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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新的问题 ...

  •   这一天,朱明荷的嘴巴就没停下来,除了吃就是说,公婆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是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吃过晚饭,朱明荷在厨房里帮着婆婆洗涮碗筷,嘴还是没个停:“妈,我去超市上班之后,要是赶上有什么优惠,特别是那种限时的,我就给你打电话,你快来买,如果不方便打电话,肯定会有咱小区的邻居去呀,我让他们跟你说,你就赶紧去。”
      婆婆笑道:“还用那么麻烦啊,我直接去等着就行了,一等就一天。”
      朱明荷道:“哎呀,那多累呀。你就等我的信儿。”
      婆婆道:“要是太累啊,咱就不做了。”
      朱明荷擦着洗好的盘子,说道:“哎呀,怎么会累嘛。上早班就下午休息,上晚班就上午休息,每个月还有一天整休,离家也近,我觉得挺好。”
      婆媳俩说笑了一会儿,朱明荷突然神秘兮兮的往前一凑,对着婆婆耳语了一番,婆婆立马惊奇地问:“真的?”朱明荷扭捏起来,手里的盘子慢慢的旋转着:“嗯。”她点头道:“那天我们去问了,又预约做了检查。我俩都没事,都正常。萧腾吧,工作没有规律,身体太疲惫了,需要调节。我可能是因为爸爸突然离世对我的打击太大了,心病太重了。”她抱歉的看着婆婆:“我会注意调整的。现在也要出去上班了,多接触接触人,说不定就好了。”
      婆婆道:“你爸爸的事情啊,确实是……你得想得开。”随即笑嘻嘻的说:“你俩没事儿就好。”
      婆婆将这话告诉了老伴儿,两个人都放了心。
      公公道:“我就说嘛,孩子们肯定是健健康康的。咱也不心急,总会有的。”
      婆婆铺着被子道:“老天爷要是给咱啊,咱就好好接着,要是不给咱啊,也别恼。前楼那个张嫂,她儿媳妇不也是结婚三年才怀上的嘛,孩子这不都上初中了,弹得一手好钢琴。”
      公公呵呵笑道:“咱呀,就等着好了。不想那么多。”
      在自己家里,朱明荷笑道:“你这个傻子!现在放心了吧?”萧腾只笑不说话,眼睛看着正在铺床的朱明荷,耳朵听着她的絮叨:“早就让你去查,你还不去!你真是傻,就因为你是医生,所以才不好意思去检查呀?医生也是人,也会生病的呀,有什么好怕人笑话的。你呀,就是给自己心里添乱。”
      萧腾只是笑着,并不答言,当初悬着的一颗心可算是安稳了。在生育问题上,他也是急的,迟迟未育,不只给自家人添了堵,也给外人添了话柄。朱明荷很是挂心,自己跑了多少医院、喝了多少药,他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勇气去做检查,他怕万一。万一呢?做为一名医生万一有什么隐疾,多难为情啊!
      他是感激她的。萧腾想起两人见面的前一天,是同事的妈妈的朋友的邻居介绍的,下班前,同事还专门叮嘱了一番。晚上,萧腾接到了妈妈打来的催婚电话:“腾子,有合适的就定了吧,30岁了,成家立室吧。”萧腾舒了一口气,应了一个“好”字,他心下决定就这个了,管她是什么样子,娶回家就算是安定了。翌日见了面,心无波澜,说不出非交往不可的理由,也想不出拒绝的借口,算是认识吧,记得多年前在医院见过,她的父亲想必该是好了吧。
      定了吧!给她父亲个安心,也给自己父母一个心安。他承认,这是不负责任的选择,所以他在婚后会格外的宽容,给了她足够的空间。这时间久了,到也真生出了感情,想必缘分就是这么的奇妙吧!

