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山海平》王皮皮

2、2

　　山水有相逢，谁能想到我会参加一代校花景愿的婚礼，新郎还不是许亓明。
　　几个大学熟悉的同学在新郎看不见的地方打趣许亓明，虽然都是一个学校，但是我并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一员。二十年来我的眼里只有许亓明，而我却没有过多地参与过他的生活。我选择跟在他身后，上学读书，成为他最长久的朋友。
　　我和他只到这一步。
　　他不会是我的良人。
　　他花心自私，目中无人，骄傲自负，冷漠固执，从我认识他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以后会是个渣男，就和他父亲一样。
　　抛妻弃子也不过是随心而已。
　　我不行，我太过安分，事事都循规蹈矩，做过最疯狂的事便是爱上许亓明。我已经在深渊边上，只差一步粉身碎骨。
　　所以一定要牢牢攀住峭壁，把那份感情压在心底，平安无事地度过一生。
　　我胆小怯懦，不需要他回头看见我眼里的爱恋。他潇洒的肆意人生，也并不需要普通的我。
　　时间一点一点向前，我站在会场前欣赏新人的照片。
　　巨大的花墙被新娘最喜欢的黄玫瑰填满，从签到台到会场架起水晶珠帘，蓝白二色花瓣铺出来的礼道，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宛如仙境。
　　满眼都是“有钱”二字。
　　比之景愿，我是事事不如的。
　　“瞿未！”班长叫住我。她今天是伴娘之一，瞻前马后热得满脸是汗。新人马上要彩排了，但是她要去和婚庆沟通几件事，拜托我把新娘子接到会场彩排一下流程。
　　新娘子的裙摆有三四米长，光托着就费了我不少劲。
　　新郎和司仪还没到会场，除了我和景愿并无旁人。
　　景愿突然和我说话：“瞿未，谢谢你过来。\"
　　“应该我谢谢你的邀请。\"
　　“要不是当年你劝我，我不会那么快走出来，后来也不会遇见真正喜欢的人。现在我很幸福，这一切都要感谢你。\"
　　“不客气。“我一门心思在整理裙摆上，并没有注意到聊天内容。
　　许亓明进来问我们的聊天内容。
　　景愿幽幽地瞪了他一眼，说:“我在感慨当年自己有多傻，为你闹自杀，求你回心转意。幸好你没有理睬我，今天我才能找到属于我的幸福。”
　　许亓明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
　　“许亓明，谢谢你当年不娶之恩，更要谢谢瞿未一直陪伴我这个伤心人。在我那么傻的时候，多亏了她劝住我，没让我陷在你这个浪子身上。
　　许亓明谢谢你当年不娶之恩，更要谢谢瞿未一直陪伴我这个伤心人。在我那么傻的时候，多亏了她劝住我，没让我陷在你这个浪子身上。想起从前，我真是可笑，竟然会因为爱情失败要自杀。”
　　景愿一字一句，无疑狂风暴雨，许亓明眼中闪过怀疑震惊，最后是无穷无尽的愤怒。
　　我完了。
　　我不敢听接下去的对话。我直接跑了出去。
　　管它什么婚礼管它什么爱恨情仇，我先避开再说。
　　然而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拉向一个漆黑的角落。
　　仿佛被隔绝在希望之后，黑暗中，我无助地颤抖。
　　我能感受到许亓明身上的戾气，他牢牢盯住我，却没有想象中的咆哮质问。
　　此时此刻，我倒希望他开口问我，让我把当年的一切全盘托出，让他知道景愿有多么无理取闹。
　　他离我很近，我能闻到唇齿间的水汽。
　　我听到他说。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景愿给我们留了最好的位置。”
　　我几乎是被拽到现场，硬生生安放在既定的座位上。
　　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许亓明冷静克制的话语。
　　他不生气吗？
　　他不想知道吗？
　　还是，在他心里一切都比不上景愿顺利出嫁？
　　突然，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
　　我拼命压下那些想法，调整呼吸。
　　可是克制不住去看许亓明。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司仪完成流程，新人在一片祝福中结为夫妇，一点都没有分神在意其他的事情。
