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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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夜，灯如昼。
长街人动，全不似平日清冷。
湖畔桥头，挤满了放灯祈愿的有情之人。
湖面上莹华点点，映得流光若幻，直似泻了银河之水，落了半天的星子。
临湖酒榭，凭窗而眺。
往来人潮如织，叠影成双，为这夜色平添了几分旖旎缠绵。
收回视线，拈起白瓷茶盏轻啜了口，茶汤已有些温凉，唤了小二过来，重新续上。
楼梯上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上来个粉袄粉裤的女娃。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年纪，挎了个扁浅的竹篮，里头盛了些荷包香囊、木梳红绳，皆是应景的物事。
穷人家的孩子，想是一早便出来讨生计了，也不见半点怯懦之态，上得楼来便大大方方地叫卖，童音琅琅，甚是动听悦耳。
挨张桌子走过，行至近处，无惧地看着面前一身雍容贵气的紫衣人，仰着带笑的小脸儿，脆声道：“大爷，红绳牵缘，香囊定情，买一件送给心上人吧。”
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瞅向眼前粉圆可爱的小脸儿，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微微含笑，温然道：“小姑娘，多大了？”
女娃笑得分外灿烂：“过了今天我就七岁了！”
“哦？”卓东来舒了眉，唇角扬起浅浅的笑，垂眸去看那篮中之物。
香囊荷包想都是自家手工，绣工算不上精巧细致，不过倒也娟秀工整。
随手拣了个素色无花的荷包，掏出一块儿不小的碎银放到竹篮里。
“这……太多了……我找不开……”女娃有些无措地说道。
卓东来温和一笑：“不必找了。”
女娃毫无掩饰地开心道：“真的？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忙不迭地道谢，宝贝似的把银锭子小心揣起来。忽又想到什么，小手在怀里一阵摸索，再摊开来时已多了条红绳。
“这个给您！”女娃满是稚气的脸上煞有其事地挂上几分神秘，乌黑的眼珠儿左右瞟了瞟，往卓东来身边凑近了些，小声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红绳喔。这是月老庙每到七夕才会特制的红绳，灵验得很，许多人想求都求不到呢。”
那神秘兮兮的模样逗得卓东来禁不住莞尔，挑了挑眉梢：“哦？”瞄了眼那根红绳，确是与竹篮里的有些不同，略粗了些，织法也有差别，夹了泛金的丝线，闪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见卓东来似是不信，女娃睁圆了一双大眼，煞是认真：“真的，不骗您！这是庙祝伯伯送我的生辰礼物！”那神情像是生怕被人误当了招摇撞骗之徒。
卓东来愈发觉得这女娃着实的可爱：“既是如此，那我便更加不能收了。”
“可是……可是……”女娃摊开的小手悬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连说了两句“可是”，却是道不出下文。
“东来，怎地将姑娘家给招惹了？”一抹温润的声音带着些许调笑的语气忽自女娃身后悠然响起。
女娃闻声回头，见是一相貌极为好看的中年男子，满目含笑，状甚亲切，一时不禁呆愣了下。
卓东来也不抬头，只不急不徐地说道：“会招惹姑娘家的只怕是另有其人吧。”
李寻欢还来不及反应这话里头的意思，那女娃已大声道：“这位大爷是好人！”
卓东来一愣。好人？这个评价倒是新鲜得很。
李寻欢闻言眼中笑意更盛，看着这女娃挺身维护卓东来的样子，心下更多了几分喜爱，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这娃儿，倒真讨人喜欢。”
卓东来斟上一盏热茶，放到对面，古井不波地说道：“前辈若是喜欢，不妨趁这七夕佳节觅一端淑女子，倘能早日缔结良缘，或许来年便可如愿了。”
李寻欢微怔，不由得苦笑了下，待要说些什么，却听楼下有妇人声音唤道：“丫儿，丫儿？”
“我娘在找我了！”那女娃向楼梯口望了一眼，回过头对卓东来道了句：“大爷，我得走了，今天谢谢您！”说完便急匆匆跑下了楼。
望着女娃的背影消失在楼口，李寻欢才笑着在桌边坐下。将杯中茶饮尽了，又斟上，浅抿了一口，抬眼，也不续方才的话茬儿，含笑凝视着卓东来，歉然道：“来时耽搁，劳东来久候了。”
卓东来眼皮也没掀一下，不甚在意地答道：“无妨，晚辈理当恭候。”言罢，悠悠然啜了口清茶。
这一声“晚辈”直让李寻欢怔了怔。
东来生气了？
在旁人听来或许只是与平日一般无二的口气，但李寻欢又怎会分辨不出那无波表面下的暗流潜涌？
只为我来得晚了？当不致吧……那却是为何？我还做了什么让东来不高兴的事么？
饶是人称惊才绝艳的小李探花，此刻也是一头雾水，半点摸不着头脑。
妄自猜测下去不过是徒费心力罢了，李寻欢是个聪明人，自不会做这等蠢笨之事。既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透，倒不如直截了当问个明白。
“东来，”李寻欢紧瞅着卓东来脸上的反应，“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卓东来这才慢掀眼帘，放下杯子，清淡一笑：“前辈何出此言？晚辈怎会无端生前辈的气？”语调优雅至极。
那笑容看起来云淡风轻，李寻欢却是没来由地背脊隐隐有些窜凉。
分明就是在生气！
可是……究竟是为了何事？
瞄着盏中碧色的茶汤，李寻欢心里暗暗叫苦。初时闻得约在这酒榭之中，以为终可解了酒禁，不曾想饮的却仍是这碧汤清茗。
暗自叹了口气，虽不知何故惹恼了那人，但既然他不想说，再问下去也是徒然，遂扬了笑脸，转了话题：“东来，难得今晚城中这么热闹，不如出去走走可好？”
卓东来依然挂着浅笑：“也好，于这酒榭之中却无酒可尝，想来前辈也是如坐针毡，难耐得紧，便出去走走吧。”语毕搁了茶资在桌上，展袖起身。
李寻欢不禁面露尴尬之色，微微苦笑，起身随了卓东来一同下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 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