      萧腾顺利入职,一开始并不是很忙,即使他有着十多年的经验,但对于医院来说,他是一个新人,这是一个新的环境,还需要用时间去磨合和历练,他的心里还是急的,急于表现自己。家里的小院子,已然萧索,爸爸侍弄着边边角角,劝着自己的儿子:“闲有闲的苦楚,忙有忙的乐趣,你得把这苦与乐啊合起来调一调。”
      萧腾劝解着自己。准点下班的时候,回家来收拾收拾家,帮着爸妈拾掇拾掇,赶上朱明荷下晚班,便殷勤着接一接妻子,两个人手拉手一路走回家,甜的冒蜜。朱明荷笑着说:“要不你以后别来接我了,这么近的路,走来走去的。”
      “太晚了,只要我有时间我就来接你。”
      “哎呀,这样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萧腾疑惑地看着她。她矮,他高。他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小妹妹。
      朱明荷真的不好意思起来:“我那些同事说你好帅的,问我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说着,笑个没完没了。萧腾也不禁笑起来。影随身动,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进了屋,热气袭来,仿佛是入了夏。朱明荷一边脱外套一边说:“我想着,咱是不是该买辆车了?你的工作也有着落了,以后要是忙起来,上班下班得用着的。”萧腾想了想,道:“嗯,找个时间咱去看看。”朱明荷笑着说:“叫上爸妈一起去,自从上了班,咱全家也没有坐下来好好吃顿饭,我和咱妈也好久没有逛街了。”萧腾笑道:“行啊,咱一起去看看逛逛,再下个馆子。”

      如果女儿嫁得好,娘家该是很开心的吧?
      朱明荷的妈妈要是知道女儿过得挺,心里是不是会感到欣慰和喜悦呢?现在她正盘腿坐在自己家的炕上闭目养神,突然眼睛一睁,急急的下炕穿鞋,低着头往屋外冲,一下子撞在一个人的身上,两个人都哎哟了一声,只听那人抱怨道:“你着急忙慌得干什么?”
      妈妈抱歉的说道:“哎呀,我哪知道你会回来嘛。”回来的是朱明柳,他一边向屋里走一边问:“你要去哪儿?”妈妈随着他走进来:“我想到了,我可以去问你奶奶啊!”朱明柳看了妈妈一眼:“问我奶奶?她能知道?”
      妈妈道:“你妹妹走这两个月了,说不定会和你奶奶联系啊。我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朱明柳道:“妈,我倒觉得你可以给她打个电话,万一她没换号码呢。”妈妈试探地问:“要不就试试?”朱明柳不耐烦地说道:“你快试试吧!你闺女都不问问你过得好不好,你骂她一顿。”
      妈妈笑着白了儿子一眼:“骂她有什么用。挣点钱是最要紧的。”朱明柳道:“哼,不指望能从她那儿得来钱。”妈妈拿起手机翻着通讯录:“那也得试试。现在可是钱要紧。”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母子俩面面相觑,朱明柳冷哼一声:“看吧,真不指望她。”他好像得了健忘症,很快就忘了刚才是他要自己的妈打的电话。妈妈嘟囔着:“要不说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指望不上。”朱明柳斜着眼睛看向妈妈:“妈,你也是做女儿的,你是泼出去的水吗?”妈妈伸手打了儿子一下,惹得儿子左躲右闪,大笑着求饶:“好了,妈,我错了。”
      妈妈也坐下来:“虽说女儿是小棉袄,但那棉袄离得自己也太远了。还是儿子离得近哟!女儿再好,终究是要嫁到别人家的,没有儿子老了依靠谁,没有儿子这个家族的血脉还怎么传承下去,这房子这财产难道还给别人不成?”
      朱明柳回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咱家还有财产?就这房子?哼!”
      妈妈忙道:“你别瞧不上这房子,这就是咱的家,这叫不动产,多多少少都是一份财产。”
      朱明柳摆手道:“你稀罕,不见得别人就稀罕——你快点想办法吧,我也30岁了,好容易有个漂亮媳妇儿,我不能让她跑了。我想着年底就领证。”
      “年底?这都几月了?这么赶?”
      “妈,赶紧定下来吧,今年结了,明年你就能抱孙子了。”
      妈妈并不那么高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你就那么认了?你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无业游民,人家就肯依了你?儿子啊,擦亮眼睛,别把自己坑进去。”
      朱明柳不高兴了:“不结婚,你就嫌弃我;我要结婚了,你又嫌弃我。我俩是两情相悦,都愿意着呢。照她的意思,恨不得现在就领证定下来。算了算了,我俩到镇上去租个房子住,不听你在这里叨叨。”说着,人就进了自己的屋,还真就收拾起东西来了。
      妈妈的心里一揪,突然怜悯起自己来了。她不知道朱明柳是怎样认识了一个女孩子,两个人稀里糊涂的就确定了关系,但妈妈总觉得这女孩子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孩子。她虽然不允许别人说她的儿子半个不是,但她也明白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一个没工作没长相没家世的男人,就那么容易得了一个什么也不计较的漂亮女子,哪里会有这等好事?不行!女儿远嫁了,儿子又要决绝的走,她得为自己着想。
      电话还是要打的!
