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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敌营第四天 ...


  •   在接下来去食堂的路上,洛十一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认知会产生那样大的误差了。
      这位唯一的校长先生,确实死过一次,但很快又被克隆意志和躯体,重新复苏了。

      然后从战场上退下来,一直在第一军校当荣誉校长,却不再参加政治事件,更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

      而反叛军是在十年前成立的,大概他们想不到洛十一第一天就撞上校长,还语出惊人,匆忙中也就没有准备几百年前的资料了。

      洛十一打定主意要谨小慎微,老实做人。

      但事与愿违。

      刚端着餐盘坐下,洛十一的视线里却出现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那个叫弗茵沙的。

      洛十一抓着勺子的手指一顿,甚至觉得胸前挂着子弹壳的地方,在隐隐发烫。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给自己心理暗示。

      要平和,要低调,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可以因为憋怒而短寿,但反叛军的伟大使命不能停。
      不就是,骗了她又把她的宝贝礼物扔了,甚至有嫌疑想处理她吗?

      没想到身边的薇纳比她还激动,蹭地站起来。

      “弗茵莎,你真靠见义勇为通过了面试?!”

      喧闹的食堂有片刻的安静。
      弗茵沙转过头,显然也看到了她们,在扫向洛十一的瞬间,她的脸色微妙地变了变,却转瞬恢复微笑。
      “好巧。”

      “你装什么装!”薇纳显然跟她有旧仇,恨的牙痒痒,扯着洛十一就要往前,全然没发现周围无数看热闹的视线。

      相比于薇纳的激动,弗茵沙显得游刃有余,无奈地叹了口气:“亲爱的小薇纳,看来你假期的贵族礼仪,还是没学到位啊。”

      “砰”地一声巨响,是薇纳紧绷着一张俏脸,将手里的勺子,朝弗茵沙脸上投掷过去。

      虽然半路突然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汤汁却还是不少溅到了弗茵沙的金发上,甚至还沥在她那金色的长睫上。
      她颤着眼睫,轻叹:“看你,总是这么任性。”

      一时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纷纷跟着点头,心底的天平跟着往可怜的弗茵沙身上偏。

      薇纳握紧十指,正要往前,却被人拽住了,她骤然扭头瞪洛十一。

      下一秒,一勺炙烤五花快速被塞到薇纳嘴里。

      “这个好吃!”洛十一举着刚刚截下来的勺子,真情实感地夸奖,“伙食真不错啊。”

      薇纳:……
      话被堵住,对上那双真诚夸赞,没见过世面的澄澈眼瞳,她难以言喻,没好气哼一声:“这算什么好吃,等我跟她算完帐……”

      “食物是宇宙的馈赠,一点都不能浪费。”洛十一慢吞吞咽下那口肉,表情严肃,“先吃饭,菜要凉了。”

      薇纳被她谴责的目光直视着,居然莫名生出一丝心虚。
      见鬼,怎么感觉看到了自己的礼仪老师?!

      眼见那个贫穷的家伙舀起一勺肉汤,态度虔诚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薇纳念头一转——

      如果在这里打起来,肯定会掀掉桌子,那么这个来自偏远星球的可怜鬼……就吃不上午饭了。

      她轻哼一声。

      然后众目睽睽下,那两个家伙,居然真的排排坐,认真吃起最便宜的套餐来。

      一触即发的斗争,居然成了没有营养的吃播。

      人群悻悻散去,弗茵沙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地坐过来。
      “洛宵,很巧,又见面了。”

      洛十一抬眉,眼神示意她自己腾不开嘴。

      弗茵沙忍耐地开口:“我有点事情找你。”

      已经有不少视线重新看过来,洛十一却依然保持着慢吞吞的速度,摆摆手。
      她认认真真地将盘子里最后一根的配菜吃干净。

      然后才抬头脾气很好地笑起来:“刚好,我也想找你。”
      “你凑过来一点。”

      在她开口前,洛十一压低音量,表情似乎有些为难:“是这样的,我昨天送你的那个弹壳,里边之前被我父母装了录音监视设备,昨天忘记跟你说了。”

      “要不,你先还我,我把监控拆了再送你。”

      “什么?”

      洛十一叹了口气,漆黑澄澈的眼睛,显得无辜又凄凄惨惨。
      “哎,你不知道,我母星资源匮乏,知识共享落后。我之所以能考上军校,全靠我父母二十四小时监视我学习和训练。”

      “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活在监控下,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得明明白白,所以我只能封心锁爱,埋头苦练……这不,好容易脱离掌控,昨天认识你太高兴,我不小心搞忘了这件事。”

      “要不,你先还给我,免得拍到什么不该拍的?”

