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上雪》无处可逃

11、第九回 （上）

　　窗外有人低低咳嗽一声，唇齿间的缠绵犹在，公子信眸色一清，细密翻滚的情愫便渐渐的冷却下来。
　　雪霁犹在怀中，他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修眉微踅。片刻的迷醉，似在回忆，又似流连。他的手扶在她纤细的腰肢间，轻轻一推，隔了寸许的距离，修长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欲言而止，最后轻轻一叹。
　　不过是在须臾之间，雪霁已经察觉到公子信的变化，她原本明媚的表情一黯，轻轻挣离他的怀抱，低声道：“公子，这是我刚刚收到的线报。”
　　公子信双眸一眯，黑沉而难以见底。

　　直到将小小一张纸条看完，他拂袖立起，语气沉静，叫人分不出半分端倪：“你确定，这是今晚的宴席？”
　　雪霁点头：“是。十四……今晚是舞姬。如果……一切顺利，她会被南宫竟无选中侍寝。”她顿了顿，看了看公子信的脸色，继续道，“如果没被选中，我的人也有办法，途中将别的女子替换成她。”
　　公子信半晌不语，抚着手中那张信笺，良久，才淡然道：“好。”
　　“公子来这里，可有旁人知晓么？”雪霁抚了抚鬓发，略有些担心，“我怕……”
　　“不妨，你这里，儒士大贾，初入得多了，自然没人会注意到我。”公子信推门而出，顿住身形，轻道，“十四的事，就按你们的计划办。”

　　公子信的身影仿佛飘渺孤影，随着窗外之人，已然远去。只有雪霁立在远处，似笑非笑，却隐隐哀凉，只用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公子，你便是这么对待意中人、表明心意的么……”

　　十四低头看看铜镜之中的自己，略带不自在的整了整衣襟，便已经有人在门口道：“时候到了，妈妈带她们出去吧。”
　　自有妈妈带她们一群年轻女孩子从一旁厢房之中走出，行到庭院之中。
　　年轻女孩子们都着暗花牡丹轻庸纱，举之若无，轻如飘云，远远看着，仿佛便是香云一阵。
　　十四伸手理了理鬓发，夹在女孩子中间，低头走路，耳听妈妈凑近来道：“小妹，今晚主位的客人，你可得小心伺候着……”
　　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十四心不在焉的听着，地下一滩清水，水镜微晃，镜中女子束着晓妆新的花冠，叶端点着小小殷红，娇艳若花。她心中微微冷笑，一脚轻轻踏上，仿佛听见啪的一声，一切幻象都被打碎——

　　出了小径，方见院内一堵石壁，仿着山林格局，倒不显得如何局促，出落出几分疏朗来。
　　十四微抬了眉眼，向上望去，她的视力绝佳，却只见到数人围坐着饮酒。当此刻，她心中叹了口气，伸出手，仿佛是为了驱除紧张，又摸了摸乌云发髻。

　　南宫山庄外便是西湖，画舫上，年轻男子手中持着一只白瓷酒盅，桂花酒香气馥郁。他并不急着饮下，只是在手中轻轻的旋转，目光懒懒望向船舱处拨弄着古琴的丽姝，悠然敲击着节拍。

　　淡光尊者走进来，公子信止了节拍，道：“有消息了？”
　　尊者脸上略有为难，道：“不是那里的……是谈公子的传信。”
　　公子信失笑，叹道：“他的伤可大好了？”
　　“谈公子他……一直在大叹特叹，说是朽木不可雕……”许是还有更为不堪的话，尊者犹豫了一下，便不往下说了。
　　公子信轻一折眉，伸手道：“给我看。”
　　读完之后，又淡淡折起，微笑道：“想必这是小七执笔。他满腹怨言，这般诋毁，倒也是可能。”
　　尊者此刻化妆易容，一张脸透着浅黑色，叫人瞧不出表情，片刻后，才小心道：“公子，谈公子的话，小七虽是夸大了些，却自有道理。”
　　“嗯？”
　　“公子尊贵之躯，若是不放心十……”尊者轻轻咳嗽一声，咽下后半个字，又看了看公子信的神情，倒见他无甚变化，于是继续道，“若是不放心这次任务，便派小七来，也足以当得起了……”

