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不是爱情》叶锦秋

2、陌路相逢2

　　下班后，芊茉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公司加班。她随着人流走出大厦，很快又淹入另一波人流中。
　　这一地带是Y市的商业中心，正值下班高峰期，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量与车流量都很大。
　　莫子辰坐在车里，深邃的眼神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寻找着，可是再也没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失望地把车窗拉上，头靠着柔软的真皮椅背，眉头微蹙。
　　“莫先生，您不舒服吗？”司机小邓见莫子辰脸色不好，关心地问。
　　“我没事。”莫子辰淡淡地说。
　　小邓还想说什么，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小陈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邓只得把话咽了下去，专心等红灯。
　　小陈是莫子辰的秘书，跟随莫子辰工作多年，深知莫子辰的脾性。这个时候，莫子辰是最不喜欢被人打扰的。
　　小陈把目光投向芊茉方才站的位置，人行道上人来人往，那抹纤瘦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
　　她的脑海中不觉地又浮现出另一个身影。一个纯静美丽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白纱长裙，柔顺的长发随意散着，如若不是她过于苍白的脸色，她几乎要把她当成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
　　想起那个身影，小陈的心不由地抽痛。那时如果不是她工作经验不足，没看清事情利害性；或者，她知道那个女孩子的身份；再或者，她让那个女孩子到会客室等莫子辰。
　　如果那天她做到这三条之中的任何一条，是不是，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

　　从倒后镜里，小陈看到莫子辰的眉头越皱越紧，左手紧紧握着，指节处可以清楚地看到泛白的骨节。
　　小陈无声地叹了声。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退该多好，人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下班后，芊茉随着人流走出大厦，漫无目的的走在Y市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人流渐少，直到暮阳西沉，她才放过了自己早已酸痛的脚。
　　更或许，是这里的熟悉唤住了她。

　　这条街道繁华如往昔，而S大古香古色的校门却使她在熟悉中又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来。仿佛曾经那个和同学们无数次嘻笑着从这里进进出出的年代离现在有千年之遥，实则她从这里毕业也就才六年而已。
　　想到现在的S大已是物是人非，芊茉打住了进去看看的念头，翩然转过身，漫步前行。只是她好不易才平静下来的心绪，又轻易地被撩起。她用尽全力和欲翻涌而起的记忆抗拒着，一阵来电铃音恰在此时闷闷地从手袋里传出来，使她从大战中解脱出来，成功地拉回她的注意力。
　　也就是因此，她才注意到了，此刻她置身于一家咖啡店内，坐的位置也是以前她喜欢的那个靠窗的角落。

　　来电铃音还在继续响着，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咖啡店内足以引起旁人注意。芊茉顾不得其它，急忙从手袋里翻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
　　“芊茉，是我。”
　　“哦，是许经理呀。您有事吗？”
　　“公司的事你都知道了吧，现在你总可以不喊我许经理了吧？何芊茉学妹。”许磊的声音中带着无奈的嘻笑，听不出什么不寻常。
　　芊茉知道自己有健忘的毛病，常常想起这事，就忘了那事。芊茉自责自己实在不该到现在才想到她应该给曾经的校友、朋友、上司三个身份集一身的许磊打一个电话。虽然她从来都不会安慰人，但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芊茉。”见芊茉久未说话，许磊唤了一声。
　　“嗯？”芊茉回过神，她沉默稍许语气平缓地问出了闷在她心中一天的问题。“许磊，你为什么要让我以这样的方式得知公司被收购的事？”
　　“对不起。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这件事。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以后不用再为你生疏地喊我为许经理而抓狂了。”
　　许磊愉悦的说话语气，惹得芊茉一阵低笑，她心中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
　　芊茉抬头看了眼店内结帐台后面的壁钟，现在已是9点20。“许磊，现在你在哪儿呢？”
　　“如果我说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会信吗？”许磊的语气比方才要严肃一些，语末以一个微微上扬的反问音结尾。
　　“如果你没在的话，你该为此喝杯酒庆幸一下。如果你真的在，那你将会等的很悲惨，因为我还没回家。”人们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芊茉发现自己和幽默的许磊在一起时，不知不觉中也沾染到了点幽默细胞。
　　“你现在在哪儿呢……”

　　“小姐，您的咖啡。”
　　未等芊茉回答，一个低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随后一只精美的咖啡杯放在了她的面前。浓郁的咖啡香飘进鼻腔，熟悉的气味似是和记忆中的一幕合成一个片段，朦朦胧胧的场景，朦朦胧胧的旁人，只有这股醇香，和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格外真实。
　　隐隐又传来一道唤声，一声又一声的“芊茉”，一声比一声焦急。
　　芊茉猛然清醒过来，恍惚间像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我在。”

　　芊茉和许磊通完电话后，浅浅地品了几口她近五年没再喝过的咖啡，淡淡的苦涩溢在唇齿间，却再也感受不到曾经喜欢的感觉。
　　曾经喜爱的东西忽视的久了，就算没有遗忘，它也会变得很淡很淡，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感觉；而有些小习惯，你刻意去学着忘记于其有关的人或事时，它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你以后的生活。

　　何父去世那年，芊茉患上了慢性咽炎，她很乖地看医吃药，就是管束不住自己的嘴，照样吃辣菜吃冰淇淋，还时常通宵达旦。所以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
　　后面的记忆中每当她管不住自己时，一个声音总是会出声警告她：芊茉不许喝；芊茉不许吃。
　　这四年中她没再碰过对病情不利的食物，即使咽炎好了，也没再碰过。
　　即使这四年中没有人提醒她管束她。

　　芊茉放下咖啡杯，起身走到结帐台前结帐。“多少钱？”
　　“小姐，您的咖啡有位先生已给您付过钱了。”
　　芊茉拿钱包的动作顿住，怔怔地看着收银员。“我的咖啡也是这位先生点的吗？”

　　先前她就有这样的疑惑，她木然地走进来，木然地坐到那个位置，根本没有点咖啡。她以为是老板看她坐在那里太久，上杯咖啡算是招待客人。上学时她常来这里，老板和服务员都知道她的喜好，她每次来不用点就会有人送来她要的咖啡。
　　出于习惯，她没细想，事隔多年，服务员换了又换，不可能有人还记得她曾经是这里的熟客，更不会有人记得她的喜好，店家更不可能没经客人点饮品就随便上咖啡的。

　　“是啊。莫先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他每次来都会坐在您方才坐的那个位置上的。”收银员小妹的脸上露出羞涩的微笑，没意识到自己对客人说了不礼貌的话。
　　换好衣服来接班的另一位收银员离她们最近，当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她察觉到芊茉脸色不对劲，以为她生气了，赶快过来道歉。“小姐，对不起。她是无心说的，希望您不要介意。”
　　芊茉收起脸上的惊愕，回以淡然一笑。“没关系。”
　　她认识的男士里只有他姓莫，知道她喜欢这家店的黑咖啡的也只有他一个男士，明明已经猜到是他，但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你们刚才说的莫先生叫什么名字？我想答谢一下他。”芊茉诚恳地问。
　　委屈兮兮的收银员小妹听到提起莫先生，眨眼间又眉开眼笑，乐呵呵地回答芊茉：“他是……”
　　“小姐，你给我们留个电话吧。莫先生下次来时，我们问一下他的意愿，再打电话告诉你好吗？”另一位收银员微微提高音量打断了收银员小妹的话。
　　没听到预期的答案，芊茉难免失望。她犹豫了下，还是留下了手机号码。
　　也许，那位莫先生只是一个很巧地和她有相同喜好的陌路人而已。

作者有话说

　　已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