后,若毒力足够,则服毒之人将在来年春天身亡。
褚怀最后还是对褚容用了画春寒,直到半年后,褚容身体日渐削弱,感染风寒卧病在窗之事,苓砚才惊然发觉,褚怀最后仍旧是拿到了画春寒,甚至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寨中一般流传画春寒需要服十二个月,但实际上只要毒力足够,都会在第二年春天到来之际离去,春天为万物带来生机,也带走将消弭之人的生机。
而现在已经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就算现在停毒想必也是救不了。
“褚怀,我不管你从哪拿来的画春寒,停下!”苓砚觉得自从当年褚敬文忽然逼迫井将军谋反后,再也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愤怒。
“你无法阻止我,故而你只能支持我。”
褚怀只是用这么一句话拒绝了她,而正如他所说,她会永远支持他,这一切早就不可能受她控制了,在小姐忽然选择赴死后。
她只能向前,无论会导向何方。
从后续褚容的身体情况来看,想来褚怀还是在给他喂画春寒。
画春寒虽是穆泉寨的奇毒,但若褚敬文真的仔细去查了,又未必了解不到画春寒的存在,等到来年春天,褚容死后,褚敬文自然能意识到这究竟是谁做的,只是会将这件事情归到她身上还是褚怀身上,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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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御医,皇兄他怎么样了?”自从褚容生病后,褚怀每隔几天便会来看一看褚容,有时候他总会分不清究竟哪个是他的皇兄,哪个是皇后的儿子,但没当他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褚容时,他便能明白,他的皇兄是站在太液池边的那个,与眼前这个未来的太子无关,只是他没有机会再成为了。
【我所杀死的是皇后的儿子,而不是我的皇兄,他从未离去,他只是永远地留在了太液池的湖畔,永远地陪着我了。】
林彦川微微摇了摇头,虽不愿承认,可他也无法改变整个太医院都对大皇子的病症束手无策的事实:“二殿下,大殿下他虽身体削弱,但好歹是吊住了性命。”
“皇兄他醒着么?”褚怀站在门外朝着门里微微看了一眼,自是看见不里面的情形,但不难想象褚容现在的样子。
“大殿下醒着。”林彦川回道。
“先退下吧,我去看看他。”
褚怀打发走了林彦川,便走进去见了褚容,让侍奉在一边的宫女们也先出去了。
褚容微微侧头看向他,明明是活力四射的年纪却显老态龙钟之象,声音也暗哑低沉:“怀儿来了。”
话还没说上几句,便又咳了起来,可他偏偏好像又倔了起来,非要坐起来,褚怀拗不过他,只能小心地扶着他。
褚容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褚怀,眼中似有化不开的愁绪。
褚怀知道褚容似乎有话想说,随着他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能感觉到褚容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现在他并不适合开口,万一扰了他皇兄的思路就不好了。
沉默良久。
“我想必时日无多了吧……”褚容的声音嘶哑,还透着伤感与无奈。
褚怀是不清楚褚容要说什么的,就他的了解,他们这些皇后身边的人在他这里是没有秘密的,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褚容难以对他启齿的。
“皇兄,别这么说,林太医说你最近身体好多了。”褚怀从食盒里拿出宁皇后特意给褚容做的药膳,褚容今日的吃食是无甚忌口的,这点褚怀自是了解,画春寒对身体的伤害趋近于无,它掠夺的是灵魂的生机。
褚怀端着药膳喂给褚容,褚容并没有喝,只是偏过头说:“我的身体我自是知晓,可我总觉得我已经死了。”
“别说这种话。”褚怀拿着勺子追着褚容的嘴喂了上去,“好好吃饭。”
褚容就这样半逼就地喝那药膳,就在褚怀以为今天也会就这样过去之后,褚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说:“怀儿,当年苓妃——”
褚怀将手上的勺子放了回去,直接打断了褚容的话:“这件事情有什么好谈的,罪人已伏诛,三弟当年尚且年幼,我又怎会怪他,只是终归有些故步自封罢了,皇兄如今提起,难道是想补上一份安慰么?”
