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者为王》六角雪

2、第二章

　　泊蓝一直注视着那道身影，直到那束光在王座前消失，对方已经站在王座前。

　　他衣着上下皆是暗色调，只有袖口上细细地藏着银色的羽翼纹路，还有他食指上那枚惊艳的翡翠戒指，是唯一的亮色。

　　黑色面具遮住他的眼睛和鼻子，只有他的下颌线在脖颈上构成一道分明的光影。

　　他向女王低头行礼时，灰蓝色的头发像宝石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摩林罗先生对于珠宝很有些独特的见解，听说你有着不少世间罕见的珠宝，有些贵重的宝石甚至连王室都没有，我今天想从您那，购买一份礼物给我的外孙，您觉得呢？”

　　摩林罗道：“当然，有女王和王子作为天堂珠宝在K国的第一位客人，是我无上的荣幸。”

　　女王爽朗一笑，她知道对方一直想要将天堂珠宝开拓到K国地区，现在自己也只能默认了，本来她也早有此意。

　　泊蓝僵在当场，像一个被家长带出来见客人的小孩。

　　摩林罗看着这位二王子，那银色的发丝像泛着月光的瀑布，确实是上次在伯爵公馆所见的那个身影。

　　女王拍了拍泊蓝的手，向摩林罗道：“您就过来琢磨一下吧，要怎么样的戒指才配得上这优雅的手。”

　　泊蓝本能地想缩回手，事实上，他虽然深感孤独，却始终不愿尝试与陌生人发生不必要的交际。

　　然而女王偏要紧紧抓着他的手。

　　泊蓝面具下的眉头紧皱。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向他靠近，一股清淡的香气隐隐约约钻入他的鼻子，是信息素阻隔剂的味道。

　　“如果二王子不愿意，只需要让我看一下手，也是一样的。”

　　摩林罗好像看出了他的抗拒。

　　泊蓝无比感谢对方的善解人意。

　　女王摇头道：“摩林罗先生，您这样我可会生气，您是在敷衍了事吗？”

　　摩林罗笑了：“当然不是。”

　　他伸出手，向二王子道：“就请殿下将手放在我的手上。”

　　泊蓝看着那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那片翡翠就像吸引风的叶子一样。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将手放在上面。

　　这位珠宝商的手又温暖又宽大，他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揉过他的手指，丈量过他的每一个指节。

　　泊蓝的脸迅速的红了，温度就像一个热烈的漩涡一样，在他的皮肤上极速摊开。

　　他真庆幸自己戴着严严实实的面具。

　　他的掌沿触及到对方手上那枚翡翠戒指，微凉的润感和温暖的掌心形成强烈的对比，让他差点忍不住缩回手。

　　但是对方的手像带着魔力一样，让人恋恋不舍。

　　身为王子的他，从小到大与上千万只不同的手交握，但没有任何一只手能带给他这样奇怪的感觉。

　　他的脑海里有时一片空白，有时又飞快地闪过一些抽象的画面，他以为过了很久，其实只有短暂的几秒钟时间。

　　当珠宝商人放开他的手，并且向他行礼的时候，他才怔然地反应过来。

　　“怎么样？摩林罗先生？”女王含笑看着他。

　　“泊蓝王子的指节修长，肤色偏白，无只有中指的第一个关节偏细，可以选戴浓烈的红色，或者绿色宝石戒指，能让手指的形状看起来更加协调，锦上添花。”

　　“关于宝石戒指，您一定有很多合适的吧？”

　　摩林罗道：“请给我半个月时间，天堂珠宝的设计师会为二王子量身定制锻造一枚最合适的戒指。”

　　“那当然最好，泊蓝，你觉得呢？”女王看向外孙。

　　泊蓝看着眼前这个叫摩林罗的珠宝商，对方也正看着他，虽然戴着面具，但完全无法忽略面具后的那道视线，这视线让他想回避，又觉得过于刻意。

　　最终只能模糊地越过对方的身影，假装看向舞池：“当然好，我很期待。”

　　当他看见舞池里的索恩，猛然发现自己脸上的热度一直未消退。他居然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而心慌意乱。

　　甚至在刚刚，他完全忘记了索恩的存在。

　　他控制不住地心虚，真奇怪，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可以说，在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过这种手足无措的情形，没有任何应对的能力。

　　摩林罗则显出商人一贯的沉稳素质，道：“那么我该如何联系二王子呢？”

　　女王笑了一笑：“那就让泊蓝留下秘书的联系方式吧。”

　　泊蓝几乎立刻驳回了这个提议：“不用。”

