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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七月半,中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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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用过段老板精心准备的饭食,崔长青和赵星来带上的自己的行囊就要赶路。
别时,段老板拦住她们,“昨日之事你们二人不曾责怪,可心底终究有些过意不去。这是一些财物,作为感谢,你们二人赶路途中也用得到。”
赵星来推着段老板递过来的钱袋子,正气凛然,“多谢段老板好意,盘缠我们是带够了的。”
崔长青强行别过眼。
又听赵星来问:“只是段老板,我有一句话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
“赵姑娘请讲。”
“昨日你利用我和崔姑娘,打消了那四人的念头。如今我和崔姑娘就要离开,若那四人卷土重来,你又该如何做?”
“赵姑娘放心,昨日过后,他们四人多少会忌惮你们二人,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来了。卷土再来?”段老板眉眼上挑,“他们也得有这个机会才是!”
“赵姑娘,你是京城人吧?我这青石酒楼,日后也能开到京城也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就还能见面。”
庭中有竹,若不在嫩时剜去它的笋,待它吸足雨水,破土而出,哪怕是石头砌成的屋子也能破一个大洞,势不可挡。
赵星来曾评价,“明明是中空之物,偏偏生出一颗人的野心。”
于是命人将屋子拆去,将那处地方彻底让给破坏她地盘的生灵。
段老板就如那竹。
赵星来惊叹如此偏僻之地还能生出这般野心勃勃之人,欣然应下,“那我就在京中等待段老板大驾光临。”
她调侃道:“陛下风采,段老板若是见了,想必就说不出早些那些话。”
段老板神色不变,“赵姑娘人中龙凤,能让赵姑娘交口称赞之人,定然也是一个英豪,不过,那也得我见了她之后才能改观。起码现在,我段明玕依旧觉得,她就算是皇帝,也比不过我一个酒楼老板。”
“我将那些无辜之人从河伯的口中救下时,可看不见她的影子。”
赵星来也不恼,行了礼,“再会。”
一行人上了路。
穿过热闹的镇子,二人一鹿来到了清水河边。
河面有雾,忽浓忽淡,柔和了阳光的灼热,其间穿梭着往来的百姓,提着泥,担着沙,挽着裤腿,正将昨日的豁口填平。
突起的哭声吸引了崔长青的注意。
她望过去,原来是孩童黏在母亲身边,不料母亲正在用锤头破石,一不留神,碎块溅到了眼角。
母亲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声诱哄,“早说了要你在家里等娘回去,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受伤了吧?来,让娘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母亲察觉到了崔长青的视线,有些意外,放声道:“是崔姑娘和赵姑娘啊,你们这是要走?昨日多谢你们帮我们镇子上除去河妖,不然我们全家是打算离开这里的。孩子虽然还小,谁知将来不会轮到我家姑娘。”
她露出一抹感激的笑,“你们为何不多留几日?我们镇子上的人还没好好感谢你们几位。”
母亲只顾着和别人说话,孩童不乐意了,拉着母亲的衣角撒娇。
“娘,疼,疼,吹吹。”
母亲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查看那一处并没有破皮的地方。
崔长青趁着她不注意收回目光,跟着麋鹿身后,脱下鞋袜,拎起衣袍,踩着河里经年被水流过的石头,淌着水,前往对岸。
前日她们来的时候,河面有一个用三根木头捆在一起搭建的简易桥梁,昨日河水暴涨,被冲走了,没来及重建,想过河只有这一个方法。
幸好水不深,浅处最深不过膝盖,石上有褐色的苔,赵星来不知诀窍,踩在了一个平滑的石头上,一只腿跪在河里,崔长青伸手将不敢置信的她拉起来。
“赵姑娘,踩碎石中间,虽然硌脚,但走得平稳。”
等到二人过了河,晾干脚上的水珠准备穿鞋袜时,麋鹿面露不屑,“早说了你们人一点都不好,连过河这么简单的事都要折腾得这么麻烦,明明跳几下就好了。”
“崔师妹,你为何不飞,该不会是肝木的灵气也耗尽了吧?早说了要你好好修炼……”
崔长青头疼,“所以师妹,你是鹿,不是人。”
“我是师姐!”
“知道了,麋鹿师妹。”
河的对岸几乎没有人家,只是一条土路,走了不远,就到了一个分叉口,赵星来指着其中一条路道:“我来的时候走的就是那条路,不过既然改道洛京,我们得走另一条。”
崔长青将不知哪里摘的野果举在手上,麋鹿眼馋,仰着脖子就要吃,被有意戏弄长青逗得转圈圈。
闻言,崔长青顺着赵星来指的方向看过去,麋鹿趁机叼走她手上的果子,不一会儿就吐了出来。
“噗噗噗,又酸又苦。”
“那你再尝尝这个,这个不酸。”
看着崔长青手上的胭脂色透明的果子,麋鹿别过头,“不尝,我吃的那一串那么红都是酸的,你这一串颜色还不如我那个呢,肯定是酸的。”
“甜的。”
“我不信。”
“赵姑娘,你尝尝吗?”