这一切该怎么形容呢,褚容只是目光复杂地靠在褚怀肩上,眼泪流下,又似乎没有在哭,只听见他说:“怀儿,你应当是要怪我的。”
眼前披散的头发略显凌乱,褚怀伸手顺了顺,说:“皇兄又在胡言乱语了。”
“当年那件事,是母妃!母妃……做的啊……”
褚容放开了褚怀,重新躺在床上,背对着褚怀:“你走吧……”
剩下的那半碗药膳想必也要凉了,褚怀把它收了起来,站起提起食盒。
“皇兄,无凭无据给母妃安这么大的罪名可不好。”褚怀没有再看褚容,转身向外走去,“皇兄当时年幼,想必是想错了。”
“我没有……没有。”
褚怀推门出去前,终是回头说了一句:“真相对如今的我来说,并不重要。”
褚怀一出门,便有宫女迎上来替他提上食盒,林太医也走了过来。
“太医,皇兄他忧心自己的身体,方才忽然有些激动伤感,你且进去看看。”褚怀略微思虑褚容的精神状态,对林太医嘱咐。
原先褚怀是认为褚容不知晓当年皇后做的事情的,但事实恰不如他所料,只是这样一来,褚容又是怎么看他的呢,当年皇后把他过继到自己宫里的时候,褚容又是怎么想的呢。
而现在告诉他这些事情,又是想表达什么呢。
只是无论褚容是怎么想的,褚怀都难以将面前的人认作皇后的儿子了。
作为皇后的儿子,褚容不该告诉他这些的,褚容不会恨他的,无论是皇后的儿子还是他的皇兄,所以他面前的人是他的皇兄么……
褚怀不知道,他要杀死的是皇后的儿子,不是他的皇兄,他不能杀死他的皇兄,他必须杀死皇后的儿子。
在他分清面前的人之前,便让褚容活着吧……
若真的分不清,活着又能如何,反正褚容也当不了太子了。
那一天,褚怀停了褚容的画春寒,也是那一天,他久违地去找了苓砚,自上一次他们吵过一次后,关系便冷了下来。
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告诉他,他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皇后的孩子还是他的皇兄,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可以。
“来做什么?”苓砚现在不想思考,现在孩子的心思都太难猜了,这几天那个年幼版的苓墨烦的她脑子一坨浆糊。
“褚容是谁?”
褚怀站在那半天就蹦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苓砚本就混乱的脑子想彻底死机。
但根据以往的他们之间的谈话,虽仍旧无法理解褚怀这句话的含义,她大概也能看出一点眉目。
“你后悔了?”这一点想必很明显吧,不过这个小孩好像不愿意承认。
也不知道她这句话又在孩子的心里掀起了怎样的风浪,只见褚怀脸色沉了沉,转身就要离开,不愿在多做交流:“我走了。”
“你要明白,你已经走到这里了,便再没有回头的资格。”苓砚对着褚怀的背影说,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几句。
这件事情不是她不想管,她也不能管,她管不了啊,这小子不知如何见了神,她难以介入他的因果,太明显了,这种感觉,和小姐死前一样,那种与她同源又远远比她强大的力量。
只是不知这次神又会指向何妨。
出乎褚怀意料的,又是必然会发生的。
褚容死了,死在了他十九岁那年,死在了第二年的春天,死在了春天到来的那一天,死在了立春那天。
毫无征兆。
如苓砚所料,那一天晚上褚怀来找了她,只是如今她也只能告诉他:“你为什么会相信神真的在帮你,他只是在做他想做的,至于你做成什么样,他可不会管。”
总是要经历痛苦,才能明白有些东西无可触碰,必须远离。
只愿经此一事,褚怀能明白。
褚怀比谁都清楚该如何在这皇宫中活下去,作为皇后的孩子,如今他也要继承他皇兄曾经的期望,成为大家眼中的皇子,成为皇后的孩子。
宁佳萱向来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自从当年接来褚怀,她并非没有想过要扶持褚怀上位,只是未曾料想自己的孩子会身染怪疾,不治身亡。
他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走上了同一条路。
那一天褚怀向皇后请安后,本想一个人在御花园待着,躺在石凳上,屏退了旁人。
他只是想安静一会儿,他能感到渐渐有雨滴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他不想动,总归不会把他淋死,只是忽然雨滴消失了,应该说没有淋到他的脸上。
一睁眼便看见褚敬文撑着伞站在他身边。
褚怀赶紧起身行李:“参见父皇。”
“是朕错了,朕该早点看清的。”褚敬文说。
“父皇。”
“走吧。”褚敬文将伞递给褚怀,让他给自己撑伞走到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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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皇帝便下诏立二皇子褚怀为太子。
在大皇子死了还未半年时。
那一天褚怀又去了太液池,只是或许他是在不适合抓萤火虫,没抓到一个。
苓砚大晚上见褚怀不知所踪,让苓墨带着云卫到处找人,就怕他刚当上太子就被人暗杀,最后在太液池找到抓不到萤火虫而气急败坏,越挫越勇的褚怀的时候,她简直是风中凌乱。
让苓墨抓了个萤火虫塞进褚怀手里,强行把人拽了回去。
前段时间云卫首领刚刚逝世,苓墨已经正式接手云卫了,苓砚便强行让褚怀把苓墨作为侍卫带在身边。
也算是给褚怀身边放个能保护他身体安全的人,也算让她安安心,不至于像今晚在这莫名其妙地干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