      弗茵沙当然不相信她的鬼话。
      可昨天事情闹太大,除了警督所的,今天还有军队的人去那一带巡逻了,她的笑容有些难看。

      那些没用的东西。

      一个穷鬼都抓不住,居然真让她进军校了。

      弗茵沙有些坐不住了,试图从这穷鬼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眼神里,分辨出真相,却发现对方好像真的一无所知。

      通讯设备在学校里一律失效,她联系不上外边的人,去看看那枚弹壳还在不在下水沟里。

      弗茵沙扯了下唇角,站起身,盯着她一字一顿。
      “你很好。”

      ——然后得到那个黑瞳少女腼腆而茫然的笑容。

      她举着汤匙挠头:“啊谢谢,其实你也不错。”

      薇纳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洛十一怪模怪样地说了几句话,那个讨厌鬼表情越来越阴沉,最后匆匆狼狈离开了。

      人群一走,她假装认真吃饭的动作再也忍不住了,丢下勺子,好奇地瞪大双目。
      “你跟她说了什么?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假人当众变脸。”

      洛十一瞥她一眼:“吃饭,一点都不能浪费。”

      **
      一直到出校门,洛宵还是没告诉她到底说了什么让弗茵沙神色大变。

      薇纳憋着一口气,一路看着洛宵抱着光脑,对着那份入学清单抓耳挠腮,像是全然不记得还有个人跟在后边。

      眼看就要分道扬镳,她终于忍不住了。

      洛十一却突然仰头,忧愁地自言自语:“希望星就没有什么地下黑市场吗?”

      “有啊,鸦尾巷13号——”薇纳戛然而止,警惕地环顾四周,“你问这个干什么?”

      洛十一眼底发亮,嘿嘿一笑,已经迅速在光脑某臭名昭著的论坛里,找到了‘鸦尾巷13号’的信息。
      “谢谢回见。”

      薇纳甚至没有看清楚那道影子是怎么从她面前消失的,下一秒,红棕发少女已经风一般,蹬着破破烂烂的飞行器窜入云端。
      “喂!你还没有告诉我……”

      只留下一声轻飘飘的余音。
      “我就问她,什么时候在哪里得到的见义勇为表彰,有没有目击者之类的啊。”

      薇纳愣住,盯着云端稀薄的残影,她突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紧接着,一道灵光划过脑海,她突然蹦起来,忍不住联络自己的哥哥。
      “我知道怎么抓住弗茵家族的漏洞了!”

      **
      洛十一奋力骑着那辆老破旧的飞行器,在一众豪华座驾间灵活闪避。
      一边快速查看刚刚得到的信息。

      所谓的鸦尾巷,是某神秘组织避开官方搜查,在希望星各个角落,搭建的临时销赃倒卖点。

      这些黑市卖的东西千奇百怪,应有尽有,都是些不好明面脱手的。

      鸦尾巷几乎每个城市都有,离军校最近的一个,就有卖军校生必需品的。

      洛十一回想着那份昂贵的入学清单,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在抵达希望星之前,先去了几颗供应原材料的批发星球。
      低价收购到了便宜货。

      可惜还是有诸如“模拟舱”和“初级教学武器模型”之类的限定品,在外边买不到。

      得去碰碰运气。

      根据“坏蛋联盟”论坛搜寻结果,洛十一将飞行器停在这片区最豪华的酒店上空时,还有些难以置信。

      弧度光滑的酒店上空雾蒙蒙一片,根本无法让人相信那里会有一个通往伪空间的入口。

      洛十一试探着靠近,将破旧的飞行器折叠压缩后收好,快速换下制服,跳下去。

      一瞬间,巨大的漩涡像乌鸦的尾巴,骤然张开又合拢。

      等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热气冲天的喧闹街道上。

      整个空间像是由某种废弃热工厂改造的,管道纵横,雾蒙蒙的。
      却因为到处悬空的红绿灯光,显得斑驳迷幻。

      街上所有人都披着严实的衣袍,脚步匆匆,看不清任何特征。

      洛十一入乡随俗,赶紧将口罩和帽子捂严实了,才悠悠混入洪流。

      果然,空间虽然狭窄,但摊位上兜售的货物却应有尽有。

      不少还是外边买不到的绝版和管制品。

      诸如武器配件,绝版机甲模型,还有管制的信息素抑制剂之类的。

      当然供不应求,价格也相当昂贵。

      洛十一志不在此,很快跟此处拥挤的人群擦肩而过,往更深处走。

      越往里,人越少,灯光也暗淡了许多,洛十一很快买好了入学清单上必备的常见武器模型和模拟舱。

      约定好发货时间后,她站着没走,压了压嗓音,随口问:“你们这摊位是月租的吗?下次还能在这里找你?”