      没有接通的电话也没有再打回来,妈妈得抓紧时间,要赶在女儿换号码之前必须联系上。她再打还是无人接,难道女儿竟变得如此狠心?不会的!依她自己对女儿的了解,女儿不敢!
      过了两天,电话真的打不通了,女婿的电话倒是接通了,但是里面传来朱明荷的声音:谁啊?挂掉它!不想说话!你要说你就说吧,我可不接。接着就是大门咣当的声音。妈妈这头看着墙上的表,早晨七点,她能出去干嘛呢?
      “妈,有事吗?”
      和女婿说吗?不!女婿虽是好性的,但不是好说话的。他在自己面前可是笑面虎,心里的不满不会直接表露出来,但她是能感觉出来的,朱明柳私底下说笑过:“萧腾也真是倒霉,娶了我妹妹。我也真是佩服他的气量。”算了,把话咽回去吧,但是要给自己找补点面子回来:“哦,没什么事。前几天给明荷打电话,她也一直没接,再打就是空号了。我担心她,就给你打电话试试。”
      萧腾语气平淡:“嗯,那就先不说了。我还得去上班。”萧腾才不会对这个丈母娘说实话,朱明荷故意不接不回电话,几次之后便换了号码,她也劝丈夫换,萧腾表示先不换:“我就先不换了,回来不到三个月,万一以前的医院有什么需要办的事呢,还有买咱房子的人有个事怎么办。先留着吧,明年再换。”朱明荷不无好气的说:“你爱换不换,我换!”
      “哎,等等。”妈妈拦住了,面子还没找回来呢。“她奶奶不太好,所以……你可别跟她说啊。”
      这话慌了朱明荷的心,赶紧给奶奶打电话,悬起的心放了下来。“我妈怎么这样啊!不行,我得给她说道说道。哎,我用你的号码,不想告诉她我的新号码。打完这个电话,你就把号码给换了。”电话通了,朱明荷的怒气还没有撒出来,那头的妈妈先流了泪。
      “明荷,我的好女儿,自从上次打了电话,我就再没听到你的声音。你过得好不好?那边是不是很冷?我就说嘛,去那儿住干什么,咱这边多好,这隔了好几个省,你看远嫁有几个过得好的。”朱明荷料到妈妈的是干打雷不下雨,哭腔早就消散了。“你和你婆婆住一块儿?他们对你好不好?”
      朱明荷声音冷淡:“自己住。”
      “哟,你婆婆还给你准备了房子?哦,对,你们不是还有卖房子的钱嘛,那边的房价低一些,买了房子还能有盈余,你们还是赚的。”
      朱明荷面无表情:“你有事说事!没事就不要打电话找我,更不要用奶奶作为谎言来骗我。这是第一次,但不会有第二次。”
      “我这不是想你了嘛,你不接不回的,我心急了嘛。”
      朱明荷声音依然平淡:“不用这么客套,你找我无非就是为了哥哥嘛。我手里没钱,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我也没有怎么工作过,卖房子的钱也不全是我的,我没有权利去支配。我每个月还得还爸爸治病欠的信用卡。你就别难为我了。”
      妈妈急了:“那你去上班啊!辛苦供你上大学,你倒好,成天呆在家里。早知道这样何必浪费那四年的学费!我跟你说,你哥要结婚了,你得赞助点儿,总不能让你哥憋屈着把这婚结了。说得严重点儿,你能忍心让朱家断子绝孙呐!”
      “妈,你越说越离谱!你话说得太狠毒了!那是你的儿子,你嫁到朱家这么多年,你就是朱家的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是我的哥哥,并不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给你养孩子呢?你不要以哥哥为幌子来要挟我,有句话压在我心底很久了——你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可是长辈!你这样说话是要遭雷劈的!”