一行人向着另一个路口走去,赵星来看着手上形似葡萄却只有小珍珠大的野果, “崔大夫,这是什么果子?”
“五味子。”
“五味?”
“皮酸肉甜,核中辛苦,略有咸味,五味俱全。赵姑娘,吃的时候轻轻咬住果子中央,果肉就自己到了嘴里,这样吃是甜的,别咬核,直接咽下去。”崔长青意有所指,“不然就是酸的,果子依附的那根茎是苦的,千万别碰。”
直接丢进嘴里嚼的麋鹿意识到了自己的吃法不对,出于谨慎,她问赵星来, “味道如何?”
赵星来如实道:“甜的。”
麋鹿化成人形,学着崔长青教给赵星来的办法又试了一次,不满道:“你们俩合起伙儿骗我,明明还是酸的!”
“麋鹿尊者,真是甜的,要不然,你尝尝我这个?”
“那本尊者就大发慈悲,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尊者,甜的还是酸的?”
“甜的。”
麋鹿质问崔长青,“为什么她的果子是甜的,我的果子是酸的,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崔长青悠悠道:“这个果子和别的不同,颜色漂亮的酸,颜色普通的甜。”
“你怎么不提早说?”
“我说了,你不信。”
“……”
几人一路走着,竟也不觉得疲惫,不知不觉中,居然走到一座山上。
赵星来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时路已经看不清了,“莫非是我带错了路?去往洛京的路不是这一条?”
“应该是没有错的。”崔长青问,“去往洛京,是否要经过西平?”
“我从京城来时,走的是孟州和真州,若是改道洛京,途中确实要经过西平。”
“那就是了,师姐说过,下山后往东南的方向走,就会出虢州,到西平。只是,师姐也说过,到西平要不了多少时间,但是路可不好走。所以大部分人若是南下,都会绕路走赵姑娘你来时的那条路。”
“如何个不好走的法?”
崔长青想了想自家师姐说起这条路就发绿的脸。
“师姐没说。”
赵星来的斗志上来了,“那我们就去走一遭,我不信这世上的路有比陛下称帝还艰难的。”
崔长青颔首:“正有此意。”
麋鹿早就跑到了她们前面,或许是久未有人来,两边的杂草已经盖过了路,抬眼望去,竟然看不见去路,低头用脚将草轻轻拨开,一条路又出现在眼前。
几人体力都不错,约莫未时就上了山顶,啃了点崔长青用身上所有铜板买的犹如锅盖般的厚实饼子,依稀记得卖饼子的大娘称呼它为锅魁?
买的时候几人尝过,焦脆香软,此刻凉了,吃起来干得噎人,水囊见了底。
二人一鹿默契得没有说话。
不过份量很足,一个锅魁切八块,她们才吃了其中三块就饱了。
吃完饭,继续赶路,这会走的是下坡路。
赵星来疑惑道:“这路只是多年没有人走,荒废了而已,看起来并不艰难啊。”
麋鹿跳上一面垂直的山崖,也不知道它的四个蹄子是怎么长的,居然可以在这种地方立足,闻言十分赞同,“是啊,是啊。”
崔长青没有说话。
她的师姐也是走惯了山路的,若只是眼下这些,绝不会露出那种表情。
“路好像不对。”没过多久,走在最前面的赵星来突然道,“我们走在了空中。”
崔长青低头去看,不知哪里来的小水流在她们脚下淌过,她们踩的也不是寻常山路,而是几块没有连着一起的石板拼接成的。
绕过一树绿意,赵星来倏地停住。
崔长青问:“怎么了?”
崔长青的目光绕过赵星来,这才发现她们是被两面近乎垂直的山崖包围着,脚下的路到了这会,应该已经不能称为路了,而是一个个被打磨成圆柱形、每隔一米多距离就嵌入一块在山壁里的石头。
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盘旋在山崖上却看不见头的龙。
偶尔几个相邻的石柱上搭着木头做的板子,应该就是前人脚踩的地方,已经被风化得不成样子,能想象到踏上去会“咯吱咯吱”响得多么厉害,就算不响,也有穿破木板失足掉落的可能。
她们脚下,原本的涓涓细流摇身一变,成了一条幽不见底的河,冲刷着石壁。
头顶古木参差,遮天蔽日。
置身此间,如沧海之一粟,渺小而微不足道。
赵星来慨叹眼前的鬼斧神工,“难怪说不好走,只是看一眼就令人脊背生寒,能上天宫的白鹤恐怕都不敢从这里飞过。”
麋鹿也从山崖上下来了,声音颤抖:“麋鹿是敢攀援的。”
“前人能过,我们也能!”
赵星来提起一口气,扶住山崖,跳到了第一个石柱上,“崔大夫,麋鹿尊者,切记千万不要踩这些木板。”
走过这座山,赵星来望着看不见尽头的路,“崔大夫,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可以进去歇歇脚。”
亭子看起来不大,和脚下的路一样,都是凭空修建的。
麋鹿率先冲进去,又倒着退回木板上,对着走近的崔长青咦了声。
“这破地方居然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