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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山雨欲来凉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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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一脸惶恐地站在下面,张财也站在旁边,示意小厮把听到看到的都讲清楚。
那小厮虽然惶恐,口齿倒还伶俐,急忙道:“奴才领命之后星夜兼程赶回府里。谁知才一进府就感觉到不对劲儿,当差的乱哄哄的,主子们也都去了内宅。奴才好容易托了一个老妈妈打听,才知道老太太病了,连二奶奶也病了,如今府里各主子无心理事,只有大奶奶勉强支应的。”
“奴才便说要给姑娘支银子,大奶奶说做不得主,要去请示老太太和太太,等了一日没动静,再去催,又说老太太如今病着无人敢做这个主,请姑娘先将就些,等府里过了这个坎儿一定加倍给姑娘送来。”
“奴才无奈,只得到前厅来寻老爷,可又听说大老爷二老爷这几日官务繁忙,时常被叫到宫中问话,在朝中也多遭人刁难,怕是根本无暇理会咱们,奴才怕姑娘等急了,所以……所以就先回来了。”说完,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去。
张财见黛玉听完之后眉心一直紧锁半晌不语,只得先打发小厮下去了,方道:“姑娘,依我对这孩子的了解,倒不是个会说谎的。所以,依奴才之见,咱们就先节衣缩食一阵子,等老太太病好起来,自然会想起姑娘来的。”
“节衣缩食是肯定的。”黛玉道,“只是府里的情况实在诡异得很,我得回去一趟。其他人倒也罢了,老太太疼我一场,如今她病了,刀山火海我也得去瞧瞧她老人家。”
“姑娘慎重啊!”张财急忙劝道,“姑娘一片孝心其情可嘉,可如今府里情况不明,姑娘贸然回去,奴才怕……怕姑娘是去自投罗网啊!”
“嗯?怎么讲?”黛玉的一双眸子瞬间犀利起来,直视着张财问,“张管家,你是不是还得到了什么不利的消息?”
“这、这本是街头巷尾的议论,奴才也不能分辨真伪……”张财见说漏了嘴,很是有些惶恐。
“快说,是真是假我自会分辨!”黛玉冷冷道。
“是,是,”张财斟酌了一下用词,方小心翼翼道,“其实奴才听到这些议论也是近一两天的事儿。有人说……说宁国府犯了几桩事,严重逾矩了,不但犯了官家禁制,还遭到了当今圣上的猜忌;还有,荣国府大老爷那边也被人弹劾交通外官依势凌弱……”
说到此,张财不敢再说下去,抬眼偷偷打量一眼黛玉,见其虽然被骇得面色苍白,好在还算镇定,只得继续道,“当然,这些皆是传闻罢了,并不能取信;再者,就算是真,宁荣两府百年基业,岂能没有对应之策?姑娘还是不要过份担忧,只管留在这里静候佳音就是。”
“不,我更得回去!”黛玉站起身慢慢踱到窗边看着窗外无风自动的树叶,思量良久方道,“虽然舅舅们在外面行事如何我不得而知,但他们和老太太毕竟照拂了我多年,这种时候,我实在没有袖手旁观之理!”
“姑娘,此事非同一般,万勿冲动啊!”紫鹃和雪雁也同时出声规劝。
无奈黛玉主意已决,抬手制止道:“愿意跟我走的,立即回去打点行李,不愿意的,就去帐上领二两银子可自行离去,免得将来波及到这里连个性命都难保!”说完,吩咐张财道:“备车,一个时辰后出发京城!”
修竹园内一片忙乱,清枫镇郊外的一处农庄里,却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霍俭的母亲张氏一见梁琨突然到来唬了一跳,待确定他这两年是去了边疆还当了将军后,激动得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声泪俱下道:“好孩子,你受苦了。当初你突然离去,让师娘好担心。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还有了这么大出息,你师傅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一提到当初自个儿走时连个道别也没有,梁琨就羞愧不已:“师娘,都是琨儿不对,只想着事情紧急没来得及跟您道别,让师娘担心了,师娘打我几下出出气吧!”说罢,果然把头伸了过来。
张氏笑着拍了他一巴掌,骂道:“猴崽子,过去的事儿都不提了,只要你好好的就成。——俭儿,赶紧让刘妈做几样好菜,今儿都不许走,陪我这老婆子好好说说话儿。”
霍俭答应一声,起身走出屋外,可还没等进厨房,就听外面一阵马车声响,紧接着,便有一个声音笑嘻嘻地响起:“舅妈,莲儿给您请安来了!”