　　公子信将手中桂花酒一饮而尽，方才浅浅笑道：“尊者，我并不是为此次任务而来。这点，你需知晓。”
　　尊者不敢说什么，唯诺道：“是。”
　　公子信修长指尖轻轻一弹，并不在意尊者信或不信，只是站起身来，望着天上一轮皎月，叹道：“宴席想是开始了。”

　　舞榭中的少女，斜裙绕襟，右腰系着一条丝绦，末端悬挂着小玲，而衣下重叠褶皱，舞动之时，薄纱急旋展开，伴着银铃作响，美不胜收。
　　正坐的男子，微眯起眼睛，目光紧紧盯着台中少女，唇边胡须轻轻一动，待到鼓声止歇，击掌笑道：“好！重赏！”
　　当即有人凑趣过来，轻声道：“南宫先生，可要将那舞姬带过来？”

　　南宫竟无四十左右的年纪，生得极为魁梧壮硕，手中持了铜爵，满饮了一杯，却并不说话。
　　早有人急急的去喊舞姬了。

　　十四被带上临风阁，并不抬头，只是怯怯的跪下，低声道：“给南宫先生请安。”
　　隔着薄纱，可见衣下少女白皙柔嫩的肌肤和纤美的线条，南宫竟无呵呵笑了一声，声音略有些刺耳：“来，坐我身边。”

　　少女又回头，看了眼殷切的妈妈，才缓缓的提步走过去，半跪在锦垫上，低声道：“先生，奴婢来斟酒。”
　　语间羞涩可人，仿佛一株带水珠的白色海棠——
　　南宫竟无心中一荡，忍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颌，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没有名字，先生若喜欢，便叫我小妹吧。”

　　她的颈间肤质如玉，透着淡淡的青筋，大约是舞急了，脸颊上淡粉如霞。南宫竟无注视良久，哈哈一笑，伸手去扶她肩头，不经意的一滑，将她肩上衣襟略拉下一些，露出圆润白皙的锁骨和肩臂。
　　少女显是有些羞涩往后一靠，却被他一双大手如铁掌般箍着，动弹不得。
　　一旁的武林大豪们均十分识趣的避开这一幕，或与左右聊天，或揽着身边歌姬喝酒，仿佛不见。

　　透着衣襟，已然隐约可见少女柔嫩的胸口，白皙如雪，淡香似梅，南宫又靠近了些，笑道：“没有名字？以后在我府中……”
　　话音未落，怀中少女盈盈目光已然变凉，他一愕见，亮光一闪——少女从乌发中抽出一条银丝般的软剑，娇斥一声：“南宫老贼——受死！”

　　南宫竟无久历沙场，并不惊慌，反手一掌，击在少女胸口，身形则反向飘出在一丈开外，望着委顿在地的少女，冷笑道：“这点道行，也来行刺？”
　　有人要将少女拉下，他却伸手一阻，笑道：“天目山派的招式……贾老头是你什么人？”
　　少女伏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断续道：“是我师长……你这奸贼，不得好死！”
　　说完一咬舌尖，便要吞下齿间所□□药——南宫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些，掐住她的脸颊，微一用力，逼她吐出药丸，笑道：“带她去我房内——”

　　少女直到此刻，方微微失色，道：“奸贼！你一掌劈死我……”
　　南宫壮硕的身躯缓缓压迫在她眼前，轻轻笑道：“这般如花似玉，若要我摧花，也需是床第上的。”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哈哈。
乃们的留言可能是我更新的动力呦。不然保不准我大脑又一时当机，停更请假了……哈哈。
对了，服饰描写，参考了沈从文先生的《中国服饰史》，略有混杂朝代，表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