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鬼都爱发牢骚》深海Sorceress

13、Chapter 13

　　星海公寓临河而建，建了有些年头，所以河边的树木都长得很茂盛。

　　这种树很神奇，春夏长叶，秋冬开花，长大屁股形状的叶子，开粉红色大朵大朵的花，风一吹，就往下掉。

　　街道、河面会铺满一层粉红色的花瓣，环卫工人每天清晨都会推车来打扫，会开着小船把花瓣打捞上来。

　　金银花下到公寓门口，远远能听到环卫工人用木扫帚扫地，发出“唰唰”的声音。

　　“怎么了？”她问。

　　田晓萌眼眶泛红，黑眼圈严重。

　　她憔悴地说：“我妈前天下楼梯不小心踩空，走了。我今天凌晨6点下的飞机，刚从洛杉矶回来……”

　　听到这个噩耗，金银花有瞬间的错愕，正想安慰她，就听见她说：

　　“银花，我听我哥说，你妈……一个月前就去世了，胃癌，你爸好像第二天就把她火化了。

　　没办丧礼，也没通知任何人，骨灰现在正寄存在殡仪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

　　金银花觉得很荒谬，平常都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凭什么突然冒出来说她妈妈死了！

　　偏偏是个认识的人……

　　金银花哆嗦着拨出那个她倒背如流的号码，“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从出来外面读大学开始，她已经六年没回老家。

　　刚开始那两年，金妈妈经常打电话来，她总是以工作为由，匆匆挂断。

　　等后来，微信流行起来，她们也就只剩下在微信上偶尔聊两句了。

　　也许她只是换了手机号码？

　　但就算她再怎么难以置信，当她经过六个小时的车程，再次回到那个变得陌生的家，发现厨房一干二净，发现浴室只剩一套洗漱用品，发现卧室衣柜没有一件熟悉的女式衣服，再从抽屉里发现最上面的那张骨灰寄存证。她不得不信了。

　　她永远忘不了当她去殡仪馆，取出金妈妈的骨灰盒时，那个小坛子在手上冰凉的重量。沉甸甸的，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刚出殡仪馆门口，金银花的父亲金边度突然走出来。

　　他黑着脸说：“你想干什么！一回家就偷东西！你想把你妈的骨灰拿去哪里！”

　　田晓萌的哥哥田晓天担心金边度会对金银花动手，不动声色地挡在金边度和金银花之间。

　　“金边度，你知不知道，从我妈死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你老婆了！”

　　金银花一股怒火积压在胸口，让她险些失控。

　　“银花，你冷静，犯不着这个时候和他起冲突！”田晓天在金银花耳边小声说，用眼角瞟了瞟骨灰盒。

　　金银花看到骨灰盒，彻底冷静下来，二话不说就往车那边走。

　　“想走？”金边度想拽住金银花，却被田晓天拦住。

　　田晓天：“金叔，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在这里动手就不好看了！”

　　金银花背对金边度：“金边度，你打我和我妈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总有求我的一天？”

　　金边度一时愣住了。田晓天趁机赶紧上车，载着金银花就跑。

　　“晓天，载我去车站吧……”

　　金银花坐在后座，闭上眼睛，紧紧抱着骨灰盒，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好，你东西都拿好了吧？别再回来了，他会打死你的……”

　　然后第二天，她就接到老家医院打来的电话。金边度车祸死了。

　　金银花从回忆中晃过神来，讽刺地笑了笑，心想：真是丑人多作怪，死了都阴魂不散……

　　不过还好，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了。

　　“哎！哎！你听说了吗？这个周末在一楼南中庭举办湖南F4的粉丝见面会！”

　　“真的？那这个周末有得忙了。”

　　……

　　两个路过的导购员说话的声音引回了金银花的注意。

　　她深吸一口气，又恢复到平常面无表情的模样，冷静地走去会议室。

　　下午，外包的施工队负责人过来勘察场地。

　　谢以默、卢沛宜带着负责人，去看商场一楼南中庭的活动场地。同行的还有陈贠，金银花，卫威廉，蔡明奎和林映玉。

　　陈贠紧跟卢沛宜和谢以默，金银花紧跟陈贠。卫威廉跟着金银花，蔡明奎和林映玉则缀在最后面，全当摆设。

　　卫威廉一边走路一边开小差，回想今天早上开会时，同部门、不同部门的那些男同事，或隐晦，或刻意的目光。

　　他悄悄退到后面，跟蔡明奎并肩：“奎叔，我怎么感觉今天早上那些男同事好像都不太喜欢我？”

　　蔡明奎心想：本来呢，他就算长成天仙一样，那些直男都不会觉得他多好看。

　　但是呢，他偏偏很受女同事欢迎，有钱又有地位，完全可以为所欲为，长得又帅……妒忌心理之下，他们会喜欢他才怪。

　　但他嘴巴上说：“可能跟你不太熟，才感觉疏远吧。”

　　趁林映玉中途有事离开，卫威廉又小声说：“那我怎么感觉那些女同事好像也不怎么喜欢银花呢？

　　映玉还和我们一起工作呢，怎么感觉也挺疏远银花？”

　　他又想起早上开会的情景：三个部门开大会，各个部门的女同事扎堆坐在一起聊天，连林映玉都坐得远远的，只有金银花坐在经理们后面。

　　等到营运部单独开会时，金银花还是坐在经理们后面。而林映玉像是有意的一样，特意和她隔了好几个位置。

　　金银花给人一种感觉——她永远坐在最前面，永远扎堆在经理层里，偏偏当中男经理比较多，所以看上去，就像她扎堆在男人堆里一样。

　　在女性群体里，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在男性群体里，她又显得那么突兀。真是好奇怪的一个存在。

　　蔡明奎说：“这当中的关系就复杂了。我和银花是同一时期进来的，小玉进来得比我们晚。跟你一样，也是银花带的她。

　　那段时间，银花天天黑着脸，对小玉发脾气，小玉都被她骂哭了。自此之后，小玉都对她毕恭毕敬，保持距离。

　　她可能面相没有优势，天生长得高冷，平常也不和其他同事私下有联系，逛个街、聚个餐什么的，就只知道天天跟在陈贠经理后面卖力表现。

　　可能因为这些种种原因，她才没落个好人缘吧。你看卢沛宜经理，陈贠经理和银花三个人，能看出什么？”

　　卫威廉摇头。

　　“卢经理是个严肃刻板的人，陈经理就是他的翻版，而银花就是陈经理的翻版，公认的……同部门、不同部门的，看到他们都绕道走。所以年轻人，小心点！”

　　简而言之，她在职场上就被公认是个刻薄、势利、没有人缘、遭人排挤的小人咯？

　　卫威廉看着金银花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施工队要通宵作业，金银花被留下来监工，卫威廉也被陈贠留下来值班。

　　商场闭店以后，金银花换了一身灰色便服去帮忙。

　　卫威廉拉住她：“你又不熟悉他们的业务，过去瞎帮忙只会帮倒忙，还是别添乱了。”

　　施工队里一个带口音的小哥却笑着说：“银花可能帮忙了！上一年工程比较大，她陪着俺们通宵干了两天。”

　　难得被人夸奖，金银花难得得意地笑了笑。

　　她对卫威廉说：“反正也没什么事，要不你先上去休息吧。”说完就转身去帮忙搬东西。

　　她扎起马尾，带着旧手套，穿着一件灰色圆领长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但非常实在。

　　眼前这个带点孩子气的女人，较白天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她的性格格外神秘，有种特别的反差。

　　卫威廉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工作，没过一会儿，心痒痒的，也卷起袖子加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