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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醉恼箫乐入迷梦,醒时明月还依旧。雪见愁不擅酒,饮少辄醉,却也不似常人言出无状,只是安静的睡着,醒来时夜色正浓,窗外银轮高悬,愈发衬得青空如黛。
      但,这不是记忆中熟悉的居室。
      “谁准你碰我?还不放手!”蓦地挣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雪见愁面上闪过一丝狼狈。
      由于长时间的曲膝跪坐,沐惜追的手脚早已麻木,此刻被用力一推,竟渐渐恢复了些许知觉。
      “我看前辈睡着了,不敢擅自惊扰,所以……”
      “所以你就这样抱了我一天?”
      “……抱歉。”沐惜追侧首,鬓丝如风牵引,轻轻拂过面颊,“如有冒犯,请前辈恕罪。”
      雪见愁冷哼一声,道:“念你初犯,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沐惜追莞尔微笑:“……多谢前辈。”
      “随我来吧!”
      “去哪里?”
      “你不是要出谷?”
      “现在?”骤闻此言,不免有些吃惊。
      “废话!你又有什么问题?”雪见愁蹙眉。
      “不是……”沐惜追抬眸望窗,但觉暮色深沉,“天色已晚,何不等到白日?”
      “说要走的人是你,现在推托不走的人也是你,你把碧云谷当成什么地方?想来就来、说走说走的客栈吗!”
      “前辈言重了,我绝无此意。”沐惜追无奈的一声轻叹,“只是我现在手脚酸麻,一时半刻尚无法完全恢复,恐怕拖累了前辈……”
      “在水边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麻烦!”压下心头的百般不悦,雪见愁走到沐惜追身前屈膝下蹲,“上来。不准再说废话!”
      “这……”沐惜追面色微赧,“这样不妥吧?”
      “你再多说一字,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
      僵持片刻,沐惜追终是妥协。
      雪见愁的修为究竟多高,或许无人知晓,但看他身负一个男人的重量,掠山巅如履平地,想来其内功深厚,实是到了难以常理测度的境界。
      沐惜追静静伏在他并不强壮的背上,双手绕着同样纤柔的脖颈,鼻息之间尽是淡雅的馨香,如空谷幽兰,又如昙华微绽,熏染得连月色也缠绵起来,柔柔软软宛若一幅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绕至后山腰。此处地势稍缓,间或可见嵌入山体的洞窟石台,暂且可以供人歇脚。晨曦扫开云雾,初升的朝阳橘红可爱、恍若近在咫尺,沐惜追怀疑只要伸手,是不是就能触碰到它?正绮思飞扬时,手背蓦然一凉,凝神细看,却是雪见愁白瓷般的额头沁出了点点细汗,顺着面颊滴落而下。
      “前辈,歇会儿吧。”
      沐惜追心生不忍,下意识的抬手替他拭汗,熟料雪见愁不领情的偏开头去,气色甚恼:“你在做什么!”
      “山上不比谷内阴寒,前辈这么怕热,必是不好受吧?”
      “你知道就好。”雪见愁冷哼一声,脚程却是未停。
      “我好多了,前辈放我下来吧!”
      “你确定?”雪见愁不无讥诮的反诘,“只怕我一松手,你连立足的地方也没有!”
      “前辈可以行走自如,为何我不可以?”
      “无知小辈!不准拿你跟我相提并论。”
      沐惜追也不反驳,只温声道:“以前辈这般身手,加诸经天纬才,若在江湖走动,定然大有可为。”
      “大有可为?”雪见愁冷嗤,“这个江湖龙蛇混杂、人人权欲熏心,我不稀罕。”
      “如果有一天,前辈愿意对外界改观,会是为了什么人?”沐惜追在他耳畔轻轻道。
      “无聊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是吗。”
      眸色微黯的瞬间,沐惜追沉默了。
      此后两人不再交谈,直到雪见愁带他上了一处矮坡。
      坡下几户农家散布河岸,白色的炊烟袅袅,是沐惜追久违的画面。
      “下了山就是扬州地界,该怎么走不用我教你了吧?”久久的静默之后,雪见愁倏然开口道。
      沐惜追无言,半晌只微微颔首。
      “此处是通往碧云谷的唯一路径,但我不希望日后受到无谓的骚扰!”
      “……前辈请放心,这段在碧云谷的日子,将成为永远的秘密。”
      “有朝一日,如果你背叛了今日所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前辈的意思是——现在,就是诀别?”
      “你说呢。”雪见愁语罢掠身而起,兰影飘忽,几个起落已到百米之外。
      “前辈!”
      急追数步,却仍是来不及,沐惜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心口莫名一阵闷痛。
      然周围草木簌簌,如泣的山风似少女的婉转低唱,眼前所见,尽皆朦胧。

      山中一日,人世千年。流年偷换,甲子转瞬即逝,如今已是天圣二月初。
      近来在南武林传得沸沸扬扬的,莫过于江南第一庄——栖凤山庄易主一事。半年前老庄主君天易突然罹病卧床,数月不起,各路名医束手无策,终在月前因药石罔效辞世,随后少庄主君临出任庄主,却遭庄内长老联名声讨,疑其有弑父夺位之嫌,一时间扬州城内风声鹤唳,不少门派别有用心,对山庄异动虎视眈眈,坐等好戏。
      扬州城的天心楼日日宾客如云,往来过路的江湖人士只多不少,久而久之便成了各种小道消息的集散地。一日几人围炉小聚,谈及现任的栖凤山庄庄主,不免显得眉飞色舞。
      “比起那个糟老头,君庄主可真是人中绝色、百看不厌啊!”
      “那是自然,玉阶公子的名号可不是人人当得起的。”
      “一个男人长得那么美,真是可惜了!”
      “你懂什么,他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四处望望,说话的人压低了声调,“之前他和一个叫慕风的私塾先生乱搞龙阳,听说老庄主就是因为派人杀了慕风,所以才被下毒害死的!”
      “老子死在儿子手上?哈,人活到这份上还有什么盼头?死了倒好!”
      “无凭无据的,你爱怎么说都行啊!”
      “谁说无凭无据?我有个亲戚就在庄里做事,一次几个长老在房间里说话,碰巧给他听见,错不了!”那人见其他人半信半疑,便又添油加醋道,“如果不信,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为了稳固势力,这个君庄主又缠上了封天府的少主!两人成天腻在一起,别提多黏糊了!”
      砰——
      倏然一声脆响,手中的茶几落地,四下飞散的碎片溅到说话之人背上,顿时惹来一阵粗野谩骂:“喂!给老子小心点!弄伤了你赔啊?”
      “……抱歉。”邻座之人银发如雪,低低的垂首道歉。
      那人一怔,讥笑道:“我见过少年白头,但还从没见过白成这样的,要赔礼道歉可以,但总得有几分诚意吧?不如你把头发剪下来送我,怎么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阁下何苦强人所难。”
      “要是不把头发留下,今天你休想踏出天心楼!”
      那人猛地怒喝一声,四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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