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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扭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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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在即将进阶序列一的时候,他站在我的面前,沉默了许久未曾开口。
我也跟着沉默。
沉默许久之后,他失望的看了一下我,转身走进房间。
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个曾经认为自己的无所不能的罗塞尔大帝苍老的,被世事压倒的背影。
他老了。
我们从未发现的时候,他老了。
苍白的颜色爬上发梢,在我们未曾发现的时候,又被他一根根的拔掉。
在那些忙碌的岁月之中,在温暖的时光里面,这位父亲在不经意之间老了。
“一切都是为了回乡。”
我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喃喃自语道,如同痴人的梦话。
73.
我离开了因蒂斯,那是一个伤心的地方。
在那里面,我除了分别的离殇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曾经,那里是我唯一能够小睡一会儿的地方
花园的一角,我已经彻底将那里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然后那些东西原封不动的复制出来放在我蓬莱的花园里面。
普涅涅斯纵容了我的任性,并且将那些想要回来的莫比乌斯们找了一份目前多出来的唯一能给他们的工作——园丁。
但是出乎意料的那些经历富贵的“夜鸦”欣然接受了这些工作,将自己转职成园丁鸟。
他们如同他们的先辈一样宠溺着我,纵容着我,如同照护着自己年幼的神明。
我坐在我的神社上面,无聊的坐在新建的花园里面独自下着无人对弈的国际象棋。
罗塞尔有时候会寄信。
我不太确定他是否听到了我的话,但是我想我们的关系是回不去了。
74.
一个人的生活总是孤独的。
罗塞尔有时候会寄信给我,在信里面炫耀着他给自己最为喜欢的孩子贝尔纳黛的礼物。
黎明号。
那是那个孩子所取的名字。
在信中,他希望我能让莫比乌斯的人照看一下她。
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并且让莫比乌斯们在把守的重要关卡放我这一位小弟子一马。
不过没过多久,他又给我寄来了一份吊唁的请帖。
夏夏,我最让我安心的孩子夏尔,他去世了。
在信中罗塞尔并没有像是之前那样写了长长一条,卷成一卷书卷。
那封信只是小小的一块,它被团成一个小纸团。
如果不是毛球执意让我展开这张纸,我可能根本就将这个小东西当成是废纸丢掉了。
“吊唁么……”我用中文念出这句话。
在我上方,天空湛蓝如洗,远处的与天空一个色调的海洋与它好似倒影,又像是一对孪生的兄弟。
他们都是那么忧伤,极为相近又极为相远。
“归去,归去,从何归去?”
身体急速升空,飞往远方,等到灵性消耗至尽在坠入海水之中。
阳光透过海洋,气泡冲向水面。
在气泡碰触空气的那一瞬间,它消失了,如同小美人鱼的泡沫。
“最后,小美人鱼那破碎的心掉入海里面成为海面上的白色泡沫。”
我闭上了眼睛,忽而露出一个笑容,不做挣扎沉入海洋。
75.
可惜没有死成,普捏捏斯救了我。
在我飞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像是和我心灵感应一样得知了我的意图。
巨大的怪物将自己的一部分分离出来,变成人的形状。
黑色头发的男子从海底游了上来,给即将窒息的我套上了一个大泡泡。
“维维,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他轻轻的拍着我的背,让我咳出呛出来的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维维会回去的。”
像是阿蒙一样的抱着我,用着和哥哥一样的声音安慰着我。
不知道为何原先本应该溶于海水中的眼泪止在眼眶里面流不出来了。
恶魔魔药在飞快消化着,可我却感到心里一阵悲凉。
恶魔本身就是不需要眼泪的,因为他们这一生没有能够让他们流泪的人。
因为他们不能流泪,所以他们是冷血者。
折翼之人,唯流人血。
那便是冷血者的扮演口诀。
76.
我想我已经疯狂。
不然我怎么会在第二天仍然笑嘻嘻的对着我的孩子们打着招呼。
笑容依旧明媚,不染半点杂质。
孩子们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们依旧崇拜着他们的神明海龙利维坦。
“吾主,您所安排的事情,我们已经全部达成。黎明号我们已经按照您的要求予以放行。”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吧。”我漠然的看向那个孩子。
“没有,我们只是说这是和罗塞尔大人的约定。”
我抬头看向墙上的画像们,在这千年之中,这些画像以及挂满了一个又一个的走廊。
缓步继续向前前进,最后停在安娜和埃伦的画像前面,那个孩子也一直恭敬的站立在我后面三步处,不敢和我比肩。
是什么时候成为这个样子呢?
我不记得了。
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之前,莫比乌斯的孩子们就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作为对于我这个族长的敬重。
然后在那漫长而无聊的时间之中,那段距离一点点的被拉大:由原先的半步到一步,再到一步半,再到两步……最后演变成现在的三步停止。
他们不再是我的孩子们了。
他们现在只是崇拜着我的信徒。
77.