随着话音落地,宋雨莲已然进了门来。一身簇新的鹅黄儒裙,环佩叮当,不知道内情的,倒真以为是谁家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呢,看得霍俭一张俊脸“啪嗒”一下就撂了下来。
“宋雨莲!”他颇有些烦躁,“你怎么又来了?”
宋雨莲也没料到霍俭会在,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表哥,你这个大忙人今儿怎么也在?二师哥呢,也来了?”
“我都来了,他自然也来了。你别打岔,赶紧回答我,你又来干什么?要是还像上次那样,缠着你舅妈替你去说情要退婚,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表哥,你想多了,我就是想来瞧瞧舅妈,绝对不敢再提那事儿了!”宋雨莲笑嘻嘻地,完全不把霍俭的威胁看在眼里。
霍俭拧眉,一脸不信的表情。才要再叮嘱几句,就听堂屋帘子一响,张氏已然听到动静亲自迎了出来。
“哎哟,莲儿,果然是你,我的小心肝儿,还不赶紧过来让舅妈好好瞧瞧!”张氏平素最喜宋雨莲,尤其是她那张巧嘴,舅妈长舅妈短,哄得张氏心花怒放。
宋雨莲一看救星来了,挑衅似地冲霍俭扬了扬眉毛,然后笑得一脸灿烂地跑上前去,小鸟一般一下扑到张氏怀里,撒起娇来:“舅妈,莲儿想死您了,都怪我娘管得紧,不但不让我出门,还逼着我绣花描样的,累死我了。舅妈,您快疼疼莲儿吧!”
“好,好,回头我就去说她,咱们又不是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针线什么的能过得去就成,何苦委屈巴巴地非要学精呢!——莲儿,走,跟我进屋去,瞧瞧谁来了!”说罢,亲热地携了她的手,进屋去了。
面对此情此景,已无可奈何的霍俭转过头去,倍感头痛。
屋内,宋雨莲一见到梁琨,立即大惊小怪地扑过来,在他肩膀上软绵绵地拍了一掌,一边偷偷跟他使眼色,一边故意喊道:“二师哥,你可回来了,你这一走两年,舅妈担心坏了,回回见了我就念叨你,这下好了,看你还敢不敢再走了!”
梁琨被她叽叽喳喳地喊得头疼,又不好戳穿她,只得等她演完戏方问:“姑妈知道你来这里吗?”
“知道啊!”宋雨莲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我从家里出来时,就跟娘说了要来看望舅妈,还要陪舅妈多住一阵子呢,我娘同意了!”说完,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
梁琨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趁着这娘俩亲热聊天的空档儿,赶紧溜出去透气去了。
午饭时,厨房刘妈得了指示,做了色香味俱全的一大桌农家美食,什么山菇炖小鸡、辣椒草鱼片儿,蒜蓉野菜尖儿应有尽有。尤其是那野菜尖儿,是专拣着野菜的嫩尖儿掐下来,热水一滚,再拌上蒜蓉等各色农家特色调料儿,既爽口又健康。
梁琨这两年在边疆几乎是饥一顿饱一顿,何尝吃过这般有滋有味的农家饭,一时顾不得礼仪,狼吞虎咽地吃了个酒足饭饱。
霍俭仍旧那副冷冷淡淡的情子,梁琨喝酒他便陪着喝酒,梁琨吃肉他也陪着吃两口,但每样都不贪多,极尽克制又冷静,看得旁边的宋雨莲直翻白眼。
唉,这个表哥真无趣,相比之下,还是二师哥有趣多了,能文能武,能吃能喝,既有男子之豪爽,细微处又有女子的细腻,可惜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儿。
不过现在他有了官职,吃了官家饭,出身这一块儿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就是不知道这两年他有没有在外面胡来。
宋雨莲一边心不在焉地吃饭,一边暗自思量,偶尔还偷眼打量几下梁琨,把梁琨看得后背嗖嗖直冒冷风,汗毛都乍起来了。
这顿饭表面上吃得人皆尽兴,唯一令人头疼的便是在用餐接近尾声时,张氏又唉声叹气地提起了霍俭的婚事。
按理说在座的皆是年轻孩子,尤其还有宋雨莲这个姑娘家,张氏不该提这事儿。可在张氏看来,都是自家孩子,宋雨莲又是打小混在身边的,跟两个师哥如亲哥一般,完全没必要忌讳那么多,因此开门见山道:“俭儿,上次你回来,我曾说过给你物色了一门亲事,如今都打听差不多了,只要你点个头,母亲就请媒婆上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