　　我坐在那，如同被钢钉钉住的玩偶。
　　景愿过来敬酒。她问我感觉好一点了没有，脸色还是很苍白。
　　估计许亓明替我的突然失态找好了借口。
　　这是一个离开的好机会。
　　没等我开口，许亓明递给我一杯红酒。
　　景愿嗔怪他明知道我身体不舒服。
　　许亓明没有回答，酒杯也没有收回。
　　我迎上他的目光，将酒一饮而尽。酸涩冲刷五脏六腑，露出往事腐败的残骸。不管我如何掩埋，潮汐往复，终会把它带回我的面前。
　　一句恭喜。
　　恭喜景愿觅得佳偶。
　　恭喜许亓明破解谜题。
　　恭喜我，做了一个小丑。
　　不过许亓明没让我难受太久，因为借着我的身体作为缘由，他向新人们辞别。
　　“我带瞿未先回去了”
　　他拉着我的手，不等我拒绝。
　　那一刻我心慌之余，又觉得他是不是在意我？
　　不过一离开会场视线，他就放开我，大步往外走。
　　许亓明至始至终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不甘心地跟上去，不管结果如何，当年的事情我要亲口告诉他，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挤进他的出租车，正好听到他对司机说去机场。
　　“许亓明！”
　　他没有理我，只是看着前方。
　　他在生气。非常生气。
　　我和他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清楚知道他在表达他的生气、愤怒。可偏偏不给我解释的心情。
　　这样的他，令我无数次妥协。
　　“许亓明。。。”
　　声音不由放缓，带上一点点哀求。
　　他只要愿意听我讲完当年的事情，就会明白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车子驶入夜幕，流灯闪过他冷峻的面容，破碎的光点激起眼底层层氤氲。
　　我极力克制自己落泪，竟一时无法开口。
　　“下车。”
　　他下命令。
　　我不肯。
　　于是他下车。
　　刚刚到外滩而已，离机场还有很远很远的路程。我一路跌跌撞撞跟着他，穿过人群，脚上这双7厘米的高跟鞋完全限制了我的行动，一不留神我就摔倒在地。
　　许亓明没有停下，甩开我距离越来越远。
　　“许亓明！”
　　我用尽力气大喊。
　　一只鞋砸中他。他停下了。
　　长街灯火通明，他却被身后的光明掩盖，从头到脚皆是晦暗不清。
　　我快速爬起来，跑到他面前。
　　“许亓明，你为什么不问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他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嘲笑。
　　“景愿已经告诉我了。”
　　“你就不需要问我了吗？”
　　“你有想过告诉我吗？”
　　一下子戳中我的心虚。
　　是了，当年他和景愿郎才女貌人人称赞，我是那样嫉妒、害怕，以至于听到他们吵架分手的消息大吃一顿庆祝。
　　只是没有想到，景愿因为分手陷入偏执，深夜到我宿舍，说要从六楼跳下去，把这条命给许亓明。
　　我明明知晓她希望我把她的话告诉许亓明，让他心软，让他回头，可是出于我的私心，我没有让许亓明知道，景愿舍友要打电话给许亓明，我让她们不要理睬她的胡言乱语，等到没人理她她就不会再作了。
　　我当时年轻，觉着若是人人失恋就要死要活，人类早就自取灭亡。便和其他人约定，不把景愿寻死觅活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日日陪伴她，给她关心，助她早日脱离苦海。
　　许亓明也是狠心，那时无论景愿怎么打电话发短信，一律拉黑，所以竟然从没有发觉景愿的不对劲。
　　一个月后景愿申请了英国的交换生。等她再回国，许亓明又去了日本实习。
　　兜兜转转，直到毕业拍照那日，二人终于再见，相逢一笑泯恩仇。
　　多少年了，我以为许亓明的心里已经放下景愿，他也曾找过新的女友，他从来没有表现过对这段感情的留恋。
　　难道，真的是我的错？
　　他还爱着景愿，他的心里始终有她。
　　但是为什么他在她伤心难过时从不看她一眼，在她步入婚姻时没有阻止，唯独要来责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