　　女王以为他要拒绝。

　　“我是说，可以直接添加我的账号。”泊蓝抬起手腕。

　　摩林罗也抬起手腕上的光脑，两人正式成为列表好友。

　　这是泊蓝第一次主动添加别人的账号。

　　按照常理来说，他是王子，一个商人联系自己的秘书，才是得体且妥当的安排。

　　他究竟是受了什么蛊惑，居然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之后的舞会上，泊蓝无心去查看索恩的情况。

　　和摩林罗的初次见面仿佛用光了他的精力，他的神思总是会不自觉地飘到那位珠宝商人身上。

　　当索恩终于结束了舞蹈，回到泊蓝身边，带着姗姗来迟的邀请：“亲爱的殿下，能请您再跳一支舞吗？”

　　若是在以往，受到自己当众邀请的二王子会立刻握住他的手。

　　然而二王子显得迟疑而兴致缺缺。

　　索恩发出邀请的手再次向他靠近，泊蓝握住他的手。

　　索恩的手虽然也很宽厚，但没有那种温柔的热度，甚至还残留着K国公主的余温和香水味。

　　泊蓝强压下心中的一根细针，勉强跳完一支舞时，当他的目光再次寻找，宴会上已经不见了摩林罗的身影。

　　他说不清心里的失落从何而来。

　　“您在找什么？”索恩总觉得今天的二王子心不在焉，连跳舞时的目光都不在他身上了。

　　这让索恩觉得有些不爽。

　　“殿下觉得累了？不如到偏厅休息一下。”他将他领到偏厅。

　　接下来的时间他将不会再来邀请他了，他要惩罚他。

　　见他转身要走，泊蓝拉住他的手：“索恩，你去哪？”

　　“我出去，免得打扰您休息。”

　　“你不陪我吗？”

　　“我觉得殿下您现在更适合安静地独处一下。”索恩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肩膀，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索恩……”

　　泊蓝知道他是在生气，因为刚刚跳舞的时候，自己的心不在焉，忽略了索恩。

　　“殿下怎么会独自在这里？”一道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偏厅里显得十分充实。

　　泊蓝抬起头，看见摩林罗正站在偏厅的另一个入口处，依然戴着黑色的面具。

　　泊蓝惊讶于对方居然还在宴会上，离开了宴会上浪漫的灯光效果，明亮的灯光和廊道的风，让眼前的人变得更加真切。

　　泊蓝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如常，就像一个成熟的王室成员。

　　“我在这里休息，阁下还没有走吗？”他的语气也尽量放慢。

　　没错，就像外祖母一样爽朗，若无其事地寒暄，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摩林罗走近他：“如您所见，我还在这。”

　　“嗯。”泊蓝看着他的身影走近，还带着庭院里的夜风。

　　“刚刚出去的时候，我正看见您和您的朋友在跳舞。”

　　“是……”泊蓝只能下意识地回应一声。

　　除了与部队里的下属，他不擅长与任何陌生人交流，因为众人都知道二王子是外界传言的“高冷”性格，因此和大臣见面时，就算他寡言少语，也不至于让气氛尴尬。

　　可是和这位珠宝商在一起，他总是显得那么捉襟见肘。

　　像一个内向的少年在长辈离家时，不得不单独会见陌生的客人。

　　果然，沉默开始蔓延。

　　向神明保证，他并不是故意要冷落这位客人。

　　终于，在片刻沉默之后，泊蓝主动开口了：“难道没有人邀请你去跳舞吗？”

　　像这样浑身都散发光芒的人，怎么会在宴会上被冷落。

　　摩林罗笑起来。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句挑衅的话，泊蓝终于察觉起不对劲。

　　摩林罗解释道：“是有人邀请我，但当我说我不会跳舞，他们对我的好感就开始微妙地发生变化。”

　　不会跳舞，在现在这个时代，可真罕见。

　　“他们肯定觉得你用了个蹩脚的理由在拒绝他们。”

　　摩林罗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缓缓道：“是的，这件事在宴会上悄悄传开之后，我很快就被孤立起来了，所以才会在这和殿下相见。”

　　听着他沉绵舒缓的声音，泊蓝的情绪仿佛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总觉得，眼前的人更像是在主动地孤立人群，他和周围人的磁场有着明显的对冲一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他对自己的善意，很明显。

　　“尊敬的泊蓝王子，女王殿下正在找您。”一位秘书走入偏厅，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泊蓝站起身，向大厅走去，如果在平时，他大概十分庆幸能离开这种和陌生人独处的场景。

　　然而现在，他心里反而觉得有些恋恋不舍。

　　临走前，泊蓝转身向坐在沙发上的人说道：“摩林罗先生真的不会跳舞吗？”

　　摩林罗站起身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