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花开早》陈顾青蓝

6、第 6 章

　　郑凌忆冷眼看朴舒敏把那些银票在指尖翻来覆去的鼓捣，最后随意的放在桌上，再不看一眼，抬手敲着桌子沿，慢悠悠的说
　　“少东家果然阔绰，九万两出手，眼都不眨一下。”

　　郑凌忆是个燥性子，等了这么半天，早不耐烦，一颗心就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听朴舒敏还在扯东扯西，一步就冲了上去，揪着朴舒敏的衣领，
　　“少废话，景岫在哪里？”

　　朴舒敏像是完全没有听见，站起身拂开郑凌忆，侧过身自顾自说下去，
　　“你该留些私房钱给小九，赌庄的规矩你很清楚，九出十三归，按天算利，小九原本只输了万把两，利滚利的两个月，就成了这么多。”
　　“我早警告过你，不许引他上赌桌！”
　　“少东家这话就不近情理了，我这也是买卖，几十张嘴要吃饭，开门不做生意怎么活？小九是仁义庄的贵客，难道少东家会把宁仁堂的贵客往门外推？”
　　“胡说八道！你这龌龊地凭什么和宁仁堂比？”
　　“既然嫌龌龊，少东家干嘛还赖着不走?”
　　朴舒敏说着，似乎有意往楼上去，郑凌忆挡在他跟前，咬牙切齿的说
　　“别再耍花招了！你到底把景岫藏在哪？”
　　朴舒敏愣了一下，咧开嘴呵呵的笑，越笑越疯，连眼泪都飚了出来，最后手扶着桌脚，撑着腰，
　　“我的少东家，您太逗乐了。”说完一抹眼角，手指鼻尖，
　　“我能藏得住小九？我要真能把他藏起来，还会让他在你那受委屈？”

　　这句话像一根钢针直直戳进郑凌忆的心里，疼的他一哆嗦，
　　“受委屈？”
　　朴舒敏拿起桌上的银票，在郑凌忆眼前抖了抖
　　“你拿这些钱来买什么？你已经是订亲的人了，啧啧，张北全家的大小姐呢，干嘛还满世界打听小九的消息？”
　　郑凌忆一挥手，银票脱手，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
　　“我和他的事用不着别人操心，还有，以后不许你叫他小九！”

　　朴舒敏收起笑容，绕开郑凌忆径直往楼上走，郑凌忆站在原地并没拦他，朴舒敏走到一半，扭过脸，悲悯的看着脚下的人，
　　“我说了，小九只输了万把两，这些钱都是利滚利滚出来的，明白吗？小九早离开我这了，如果我知道他在哪里，我肯定不会等在这儿，等着告诉你。你走吧，把那些钱都带走，小九的债我替他清了。”
　　“你还没有这个资格。”郑凌忆说完，抬腿往门口走，突然有人喊住了他，

　　“少东家，请留步。”
　　楼梯口不知何时站着个男孩子，穿着白色的中衣，他似乎已站了很久，看不出半点的睡意，男孩子怯生生的看了朴舒敏一眼，终于开口
　　“少东家，我知道景岫哥在哪里了。”
　　朴舒敏向上赶了几级楼梯，呵斥道，
　　“小非，闭嘴，回房睡觉去！”
　　小非吓的退了一步，见郑凌忆还在等，又鼓起勇气，
　　“景岫哥在城西头的如意班里。”
　　郑凌忆心里一阵狂喜，补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三哥也在那，他一直和我三哥在一起。”
　　话还没说完，郑凌忆就奔了出去。

　　金如非刚转过脸，正贴上朴舒敏的耳光，又狠又急，扇的金如非耳朵里嗡嗡作响，恍惚中听见，
　　“滚，从我这儿滚出去！”
　　金如非闭着眼，抱住朴舒敏的腿，
　　“公子，别赶我走，我没地方去，求求你。”
　　朴舒敏的拳头无声落下，金如非咬着牙，不敢喊痛，朴舒敏挣开他，
　　“滚吧，滚去讨郑凌忆的可怜，看你这幅样子，他肯定会留下你的。”
　　金如非摇着头，朴舒敏揪起他额前一缕碎发，劈手又是一顿耳光，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郑凌忆，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真是一点不假，你和你那狐媚的三哥都是一个德性。”
　　金如非被甩在墙角，好半天才爬起来，
　　“公子真的那么喜欢景岫哥？”
　　“是，我很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小九不会离开这儿，不是因为你，郑凌忆永远找不到小九。”
　　“那……”金如非抬手擦擦嘴角的血，“景岫哥喜欢公子吗？”
　　朴舒敏觉得自己的胸口突然被人割开，血带着热量扑了一地，

　　小九喜欢我吗？当然不喜欢，他为谁笑得明媚，为谁失魂落魄，可惜答案都不是自己，他那双晶亮的眼睛里，除了那个人，便再看不见谁了。可自己还是像个白痴一样围着他打转，不敢进一步，不愿退一步，费尽心思的维系这样不尴不尬的距离。金景岫是朴舒敏心里的一块疮，看着血痂坚硬，其实痂下还是有脓有血，它长的太深了，永远也无法愈合，永远也不能示人。

　　金如非站在墙角，定定的看着朴舒敏，心里有什么呼之欲出，朴舒敏慢慢的走过来，身上带着百兰草的味道，那股力量就从金如非的心里破茧而出，可惜话还没出口，便被朴舒敏的拦下，
　　“小非，你不配喜欢我，不过是勾栏里的小倌，再怎么雕饰，也比不了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