      “月租,嗤,一个月十万星币,只有前边那些搞得到绝版品会租,我们都是日租……你还要什么?”

      “我再看看,”洛十一随手拿了块燧石琢磨,“就没有更便宜的摊位了?”

      突然,前方热气弥漫的漆黑甬道里,迸发出激烈的争吵。

      摊主笑起来:“看到没,诺,那边的最便宜。”

      月租10万,就算是日租,也至少几千星币。

      洛十一关注了下今日闭市的时间,还是溜溜达达往那处角落去了。

      发生争纷的角落围了一群人。

      洛十一溜达过去,一眼看到摊子前的招牌——
      “科学占卜,一百星币一次。”

      老板是个披灰袍的老头,似乎瘸了一条腿,背倒是直。

      “什么意思,你说老子明天就要意外身亡,除非给你打钱?”

      老头头也没抬,手里有下没下扣着什么东西,嗓音混浊:“爱信不信。”

      “你他妈不想活了……”
      话音未落,维护黑市秩序的人赶过来了。

      人群轰然散去,洛十一慢吞吞凑过去,盯着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正准备开口问问摊位费。

      却骤然留意到老头没来得及缩回的干瘦手背上,隐约烙着一枚疑似荆棘花的图案。

      那是在黑死星终身监禁犯的标志。

      洛十一眯了眯眼,悄无声息地拢紧自己的帽兜,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试探性开口:“你好。”

      下一秒,老头骤然抬头。

      洛十一一惊。

      才发现他瞎了一只眼,缝在一起的眼皮深深凹陷,跟皱脸揉在一起。

      唯剩的那只眼睛,迸发出莹白的光芒,像是能刺穿她的头颅。
      “干什么?”

      洛十一定了定神,蹲下随口询问:“S级的消息,多少钱?”

      独眼死死盯着她,嘶哑苍老的声音,阴森森地贯穿她的双耳。
      “听不懂,我只会占卜。”

      “听说黑死星最近有个情报贩子越狱了, ”洛十一嗓音沙哑,听不清性别和年龄,“按照你以前的规矩,S级消息,至少值一万星币吧?”

      老头扣东西的动作一顿,缓缓直视她。
      不耐烦道:“你要打听什么?”

      洛十一抱着胳膊微微笑起来:“不是打听,我卖一条S级消息给你……”

      “你耍老子呢!”老头骤然暴起,直逼洛十一的脖子。

      下一秒,却听见那个看不清模样的矮个子,似乎低笑起来,满不在乎地随口询问:“联盟女王的囚禁地址,和反叛军首领的下落,你想买哪条?”

      老头的动作停住了,混浊的独眼变得狐疑。
      “你是谁?”

      洛十一耸耸肩:“联盟女王被囚禁在陨石区,反叛军首领是在双螺旋星系失踪的——具体的坐标,唔,先付我一万星币吧。”

      几乎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脚边多了一袋子新鲜的星币。

      洛十一见钱眼开,笑眯眯地正要伸手去捡,有人却快一步,踢开那钱袋子。

      “终于找到了,真够能躲的啊。”

      刚刚还瞎眼瘸腿的老头脸色微变,混浊的眼珠子一翻,站起来就跑。

      却在下一秒被人拎住脖子。
      “跑什么跑,”刺目的白光破开黑暗,一道修长的影子从中踏出,那只戴着精致袖章的手。“啪嗒”甩出一副电子手铐。

      “诈骗犯兼双面间谍阿克多,恭喜你,再次被逮捕了。”

      他说着拎起袋子,递还给洛十一,和蔼可亲:“来,小朋友,数一数,有没有少?”

