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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九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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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昭涯用长着厚厚茧子的手划过他的眉间,那人大概觉得不舒服,把昭涯的手甩到一边,背过身去继续睡了。昭涯嘴里轻声嘟囔着,“睡觉你也这么大脾气。”
这是昭涯跟着段启山的第九个年头。忽然喉头觉得有些痒,昭涯紧的起身了,怕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吵醒了床上人。夜还不曾见亮,昭涯索性来到院里,又一次尝试调息自己的经脉。
昭涯用前两日刚在隐轩阁得来的功法运转着,多年不曾出现过的真气竟好似有些许波动。他激动的睁开眼,正想欢呼着喊段启山出来,下一刻却突然在喉咙里涌出口血来,昭涯险些招架不住,用手紧紧抓住一旁的佩剑才没有倒在地上。
昭涯缓了会,才渐渐稳了下来。他淡淡笑了起来,这笑容似悲似喜。
周管家闻声快步走过来,伸手将他扶起,“昭主子您这是怎么了?用不用给您传郎中来瞧瞧?”
“不碍事,周叔,和您说了好多次了,唤我本名便是,什么主子不主子的。”昭涯对着周管家说道,顺手擦去了嘴边的血沫。
周管家在寒峯山庄已经多年,是个宽厚且智慧之人。寒峯山庄从前没落之时也不曾离弃,对段启山忠心耿耿。
连年事已高的周管家都听到了动静,也不曾见屋内那人出来看一眼。昭涯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说道,“周叔,等天亮时您给我备辆马,我去看看山庄下面的铺子如何了。”
“是。”周叔应着,后便退下去忙碌了。
寒峯山庄是现如今江湖内最具盛名的地方,不知多少侠客剑士慕名而来,投入段家的门下。其势力让朝廷也不得不礼让三分,生怕招惹了段启山这个麻烦。
其门下的产业更是十分众多,目前大多生意经营一类都由昭涯照看着。他本对这些事项十分不擅长,现如今却也成为行家了。
九年,会改变很多事情。
昭涯不多时便到了最近新开设的几家铺子,目前这镇上倒还算红火,收益应该不差。掌柜的看到昭涯忙迎上去,请昭涯屋内坐。昭涯摆摆手,示意让掌柜继续忙碌。
正欲离开之时,一声娇媚的女声传来“昭公子,且慢。”
原来是郑王府的二小姐郑璇如,昭涯暗叹口气,“不知郑小姐有何事?若问段启山,我是不清楚的。你午后可去庄上寻他试试。”
郑二小姐上前走了两步,“昭公子,你就莫推脱我了,你这般缠着段庄主,一个大男人好不害臊。”
她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眼睛里却泛起红来。这郑二小姐也是个痴的,少时在比武大会上见过段启山一回,便惊为天人,再也不肯放下,生生的拖到这年华还未出嫁。
昭涯并未生气,轻声劝道,“郑小姐何必如此。”
“不必你来可怜我,我看你也是个可怜人。”郑璇如说罢,带着随从离开了。
可怜不可怜昭涯不清楚,但却清楚自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废人。平日里总是着一身灰色衣服,面色也差。平平无奇的相貌,只有一双眼睛让人有些印象,像是会说话一般的眼。
以前段启山总是喜欢吻他的眼,唇落在眼上,痒痒的,让他总忍不住发笑。段启山便把他的手按住,不许他动。然后他的唇落在耳后,落在脖颈,细细碎碎的,好像在吻什么宝物。
现在,昭涯已经记不得上次段启山吻他时什么时候了。
段启山现在是天下闻名的段庄主。昭涯有时候想来,觉得自己也是个贪色的。初见段启山时,他还未这般风光。初入江湖的他身背着斥炼剑,站在比武台上,长长的黑发被他简单用发带挽住,俊美无比的脸上又带着疏远的清冽味道,像在高山上遥不可及。
可惜他的对手是当时在江湖上排名很是靠前的刘断刀,一番比斗过后段启山不敌,败下阵来。刘断刀的内功深厚,叫当时的段启山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昭涯当时鬼使神差的走进比武台,伸想拉起那个仙人一般的男人。
“多谢,不必。”段启山抬头看了眼昭涯,随后冲台上的刘断刀拱手道:“一年之内,我必胜你。”
昭涯的手落在半空,随即爽朗笑了,“兄弟,我敬你是个汉子。”
“嘿,小昭涯,何必自讨没趣儿,咱哥几个喝酒去。”李寻莺冲着台上喊道,昭涯也随即用轻功跳了下来,和李寻莺一同去酒馆寻酒喝。
这段启山固然惊艳,但当时的昭涯也是个风流人物。相貌虽普通,但一身雄厚内力在同龄人中实属佼佼,一手玄天剑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临了离开之时,昭涯回头瞧了眼台上那位。心里觉得咚咚快跳了两下,也没分清是什么情绪。
正是快意江湖的好时候,谁又能比谁差呢?
说回当下。
昭涯在巡视完这些铺子后,又到隐轩阁转上一转。这隐轩阁如今的少主,正是那顽劣浪荡的李寻莺。他二人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不打不相识,到如今成为至交。
“我前两日给你寻的功法,你可试了?”李寻莺见昭涯进来,挥挥手让身边的女伴退下,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真气运转一半便断了,和以前并无差别,”昭涯笑道,“以后莫操这种心了,且随缘。”
“随缘随缘,好好的昭少侠怎么成了如今这幅和尚性格?这该死的段启山我真想去揍他一揍。”李寻莺撸起袖子,像是真的要去打架一样。
“寻莺,你还是这副火爆脾气,这让你爹知道你还是动不动打打杀杀,怕不是又得敲你脑门。”
“怕那老头子做甚?嘻嘻咱兄弟两个有些日子没得聚,今天不醉不归。”李寻莺上来搂着昭涯的肩膀,昭涯也随他去了。
春风楼的酒越发浓香了,昭涯眯着眼,似已经醉了。李寻莺顾念着他的身体,并没有真的让他喝太多。李寻莺将昭涯送至府邸之时,并未见到段启山的身影。这都已子时,仍不见他归来。
差小厮把李寻莺送出门外,昭涯的酒劲也散去不少。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这睡枕还是当年想着让段启山睡的好些,废了些周折淘来的。
现如今,昭涯自己枕着,确实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