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46、第六十章（5）

　　谢缘思忖道：“那程家没有后代留下来吗？比如……”程养仙的名字已然到了嘴边，但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忽然意识到，程养仙程养仙，那“养仙”二字和夏元勖给她“扫盲”祷生阵时提到的养仙瓶，读音完全一致，很有可能是个别有用意的化名。
　　“比如什么？”夏元勖眨了下眼，好奇地等她的下文。
　　谢缘灵机一动：“比如程焕。你发现没，字帖让我救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和我有关系的，即便没直接关系，隔一个人的间接关系总是逃不掉的。我不知道这是有意安排的，还是，还是人性如此，一个不恰当的形容，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夏元勖睁大眼睛，使劲点头道：“有道理，程焕，姓程，可以试试。他是我家教老师，有这层关系在，可以省很多麻烦，回头我就去打听。”他颇有点忸怩地打量谢缘的神色，“呃，姐，都说完了，可以把字帖给我了吗？”
　　谢缘低头看了眼攥在手里的字帖：“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听听你对仙腹里开祷生阵的看法，真实看法，不许随便甩点场面话套话。”
　　夏元勖委屈地嘀咕：“我说的都是真实看法啊……”被谢缘无声的目光一带，不敢继续委屈下去，老老实实道，“姐，我的真实看法，怎么说呢，说出来怕你不高兴。”
　　谢缘莫名有所感，有些紧张地蜷起了手指，手指搁在桌上，竟有些抖，忙用另一只手攥住：“你说。”
　　教室里一下子静得出奇。
　　邪了门了，晚饭点过了有一会儿了，居然没有一个学生来自习，连门外走廊都静得像被清场贴封条了似的。
　　夏元勖揉了揉空瘪的腹部。他都饿了，论抗饿能力，他不如谢缘。
　　“我怀疑，这个嵌套祷生阵，没有真正的祷生阵该有的功能。姐，你仔细想想我跟你说的，除了你的灵魂，用你的血做的血楔，仙腹里的人和物都是假的。拿假的东西造一个真祷生阵出来，想想都是天方夜谭。”他小心地斟酌着，说道，“姐，不能对它抱有太大希望，它可能只是为了瓦解仙腹。”
　　一番话下来，谢缘蓄了一头的冷汗。“重头再来”，谢缘深知自己是靠这四个字吊着口气的。她天生不是郁郁寡欢的脾性，但也已经抛却了置身事外的冷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压下对赵欣死别的哀痛，就是有这个盼头。
　　只是在她认定这盼头可奔之后，还是向夏元勖问出了那个问题，焉知不是她内心最深处早就有了最坏的打算。人人都瞒着她，她自己如何能忍心也瞒着她。
　　她闭上眼，缓了缓心神，可嘴唇依旧抖得不像话：“那我现在就跟字帖说，让它放弃当前这个循环，反正不多这一个平行世界，等新的循环开启后，再重新把人都救了，一个个替换到现实中。”她咬牙道，“严一楠居然这么笨，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说干就干，她把字帖往桌上狠狠一拍，捡起笔就要写。夏元勖忙拦住她：“不行了，再开一个循环就没办法完成替换了，只要开始第一次替换，那这个循环就和现实绑定了，相当于把坑占了，一把锁配一把钥匙，这个循环结束后，下一个循环，下下个循环，再来多少个循环都没用了。祷生阵替换的功能就此关闭。”
　　“那就再开一个祷生阵啊！”谢缘冲口而出，几乎同时，她就为这不经大脑的任性话羞愧不已。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开一个祷生阵，是害人害己的豪赌——上哪儿去找真正十恶不赦之徒祭阵，上哪儿去躲避仇恨反旋回来的夺命镖，上哪儿去寻堪比凶徒的刽子手般的铁石心肠。没切身经历过的人，不会在乎她所在乎的人的命；经历过的人，后悔弥补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再赌一局。
　　果然夏元勖皱眉道：“姐，这更没可能。”
　　“那……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谢缘按住他的手腕，颤声道，“不止赵欣，还有苏慎，我爸爸，他们的命运也没有替换到现实中，我……我……”
　　夏元勖为难地道：“姐，说句不好听的，你已经，呃，已经死……过世了，没必要纠结这些了。”
　　谢缘红着眼抢白道：“既然我已经死了，那他们还瓦解仙腹干什么？灵魂什么的，都是虚的，在乎灵魂解不解脱有什么意义？”
　　“姐，你非要这样硬杠……我只能说，布阵人应该是能感受到仙腹里灵魂的痛苦的，布阵人心肠还不够硬，看不下去了而已。”夏元勖小声道。
　　谢缘冷笑一声，抿着嘴憋着眼泪，斜眼死死盯着窗玻璃。窗如一面镜子似的，格外清晰地映出她的脸，无用的不甘爬满她的眉梢眼角。
　　夏元勖有点摸透她情绪的缓冲能力了，大概率不会崩溃到他应付不了的程度，于是迟疑了一阵，说道：“那个……姐，你刚说平行世界，那是什么东西啊？”
　　唤了几声后，谢缘的注意力才被吸引过来。她沉默几秒后，便把从苏慎地方听来的“平行世界”云云说了，当无意提到“时空扰动”时，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极快地冷笑了一声。时空扰动啊，困扰他们那么久的时空扰动，真面目非但和纠偏毫无关系，甚至几乎是反着来的，他们巴不得原本的命运偏得远远的，彻底扭转了，永远别反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