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们总在给我加戏》剪灯

43、铃兰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再次交谈失败的琼咬着下唇，和神色无辜的牧冉对视一眼，鼓着脸扭头离开。

　　和同为神职人员的同僚们交流思想时，大家言语都温柔和善，从未有过冲突，也从未遇见过毫无信仰的人。哪怕是出来游历，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组成小队，也未曾发生过思想的争执矛盾。

　　第一次这样认真地与教会外的人员交流，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语言竟是那样无力。有些问题，她甚至都不知该如何解答。
　　为什么呢……她还遗漏了什么吗？

　　纯白的圣女神情忧郁，依靠在溪水旁的大石上，像是教堂里拨乱水弦的少女雕塑。

　　“琼姐姐又被你说得难受啦。”
　　洛丽亚趴在罗纳德的肩上，停下给大叔编辫子的动作，小小声与牧冉讲话。

　　牧冉也小小声回：“没办法嘛，她总要来找我聊，我又不能不开口回答她吧？”

　　虽然他没有系统那样的话疗本领，但似乎仅是坚定“不信神”这一点就足以让琼崩溃了。

　　话说……

　　“你们都围观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你们和我辩论呢？”戴着面具的少年无法窥见下半张脸，但从那满含愉悦与笑意的眼眸足以看出他目前心情不错，“不会你们认可我的话吧？”

　　洛丽亚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伸出手隔空点了点牧冉的脑袋：“哼哼，想套我的话吗？”

　　“我们倒是无所谓啦……毕竟参加游历只是来走个过场，我迟早还是要回地底的！”

　　她小小声补充：“我们可从未被神明在意过……”

　　“诶~这样吗？”

　　相处了有一段时间，牧冉对主角团有了一定了解。

　　队长埃尔文是个颇有天赋的少年法师，被教堂收留，但意外地对教会没什么归属感。十五岁之后被迫独立，为了偿还教堂的恩情所以无偿带队游历，本性咸鱼得不行只想躺平。——说起来，要不是有双生子的时髦值设定在那里，这种性格倒不像是主角。

　　琼是一个很典型的圣女形象，纯洁优雅，温柔虔诚。哪怕多次在牧冉这里碰壁，她也未曾失态，最多就是身为灵体的小鹿实在忍不住，用头上的毛毛使劲蹭牧冉的脚踝。比起牧冉印象中那些一言不合就要掠夺他人思考权利的狂信徒，实在是再温和不过了。
　　——每次铩羽而归，她居然真的在反思自己，然后在沐浴过各种圣经语录后满血复活，继续下一次的“感化”。

　　如果她所执着的对象不是牧冉的话，就更好了。

　　洛丽亚是娇气天真的地精萝莉，心直口快随心所欲，对近日来小队的思想冲突不甚在意，一心只想摘下牧冉的面具。罗纳德为了保障她的安全，这几日也天天围在牧冉身边。

　　……总感觉这两位都是直觉系人物呢。才相处不久，看起来胆小的洛丽亚就率先向牧冉表达了善意与亲近，沉稳的罗纳德也委婉地表露出对牧冉的好感：

　　“你不像表面上那样尖锐。”男人像是脾气很好的大狗狗，目光宽厚包容，带着一种温暖而又不至于引起人警惕的热度，“我知道，你不是个坏孩子。”

　　？！

　　惊得牧冉接下来的演出愈发加大力度，生怕被这两个直觉系的家伙扒马甲。
　　虽然被扒出真实性格也不会怎样但就是不想被扒！

　　至于卡洛斯……过于沉默冷淡了。听其他人说，他是中途被小队众人救下后才加入队伍的。虽然小队其他人都很热情，但卡洛斯总带着些许疏离感。或许是因为夜晚的梦魇，或是因为自己仅有水型灵体与大家格格不入，他总是一个人呆着，背影孤独纤瘦，像是可以被轻易折断。

　　牧冉：不对劲。

　　一看就是有隐藏剧情。

　　“那个，你有易容吗？”越看越觉得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与整张脸格格不入，某次休息时，牧冉凑到卡洛斯身边，悄咪咪地询问。

　　没有得到回答。

　　被吓到的卡洛斯甚至此后一直躲着牧冉走了。

　　“诶？琼姐姐一下精神起来了呢！”

　　洛丽亚的声音唤回了牧冉整理的思路，他抬眼望去，原本忧郁思索着的少女忽然兴奋地站起身，拉住了路过的埃尔文，和他低声说着什么。

　　洛丽亚弯着眼：“看来琼姐姐想好了下一次作战呢！”

　　……

　　晚上的会议，牧冉总算知道琼打算做什么了。

　　——她打算更改此次游历的路线，先带小队去那些神迹降临的地方。

　　“言语或许是苍白的，所以我说服不了他。”
　　琼想着，随即她回忆起自己幼时信仰起源之处。

　　或许能起作用！

　　她这样兴奋地与埃尔文请求，对方好脾气地答应，只是额外多说了几句：“已经有点过分执着了哦？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那位贵族小姐的下落啦。”

　　琼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下清醒过来，眼神恐慌。

　　“！是，是的……非常抱歉！”

　　埃尔文凝视她片刻，垂着眼，像是毫不在意般笑着说：“算啦，没关系。”

　　“毕竟那个城邦也有著名的大法师，说不准他可以看出那位贵族小姐在哪里呢？”
　　“这样也不算我们消极怠工啦~”

