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凤约》楼声

13、洞窟（上）

　　钟毓抬眼看他，却见漆黑一片，不免失望。

　　他替这一行外来的野蛮客拂开尘灰，以贵公子从容清高的姿态邀请他们登堂入室。

　　刀修不善言辞，只会命令弟兄们和威胁旁人。

　　于是，仍旧是路凝风上前作揖道：“多谢道友了！”

　　“不必。”那人甩袖离去。

　　为何能知他甩袖离去？

　　只因他那一下动作发出的声音，确是广袖衣袍挥动的声音。

　　钟毓在江川殿也穿过广袖衣裙，自然知晓。

　　只是不曾想，如今到了秘境中，还有人能穿得如此讲究，如此必会显得不伦不类！

　　钟毓还是忍不住猜测，此人是否实力冠绝修界，否则怎敢在这秘境中如此别具一格？

　　是他太过嚣张，还是这秘境当真不堪一击？

　　亦或者，他只是个好命的绣花枕头？

　　刀修倒是一无所觉。

　　他一个粗人，从没穿过广袖衣袍，整个储物袋的衣物只怕全是便于打斗的样式。

　　路凝风也算是个心思细腻的大汉，他一个侧耳，心中便有了疑虑，不敢再同往常一样随意。

　　进了这扇石墙，便是洞窟。

　　洞窟明亮，显然是以极为特殊的法器照亮的。

　　洞窟十分简陋，却能容纳千人，宽敞得很。

　　边缘爬满木藤，时而无风暗自飒飒作响，只正中央放置着一盏成年男子般高大的华燎九凤琉璃宫灯。

　　灯有九层，塔状，缀绯红流苏。

　　每一层都有一凤遨游其中，凰火辉明，翩若惊鸿，整个洞窟在它眼底无所遁形。

　　每一处，皆清晰可见。

　　毕竟是凤凰火种，如何能敌不过这区区秘境一角的黑？

　　上古生灵，消失得太快，总是更加神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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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毓又是乍见光明，眼珠刺痛。

　　不晓得刀修等人是否也是如此，好在洞中人并未趁机下手。大家都坐下，能好好说话，还是不必要交手的。

　　路凝风心知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而在宫灯之下露出真面目的洞中人，也是大引人惊异。

　　除却先前来开门的那位公子，别的人倒是满足了老、弱、病、残四字。

　　便是先前开石门的公子，看上去也是个少年人模样。

　　虽长身玉立，面颊却也锐气未消。

　　看上去是个不大好相与的。

　　另外白眉长须的修士，年岁已大，修为已经不够支撑他继续活下去了。

　　还有两位女子，其中一位相貌清秀，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模样，眼眶微红，素衣染血。

　　另一位正目光低垂，面目看不太清。

　　至于剩下的，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对了，还有个瞎子。

　　地上有血迹微微。

　　可见是不久前才处理好的伤口，而这些断臂残肢，触目可见的，都是新伤。

　　钟毓不由得看向那矜贵自持的小公子，他看上去可不像是个修士，倒像是凡间皇族中不通修行之术的宗室少年子弟。

　　他眉目净冽如甘泉，却也绝不算清瘦。长发束起，额间有几缕垂落下来，不偏不倚，正正好。

　　“一路来此，可有异象？”

　　“不曾。”刀修道。

　　确实没什么，鸟兽也可杀完，石壁也可劈开，不曾有绝境出现。

　　若除却黑与静，倒简单得不可思议。

　　“还能有什么异相呢？须知这一路都是我的兄长搏杀在前，替你们斩杀了这大头，你们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垂着头的姑娘一抬头，语调虽轻柔，却是埋怨地说道。

　　那女子话甫一出口，便引得洞窟中人皆是面色不太好了，双目愤懑地朝钟毓等人瞪视过来。

　　他们死了不少弟兄，个个都受了不轻的伤，血肉更是被鸟兽啃食，愈加痛不欲生。

　　而今，他们却毫发无损地跟了进来，如何能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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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挑事儿呢？

　　若说便宜，其实是不大有的。

　　刀修虽实力强横，可就连他也受了不少伤，更何况其他的小弟们呢？

　　钟毓有法器在身，自然也不畏惧。

　　“姑娘，我这听你一说，倒有些好奇，我们得了什么便宜？若入了这儿便是得了便宜，你是在这儿见着了什么好处不成。”

　　路凝风皮笑肉不笑，“莫不是这盏宫灯？嗯……确是宝物。不知是哪位道友带进来的？可否便宜便宜小人啊？”

　　他以玩笑的口吻说着，一串连珠炮出口。

　　一面又轻轻转动了手指，拉扯了半分衣带上垂挂着的钩子。

　　“我们不曾捡便宜。”刀修沉声道。

　　钟毓也不得其解。

　　她不知洞窟中人为何一个个沦落到身残，这些鸟兽分明也不是不得斩杀。

　　莫不是他们同她一般灵力被压制吧？

　　这么说来，难道刀修一行人有什么针对此处的法器？

　　钟毓凝眉。

　　也许是真的有什么大头……被他们这伙人斩杀了呢？

　　不，这怎么可能呢？

　　刀修年轻力壮、实力强横，尚且忌惮这鸟兽群，何况是眼前的几位。

　　然而钟毓再看看他们修为，不过是堆时日堆上来的，不是堆时日上来的年岁又不大。

　　这就不大可能斩杀什么大头了。

　　若要说斩杀，恐怕要这位穿着考究的小公子来才能让人信服一些吧……

　　毕竟，在秘境中如此装扮的还是他独一份呢，瞧着确实挺能唬人的。

　　太过诡异、未知的一切，往往更会被经验老道的江湖人注意到。

　　这小公子就是如此。

　　“而今你们人多势众，我自是争辩不过你们的。”

　　她似乎真的气急了，又幽幽转头，道，“我替你们说话，你们却不愿作声吗？”

　　话虽蛮横，说出口来却有气无力。

　　是先前经历的一场搏杀让她力竭了吗？

　　钟毓与她同为女子，见她看似实在虚弱，便随口劝慰道：“说不准姑娘你要那只做出头鸟呢？”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路凝风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你不要同我提鸟！”那姑娘简直要气死了。

　　她身旁娇娇弱弱的姑娘也正垂着泪，满脸后怕地贴近她。

　　“姑娘，你又何必说这话来伤害我与紫沅。因果报偿，今日你们承了情，他日便要还恩才是。”

　　娇娇弱弱的姑娘坚定地说道，铿锵有力。

　　刀修听着想揍人了。

　　他插嘴道：“我便是不还又如何。”

　　他受不了这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