      洛十一老老实实抱紧钱袋子,抬头,自帽兜下看清楚那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

      来人身形颀长,皮肤苍白,留着棕金色的半长发,浅色的眼睛看上去很好说话。

      逃犯被塞住了嘴,动作不得,只能死死瞪着她。
      洛十一却镇定地抱着钱袋,从容不迫地拉开,对着金灿灿的星币认真数起来,顺手快速收入压缩空间里,真诚道谢:“谢谢您,一块没有少,其实,他也不算骗我……”

      “不用帮他辩解。”男人挑挑眉,虽然声音优雅,手上的动作却显得粗鲁。

      他单手揪住那老头可怜的短发,拎起来用力一扯——

      一层皮,连带着灰发一起,从老头的头颅上被扯下。

      取而代之的,露出一张青灰的年轻脸,死死瞪着金发男。

      “啧,这家伙,曾经在整个星际,创下一夜之间,诈骗一颗星球共两百亿的壮举,又接二连三从黑死星,亡徒监狱逃窜出来……”

      “那钱是老子的不是她的!她骗老子钱!”

      一句话引起两个人古怪的表情。

      刚刚还一脸颓意的年轻男人气急败坏地嘶吼,眼珠子几乎要裂开,“好啊,你们是一伙的是不是?!”

      “人抓到了,那么告辞。请尽快安装反诈系统,下次不要再对黑市好奇了,这位未成年市民。”棕发男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拎着逃犯,笑吟吟地叮嘱完洛十一。

      像是想起什么,他快速抽出光脑:“对了,不必紧张,我们是星云调查组的,只管出任务,不管清剿黑市。”

      虽然不知道星云部是什么东西。

      但洛十一下意识绷直背,却被对方递上光脑,理所当然地示意她:“相遇即是缘,那么,就顺便为我们星云组投上一票吧。”

      洛十一顺着光脑投影看过去,一眼看见那行小字“第十五届星盟调查组候选名单选举”。

      上边“组长——林突斯”的照片,正是面前这个人,现在拉票都要头领亲自上的吗?

      她匆匆扫过,从善如流地选了星云调查组。

      棕发男快速收回手,生怕她后悔一般,笑眯眯地道别:“我们先走了,回见……”

      “她是双面间谍,同时知道叛军首领和星盟女王的下落!”诈骗男突然泵起额头青筋,死死盯着洛十一。

      洛十一抱着钱袋子,无辜地挠挠头。
      “啊我吗?”

      “解开手铐,我告诉你们她的真实身份。”

      洛十一清了清嗓子。
      “信诈骗犯不好的吧……”

      星云社的成员却耸耸肩,突然笑起来:“好吧,你说说。”

      他居然真的解开了电子手铐。

      洛十一:……不是,这不是重犯吗?这么草率的?

      她眼皮乱跳,快速后退,果然下一秒,诈骗犯陡然暴起,锃亮的刀刃朝洛十一亮出来,堪堪划过她的脖颈。

      刀刃贴着她脸颊的瞬间,阴森机械的声音几不可闻地响起——
      “救我,我身上有整个星盟的机密,你不想要吗?”

      洛十一心脏跳得很快,电光石火间,她终于想起来,之前反叛军也派出过大量小队,去黑死星劫囚,却遇到了各路人马,把人弄丢了。

      难怪这家伙会成为全星际香饽饽。

      洛十一几乎没有犹豫,很快顺从害怕地僵直身体,双手举起,被他挟持着往后推。

      “别过来!你们星云组的,一直想被议会公开承认,不会希望在选举的关头,误伤平民吧?”

      逃犯劫持着洛十一,撞开棕发男胳膊,他身形快出虚影,几乎瞬间移到了巷子尽头。

      冲他们嗤笑:“希望星的蠢货们,再见了。”

      星云社成员并未追,只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会瞬移啊,难怪那些家伙次次都让你逃了。”

      诈骗犯远远地盯着他,不理解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冷笑着转过身,狠狠甩开洛十一,纵身往下方翻滚的蒸汽中一跳——

      滚烫的蒸汽在纵横的运输管道上肆虐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动,就被人拽下地面。

      洛十一眨眨眼,狼狈地爬起来:“不是要给我整个星盟的机密吗?”

      他回头阴狠狠地盯着洛十一:“滚开,小鬼,别找死。”

      说罢,他疾步往出口的方向奔跑。

      洛十一叹了口气。

      轻快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空旷的报废工厂遗迹里。

      “那就只能我自己拿了。”

      一分钟后。

      洛十一拍拍手,把昏过去的人,塞到蒸汽管道角落,将他身上的东西扒拉遍了,终于摸到了一枚芯片。

      “抱歉了啊。”她站起身,轻松地揣进衣兜,捏了捏薄薄的芯片,转身却猝不及防对上一道幽黑的影子。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睁开眼皮的样子,就被挟住了肩膀,按到金属墙上。

      低哑的男声在她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
      “拿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敌营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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