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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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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氏作为花府的主母,本是万事无忧,可谁曾想花家的当家人花恒却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今日一个红颜知己,明日一场金风玉露,贺兰氏早已过了青葱貌美的年纪,加上两两相看,花恒也早有倦意。自贺兰氏诞下女儿后,花恒更是肆无忌惮,似是完成了对贺兰氏的任务一般,竟开始明目张胆地流连于烟花柳巷,对家中大小事务拒不理睬。正因此,贺兰氏带了女儿远去姑苏,竟连周岁宴也没回京。
“夫人,老爷本就是风月场上的浪子,如今你还远在姑苏,这家里还不知道是谁鸠占鹊巢呢。”
“谁稀得去就去,那个家我是半分情分也无。”
贺兰氏抱着刚退热的女儿眼神决绝,早在他不愿意救贺兰家的时候两个人就只剩生份,哪来的旧情。
“阿朝,以后你就和姑母一起,可好?”
7岁的贺兰朝自有记忆起便只知道姑母一个亲眷,其余的宗族长老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远远见上一面。那个时候也是有双亲庇佑的孩子才会上前讨喜,他永远是在角落里的那一个。
“姑母,阿朝自是愿意。只是阿珏呢?”
“阿珏……”
贺兰氏此行来姑苏,一气之下倒是忘了花珏。虽说阖府上下的人不至于冷落了他,可没有亲娘在身边,多少是会失了依仗的。
“夫人,表少爷说的不错,少爷还一人在府上呢。若是老爷那些个莺莺燕燕有什么坏的心眼,咱们可是鞭长莫及啊。”
一边是骨肉血亲,一边是覆水难收,纠结许久,贺兰氏顿了顿:“让曾乾去备船,下午启程。”
“好,老奴这就去。”
见下人都散去,贺兰氏将阿朝拉到身前,问:“阿朝,姑母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你可愿意和姑母一同回京?”
虽然只有7岁,贺兰朝却已是长成小大人的模样。乌黑的发髻纹丝不乱,一双星子般的眼睛好不露怯,只见他不疾不徐,道:“姑母待我虽好,可我终是贺兰家的孩儿,没有拖累姑母的道理。姑母放心,阿朝一定用心课业,早日金榜题名,为贺兰家光耀门楣。”
光耀门楣的话听了很多遍,花府富甲一方,从不缺阿谀奉承之辈,可小小孩儿的宏愿至真至纯,是什么也比不上的。
“我家阿朝自是最好的。”
贺兰氏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抱紧了熟睡中的女儿,既然孩儿都比自己有勇气,那更是没有偏居一隅避世的道理。
午后贺兰氏避开了宗族耆老,带着一行人悄悄地登船离了姑苏,连贺兰朝也没让送。姑苏山水如墨,一峰一云都是记忆中的模样,碧波缱绻,似是为这远嫁的女儿送行,又似是挽留。一路上贺兰氏伤心了许多回,可她知道,这些伤心,只能留在姑苏的山水之中,离开姑苏回到东京城的深宅,她又要做回那个杀伐决断的当家主母,无人依仗,高处不胜寒。
又十载,景祐元年。
东京城的热闹只增不减,加上仁宗亲政后开设恩科,大力聚贤,一时间有才之士皆奔赴城内,樊楼的夜夜皆明,长街上的人群簪花吃茶,好不热闹。
“娘亲,娘亲,我可以出去玩会吗?”
景书辞透过矮墙已经眼馋了长街半月有余,可是安氏从不允许她出门。虽说秦氏和景启元并没有严令女儿出门,可这些年景家一直没有再添新的子嗣,是以安氏更为小心谨慎,唯恐这唯一的女儿有个闪失。
“今天街上多了好些人,娘亲,你就让我出去玩玩嘛。”
这十年来,景书辞跟着景启元在私塾里念书,闲暇之余又被手把手教着打理书堂,筹备诗会,抄录书籍,都已是轻车熟路。只不过自3岁后她这些年一直都是以男儿模样示人,从未接触过其他景家以外的人。
“当年周岁宴谁都知道景家有个女儿,可你爹爹从小就是把你当作男孩子将养的。这日子久了,大家都还以为我们家多了个儿子,竟丝毫记不起来还有个女儿了。”
“所以呀,我出去没有人会认出来的。娘亲,你就让我出去玩一会吧。”
“拗不过你,带上落落和长明,他们跟着你我能放心些。”
“谢谢娘亲。”
安氏这些年一直都是谨小慎微,景书辞一直看在眼里,她知道正是因为全家上下都宠着自己,母亲才愈发的害怕,登高必跌重,常是她挂在嘴边的话。可也正因此,景书辞铁了心不和安氏一般,立志要走出这小小的景家,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加之秦氏是个爽朗的主,两人虽不是亲生母女,在这方面倒是一拍即合。对景书辞的管教也较为松散,诸事随心,不触家规即可。
“小姐,你小心点。”
距离景府一个街口完全瞧不见家门后,景书辞才算放下心来。
“长明,你可知道今天街上为何这么热闹?”
“听说是官家给了恩赏,特设恩科,广纳天下有才之士。许多往日离京的才子,如今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那爹爹常说的柳世叔是不是也回来了?”
“这个就不知道了,但老爷确实一大早就出门了,去哪儿倒不知道。”
景启元常在家中念叨柳永的名字,这些年他的诗词也传了不少入京。对于年纪尚幼的景书辞而言,柳永的名字就如同美人如花隔云端,是耳听世界里的佛陀。如今好不容易来了机会,怎么舍得不见一见本尊?
“走,去码头。”
“去码头?小姐,码头人多眼杂的,夫人知道了定要罚你。”
落落是个胆小的,素日里也不曾出过几趟家门,更别说是码头了。
“放心,有我在绝对丢不了你。”
明明是个刚满10岁不久的娃娃,却总是有着一副当家人的派头。落落无奈摇手:“小姐掌一家中馈都是屈才了,掌官家中馈想必也是可以的。”
三人绕过长街,雇了车去往码头,一路上行人纷纷面露喜色,时不时还有吟唱之声传来,细听发现竟是当年柳永离京送虫娘的那首雨霖铃。
如今前尘尽抛却,再回东京城,不知道那柳永是何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