      “都说不要远嫁,可对于我来说,远嫁或许是一种解脱。好,那我就不说了,你也不要打电话了。”
      “明荷。”妈妈的态度软下来,略带着哭腔道:“你知道你哥哥的,我真能指望他?还不得看着你嘛。他一份不挣,还得靠着我养,现在又带了一个好吃懒做的女人,要我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爸爸的丧葬费被你偷着给哥哥花掉了,村里给的补贴也让哥哥拿去了,以前每个月给你的赡养费也都进了哥哥的腰包。你现在问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自始至终,朱明荷的语调都是平和的:“从小到大,我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这个家单独给我拉了一条线,时时拉扯着我。家里出了事由我作牺牲,而哥哥就可以置身事外。我不想‘懂事’了,太累了,已经完全失去自我了!可是我也就活这么一世啊!”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朱明荷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开口,她轻言道:“你有事也好,没事也罢,我就是泼出去的水,没话可讲。”
      话说出去了,朱明荷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她并不想真的这样,是不是太过绝情了?她是站在阳台上通的电话,门关上了,插销也插好了,声音平静且低音,萧腾在卧室里看电视,他应该不会听得真切。算了,说出去的话也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但是电话那头的妈妈心里有了主意,不跟这个毛丫头啰嗦了,说多了也是白费口舌。以前离得近,她也不敢多反抗,顶多嘴上过过瘾,到最后不还是乖乖的,现在可不一样了,两地跨了好几个省,自己也去不了,怕是以后也见不到了,说话也硬起来了。老太太也是自有办法的。
      朱明荷再也想不到自己的妈妈会把自己给告了,理由是不赡养母亲。她讶于母亲的本事和决心。奶奶在电话中说自己的哥哥交了女朋友,看着不太正经,现在两个人都没了影儿。他们的妈是常常到家里走动,不是脸上挂了泪痕就是眼里盈了泪。“也怪我,随口提了你上班的地儿,就被她记住了,托人去查了地址,就这么找着你了。”朱明荷并不怪奶奶,怪就怪自己的出身:“没事儿,奶奶,你不用担心。”
      朱明荷心烦意乱,有同事窃窃私语,她也无心上班,便请了假专心处理这件事,好在公公婆婆不多言,要她自己拿主意,她并不是真的不赡养自己的母亲,可是家丑不外扬,有些话越说越多,越描越黑,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的事怎么说得清呢!
      有苦无处诉,想了想,便给严霙打了电话。严霙对于她的事还是略知一二的,她劝:“我原以为阿姨是重男轻女,偏爱你的哥哥多一些,怎么现在感觉其实她谁都不亲呀。”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爸爸生病的时候,我妈妈根本就不上心,什么事都不管,以前觉得她一个农村妇女懂得不多,情有可原,时间久了,我觉得我妈妈人品有问题,我知道这样说不好,可是这个妈妈真是不合格。”
      “那你哥哥呢?”
      “不知道,我奶奶说自从我哥找了女朋友,人就不知道哪儿去了。我又不是不养她,她这是做什么!我颜面扫地,她就这么高兴吗?”
      朋友劝过了,但朱明荷的心依然紧绷着,直到最终结果出来,朱明荷躲在家里放声大哭。妈妈要了每个月2000元,再无要求,朱明荷答应了,面如死灰。
      冬天刚刚降临,朱明荷就感到了刺骨的冷风。婆婆劝她不去上班了或者是换一家,但被她拒绝了:“妈,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超市离家这么近,时间又合适,我才不换呢。我就上班下班,才不去理会他们的想法呢,他们又不是我,不会感同身受的。我上我的班挣我的钱。”婆婆伸手抚摸着朱明荷的头发:“对,别人的话听听就好。”
      妈妈之后的情形,朱明荷一点也不想知道。她不明不白的将女儿告上法庭,让不明就里的人嘲讽着女儿。哥哥之后的日子,朱明荷更不想去了解。他有的是法子讨生活,更何况妈妈手头上是有钱的,还担心什么?
      严霙对于这个结果还在唉声叹气:“母女俩怎么就这样了呢?”
      朱明荷浅笑着:“是啊,可能缘分不够吧。”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怎么去解释呢?
      如千丝万缕,缠绕不清,编织成了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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