　　他揉了揉白鸟的头羽，在心里默默补充：

　　只是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咯。

　　——

　　几日前

　　得知牧冉被主角团盯上后，系统准备出门解决那位拖延时间的贵族少女。

　　【牧冉：那个贵族小姐衣摆上有像是铃兰的族徽，虽然感觉哪里被魔改过了，但是拿铃兰图样去问别人应该能认出来！】

　　铃兰吗？
　　系统捡起完整的一片金黄落叶，动用能力，在上面灼烧出风铃状的图样。

　　【系统：这样吗？（附图.jpg）】

　　【牧冉：嗯嗯差不多。】
　　【牧冉：之前我不是去过附近的那个小镇吗？那里有一个酒馆，感觉在那里可以打探一下消息！】

　　……

　　酒馆招待桌上安静躺着一枚落叶。

　　金色的叶片中央，火焰灼烧后留下的痕迹精巧地勾勒出状似风铃的花朵模样，分毫不差，让人不由得联想其主人对元素的控制是多么精准。

　　“这个……”
　　调酒师收敛了原本轻蔑的神情，语气认真地回答：“这个我确实是知道的。”

　　他望着气质冷淡高贵的少年，藏在桌下的双手紧张地搓了搓。
　　“只是……我得知道您的目的。要知道，有这样特别族徽的贵族，一旦有什么事，可不会放过我这样的普通人。”

　　“安心，不会牵扯到你的。”

　　调酒师讪笑道：“哈哈……您这么说，那我也不得不相信是吧？”

　　“好吧，这个图样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您就当是从街上听到的。”

　　“这是莱茵家族的族徽。呃，就是那个祖上是北塔的那个家族。”

　　“不过您画得稍微有点出入哈……”

　　“……”

　　北塔。

　　这个关键词突然穿过吵闹的人群，钻进了艾诺奇的耳朵。

　　他从兜帽下抬起眼，警惕地扫了一眼人群。

　　是谁在聊北塔？

　　循声望去，他看着调酒师同一个背对着他的少年聊天，调酒师难得神情紧张严肃，似乎正面对着不得了的人物。

　　少年背影挺拔，气质清冷如竹，像极了教堂里众人簇拥的神子。

　　艾诺奇心跳一下子蹦到最快，他死死盯着这个背影，斗篷下的右手紧张地绷紧。

　　他们只是稍微行动了几天，居然就被教会的人直接找上门了？

　　那日的人，难道是他们刻意派出来的吗？

　　挑拨他们的念想，然后现在一网打尽！？

　　他呼吸一下放得极慢，像是黑豹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对方。

　　但就在他离对方还有三米时，少年却突然从座位上消失了。

　　艾诺奇：！

　　隐身术？传送？

　　他忍不住左右查看，然后突然被调酒师叫住。

　　“嗨，那位带着兜帽的先生。”

　　调酒师指了指桌上的叶片，声音干涩：“这是那位大人给你留下的礼物。”

　　艾诺奇冒着暴露的风险上前，却在看到那个图案时瞳孔猛然放大。

　　铃状的形状鲜活灵动，透过它似乎可以看见曾经清香纯白的花朵。

　　他几乎要丧失语言能力：“这是，什么？”

　　调酒师沉浸在方才少年突然不见的惊恐中，心有余悸：“这你不知道？莱茵家族的族徽啊！”

　　见兜帽男人只敢悬空勾画叶片上的纹路，他忍不住催促：“快拿走快拿走！”

　　“哦，我下半辈子都不会再来一次这个酒馆了……辞职，这就辞职……”调酒师看着手中少年临走前放在桌上的宝石，既渴望又恐惧，喃喃自语，“好吧，好吧。冒着一次风险，还是值了……”

　　族徽？

　　艾诺奇耳畔嗡嗡作响，无数回忆倾斜而来。

　　这分明是……分明是北塔的象征！

　　自从那些见风使舵的贵族纷纷抛弃故国转头敌国，不仅更改了带有故国特征的族徽形象，还将敌国图样刻意加在了族徽上！那些谄媚世俗的花朵，摇曳讨好的姿态，他只觉得令人作呕！

　　但这片叶子上勾画的纹路，却与曾经旗帜上的花朵分毫不差。

　　他小心翼翼地将叶片托起，像看待珍宝一样凝视着叶中的镂空纹路。

　　大火烧遍了北塔的每一寸国土，将这些纯白清香的花朵烧得一干二净。

　　除了他这样心未死的亡国奴，谁又会记得这些花？

　　谁又会知道它是北塔的象征？

　　是巧合吗？还是教会的试探？还是……

　　掌心传来灼热的痛楚。

　　耳畔传来他人的惊呼，“哦天啊！它烧起来了！！快丢掉啊？！”

　　艾诺奇目光聚焦，看见掌中的铃兰被火焰吞噬殆尽。

　　火光照亮了男人隐藏在兜帽下布满疤痕的脸，也照亮了他浑浊灰暗的眼睛。

　　火焰、铃兰、北塔……！

　　这样的暗示，这样的表达！

　　任由火焰将叶片吞噬，掌心烧灼滚烫的痛觉似乎是此刻最好的镇定剂。

　　“是谁？”

　　男人眼神迷茫，站在酒馆中央，用着最熟悉的乡音语调一遍遍低声询问。

　　近乎哀求。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