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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2 ...

  •   青海跑去镇上置办晚上的酒菜,直接来到了四叔家。四叔是奶奶领养的儿子,家族里,父亲排行老三,大伯是郑大年,二伯饿死于六零年饥荒,然后就是四叔了。四叔要比父亲小上十几岁,只比青海大十岁。

      四叔下学后搞养殖,先养鱼,亏本了,又养鸡,亏本了,再养蛙,亏本了,后来养兔子,略见效益,最后养土元,总算发了家。开办了古井镇上第一家土元养殖厂,厂子是越办越红火,而且据说已经在东城买了地皮,准备下一步到城里安营扎寨呢。

      小时候四叔特别疼爱青海,放学或赶城回来都会买上很多好玩的东西送给青海,青海一直很感动。早几年青海家里青黄不接的时候,大伯那儿他是很少走动的,他知道去了也是白去,就时常往四叔家里跑。由他开口问四叔借钱,四叔视他如己出,从来是慷慨解囊的。

      今天四叔在家,四婶陪儿子上姥姥家去了,四叔一个人在家喝闷酒,见青海来了,眉飞色舞地招他来喝酒,青海推辞不过,便坐下与他对饮起来。四叔不待青海开言,随手从钱夹里分出几张伟人头来,撂在桌子上:“拿去!四叔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东西最实在,天冷了,你多添几件衣服穿罢!”

      青海:“谢谢四叔。”不客气地全装下了。

      四叔醉醺醺:“听你哥说,你在南城的一家酒店工作了,有没有这回事儿?”

      “我是准备明年外出打工的,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了一个朋友在那家酒店干下啦。工作很轻松,就是有点闷。”

      “打个鸟工啊?!”四叔酒劲儿窜上来了,“明年,明年你跟着叔干,叔给你发最高的工资!外出打工有什么好,又苦又累又没自由,还要处处受人白眼受人歧视,人身安全也没有一丝保障,净给人瞎出力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嘛!”青海自我解嘲道,“不出去闯荡闯荡怎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怎知道生活的酸辛与奇趣?况且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难免觉得乏味,总是想换个地方出出气儿的,明年我去深圳,如果觉得受不了的话,我再回来帮您养土元。”

      “这可是你说的,咱们击掌为誓!”四叔伸出一只右手。

      “好嘞!”青海马上伸出一只左手。

      买毕了所需的一干肉食和蔬菜,青海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家,此时大雪已住,天地间苍茫一片。街道上行人稀少,从家里至镇上不过四五里路程,青海一个钟头便完成了往返。在路过镇政府的时候,青海禁不住朝家属区的周小麦家望去,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不曾发生任何改变。他伤感地摇摇头,不再过于留恋,兀自抬步走了。

      晚上全家人一起吃饭,父亲和大哥都在,妹妹小水也放学归来,并且告诉大家学校已经放假了,她终于解放了。大家都笑。葛兰切实感受到了青海一家的温暖和亲密,他们对自己是好得不能再好,做饭不让她动手,吃饭尽给她夹菜。她不迭地说着感谢的话语,内心如蜜糖一样香甜。

      饭毕。葛兰欲打道回府赶回城里,一家人全都不允:“黑灯瞎火、曲里拐弯的,你一个姑娘家,谁能放心得下!”坚决挽留。青海也说:“今晚便留下吧,我还舍不得你走呢。待会儿给菊姨挂个电话,住在我家,她会放一百个心的。”

      “好吧,麻烦你们了。”葛兰难为情地点头同意了。

      腾不出多余的房间和床位,青海在自己的卧室前铺了张干燥硬实的松木板,家里衣柜里备用的被子多的是,随便弄两床,凑合着整理一番,也可以将就着睡了。青海让葛兰睡在自己的房间,殷勤地为她铺床打水。他今夜要做回护花使者。

      葛兰目睹心上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忙进忙出的情景,幸福得心跳加速,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后的自己的生活,青海也是这般忙碌和勤快,为她,为他们,为两人同心建立起的家庭。

      夜里青海辗转难眠,怎么也睡不着觉。他听到父亲和母亲干脆而浑厚的鼾声此起彼伏,他就有些讨厌这声音,他披衣下床,在院子里呆坐了一些时候。冬天的夜是异常凛冽而空洞的,北风仍在刮,不是白天的那种狂放肆意的呼啸,现在变成了忽紧忽慢的细微而尖锐的扑。没有星,没有月,积雪泛着寒光,天地一片清凉。