罗塞尔对于我没有去参加葬礼这件事情毫不意外。
对于他来说,他只需要通知给我这个消息可以了。
至于我参不参加,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毕竟我并非和以前那样是他最为忠诚的盟友了。
自从我选择隐瞒一些事情之后,我和他的道路就越走越远了。
我追求着不择手段的回家,而他却想着将这个地方变成他的第二个故乡。
我们两个都知道就算回去了,那个地方也不会是我们想要的。
但是我却一直斤斤计较的,不顾一切的回去。
78.
归乡这个举动是愚蠢的,我是知道的。
我不可能回去。
我也是知道的。
在起初的起初,我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要装作不知道,就像是以前赴宴那个时候,即使知道自己还能灌下好几十瓶白酒也要装醉。
因为要活下去,所以要长大。
因为要长大,所以要学会撒谎。
大人的世界很讨厌,但是你也必须长大。
没有人会一直待在象牙塔里面,即使是被巫师掠走的长发公主也不行。
人是一种可憎的带着面具的动物。
面具掩饰所有,覆上虚假的情感。而在那之下,是无人可窥见的真实。
“路维,你该长大了。”在8岁时候,父亲的嘱咐下,我成了一个大人,一个学会了戴上假面的大人。
79.
学会说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学会将自己的谎言圆回来是一个学问,就像是古时代的算命。
你得学会骗天骗地骗自己,只有做到了这些,别人才会被你骗到。
最为真实的谎言是你将那些参杂着真实的虚假弄的连自己都信了。
就比如我认为自己只是将柏舟当成母亲,然后瞒着自己喜欢她一样。
我催眠着自己一定可以回去,一定可以回到自己曾经的世界里面然后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
即使我知道我不会老去,我没法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因为一但我骗不了自己,我就会失控,选择死亡,会自我消亡。
一但只能靠着这些虚假的东西过活,我就得像是偏执狂一样的执行着让自己毁灭的东西。
80.
我不想要参加夏夏的葬礼。
因为这会让我发现我自己是多么的过分。
为了目标将其他人推入地狱,这样子的我和为了达到目的而让一堆人失去工作的父亲有什么两样。
父亲是为了维系陆家的家业,而我呢……
我只是为了一个只是为了毁灭的结局。
在目标价值上面,我远远要比父亲卑劣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想要睡一觉,想要睡一个永远不用醒来的没有梦的觉。
我太累了,即使是做梦这种小事也是最为可怕的累赘。
只要轻轻一压,我那经过时间抛光的破碎不堪的灵魂就要被压碎了。
可是我不能睡……在没有回去之前,我无法入眠,只能睁着自己疲劳的双眼可怜的游荡在这个过分的世界里面一边又一遍的带着哥哥要求的活下去而活下去。
真累啊……
本应该出口的,应为真实的叹息,也被假面堵在嘴巴里面没法说出口了。
81.
我是维尔,不是陆维。
我是陆维,不是维尔。
……
我到底应该是谁?
迷惘的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我忽然可怖的发现自己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曾经的我会这样笑吗?
曾经的我会露出那样虚伪的东西吗?
我不记得了,我连曾经的自己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82.
罗塞尔称帝了。
这是一件在我预料之中的事情,就连他会称自己是什么大帝,我都一清二楚。
像是那个秉承着走完自己能走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恶劣的二货青年,自然也会来试一把凯撒大帝的威风。
处于一些比较恶劣的想法,我给他写了一张字条给他。
“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全罗马女性的男人,全罗马男性的女人。”
“滚!老子不搞基。”白色的纸条上面染了墨水,我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看到这张纸条的涛涛是以怎样的愠怒会这句话的。
“啧啧,多可笑啊。当初我还记得有好多小姐的父亲和兄弟希望能和我们亲爱的凯撒大帝一夜春风呢。”
“维尔你个腐女。”
“没有办法嘛,上学无聊借阅了一下同桌的《蔷薇花之恋》,是很好的作品呢。”
“我不想要知道这种糟心的书名,我是直的,直的。再说一边,我是直的。”
“在因蒂斯待过十年之久的人根本没有所谓直的一说。”
“我可是有老婆和孩子了。”
“现在不是就只剩下贝贝一个了吗,不考虑再娶一个?”
“家花哪有野花香?”
“啧啧,男人。”
“呵呵,腐女。”
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时候我和他就是这样子面对面的拌嘴。
83.
就这样子过了一年,罗塞尔开始向我抱怨起他那个处于叛逆期的长女。
“贝贝现在都不想看着我了,她今年也没有回来。”
我顿了顿笔,将原本写好的回信撕碎又重新回信:“那是你活该,谁让你在家偷情被自己女儿看到的,换成是我,我也得炸。”
“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玛蒂尔达病重的时候,我都没有去看看她。”
我将信纸捏出一个褶皱,复而松开展平写到:“我也不知道,亲爱的罗塞尔。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正常的感情。
我太过扭曲了,所以我现在连这方面的事情都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