      青海返回屋里,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葛兰似乎是在熟睡,鼻孔一呼一吸,极有节奏。青海走上前,为她拢了拢被子,随后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正待转身离开,却被一把拉下。冷不防,两人拥在了一起,谁也没有多言语,早就心有灵犀,青春的激情掺和着彼此的爱恋,男孩和女孩终于在这一天破茧成蝶,男孩成为了男人,女孩也变作了女人。

      这在青海绝对是第一次,整个过程他表现得相当紧张和慌乱,还带有久违了的巨大亢奋。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由男孩到男人的蜕变,他内心是自责不已的,他怪自己无能,没有给予对方理应的快乐。

      反倒是葛兰在不断地安慰他,葛兰依偎在他的坚实的胸膛上,细声软语地说着知心地话儿。他却像个犯错误的孩子,深埋着头,不敢拿眼看葛兰。

      “青海,我们长大了。”葛兰说。

      青海不言声,头埋得更低,鼻腔里透着粗气儿。

      “青海,这是早晚的事情,人的一生总要经历这种事情的,无论男女。所以你也不必内疚什么,我既然认定了喜欢你,我是能够把一切都交给你的。你明白我的话吗?”此时的葛兰柔情似水,更显得娇美万分。

      青海还是缄口不语,沉默得如同山顶的石头。

      葛兰便伸出一只手去,握住了青海的一只手,深情款款:“青海,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你娶了我吧,我很想做你的新娘。”

      再凝神看青海时,青海已泪流满面。

      翌日,青海送葛兰回城,分手的那一刻,青海细声细语:“好好照顾身体,我会记得你的。”就这一句话,葛兰却哭了。她想未来的路不管多么崎岖和坎坷,她一定会搀扶着青海共同走下去的。现实带给她的酸苦与疼痛,都在青海的一句话里给抵消掉了。

      岁月如剪刀,把日子一片片地裁掉,春节过后,新的一年扑面而来,这是否也预示着,青海和葛兰的新的生活也即将开始了呢?没有人知道。

      ***

      距离春节不过十来天的时候,蚂蚱对青海说,公司可能不会放假,因为越是年尾生意越是火爆,老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思量一番啊。青海挠挠头皮:“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如果不回去过年的话,家里人不知会怎么想。你知道,我爸我妈都挺传统的。他们最注重逢年过节全家团圆啥的。”

      “不妨告诉你,”蚂蚱一本正经,“春节假期那几天的工资是平日的三倍还多,一天就能拿上百十来块,你好好想一想罢。”

      “我还真得权衡一下。”青海说。

      青海决定不回家过年了。青海想,这年也没啥好过的,虽说三百六十五天才能过上一次,可从小到大也过了十九次了,按说早该过腻了,并且一年比一年的没有新鲜感,似乎每一年都是上一年的复制,无非是走亲串友、你来我往的穷应酬,而真正意义上的亲情或交情不是这样“应”出来的,送礼的多少也并不代表情意的深浅。青海是乏味了。

      他回想这一年可真是自己的多事之秋,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高考失利、学生时代结束、踏入社会、恋爱、工作,吃了不少苦头,也尝了很多甜头。人是黑瘦了许多,可也成熟了许多。总的来说,这一年还算不虚此行。

      一日大哥进城闲逛,玩得累了,就顺路来到地中海酒店看望青海,青海见着是大哥,也很激动,给马经理请了半天假,拉着他下了一家拉面馆。坐定之后,青海陈述了自己的不回家过年的想法,末了:“有我没我你们还不一样是过,今年我不打算回去了。”

      大哥表示强烈反对:“不成,绝对不成!若说于咱妈,她不气疯了才怪!这种重要的事情你应该早点和我商量。”

      青海有些气急了:“噫!这事儿还消与你商量,你只需把我的话儿传去便是,其它的不用你管。咱妈那儿,以后我会瞅机会给她解释的!”

      大哥也生气了,“你这是想干啥呀,你不想回家过年,是因为要多挣一点钱还是别的什么?你给哥说说。”

      “我一是想多挣些钱,二是想多挣些钱,三是想多挣些钱,我都是为了钱,我这样回答,你满意了吧?”青海像头暴怒的狮子。

      “青海你没病吧,你这人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走,现在就跟我回去,我看你是病得不轻了,我找西村的马神仙为你驱驱魔!”大哥探手就要来拉青海。

      “大哥!”青海锐叫一声,拿手用力在桌上一拍,“我决定了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的!”掏钱把账付了,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青河不能理解弟弟的行为,回到家里是思虑再三,最后自己掴了自己一巴掌,将事情与母亲说了。母亲听了之后,却并不怎样反对:“不回来便不回来罢,郑家缺了他一个,天也不会塌下来。”青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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