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后我穿回来了》从不失眠

62、第六十二章 舍身血祭

　　第62章
　　作为传承了华国诸多文化的岛国，岛国大使馆的布局自是十分讲究，不仅当得起一句‘藏风聚气，开运纳吉’的称赞，更是暗藏无数玄机。
　　否则，加藤有海在强夺了佛骨舍利后，也不会选择落脚此处。
　　这不光是仗着日内瓦公约，更是对阴阳寮多年来在此的布置十分自信。
　　依照计划，只要在接头人到来前，据守在使馆内，谅华国特事处也拿他们没办法。

　　然而就在黑色纸鹤当空被焚毁的那一刻，加藤有海在神识炙痛的同时，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到了加藤有海这样的层次，第六识的感觉，几乎堪比卜算。
　　他眯起眼，忍着头痛，眺望窗外。

　　纵然相隔甚远，加藤有海也能看清那名神秘少女唇畔自信的微笑。
　　就在少女双手向合，闭上眼眸的那一刻，冥冥之中，仿佛某种超出想象的庞然大物，就在此刻悄然破开了虚空，挟带着不可名状的威压，激荡起凌冽的灵气斡旋，向他们所在的使馆，露出了嗜血的獠牙。

　　加藤有海难以遏制的打了个寒战。
　　顶级阴阳师的直觉，让他感应到那女孩身上正在弥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那种威压，甚至使他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噫，什么味道？”
　　下一刻，一名嗅觉敏锐的侍从阴阳师突然轻声问道。

　　加藤有海几乎同时也嗅到了那空气中浮动的，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好似带皮的猪肉炙烤在炭火上的甜腻焦香，又仿佛还夹杂着一丝硫磺燃烧的熏臭。
　　他僵硬地扭头回望。

　　只见和室四角处，贴合在墙面上的四张咒符，仿佛正在被看不见的火焰燎烧一般，边沿已然变黑焦化，蜷曲褶皱起来。
　　那奇怪的气息，正是由此而来！

　　加藤有海苍老浑浊的瞳孔蓦然凝聚如针尖。

　　拱卫这间和室的四张式神咒符，都是用从活人身上割取的人皮鞣制而成的。
　　这些人皮的主人，生前都是修为不低，心志坚定的阴阳术士，他们自愿牺牲，以便用这样特殊的秘法，将自己练成极其霸道强大的式神——阴摩罗鬼，供阴阳寮驱使。
　　像这样得来不易的阴摩罗鬼，整个阴阳寮也只有12只。
　　加藤有海带到华国的这四张阴摩罗咒符，堪称他最大的底牌倚仗。

　　然而此时，在加藤有海的灵视中，这些由灵力和怨气凝聚的强大鬼怪阴摩罗，却像被什么可怖的怪物逼迫着一样，恐慌得凭空现了形。
　　四只鬼怪漆黑狰狞的面孔无不扭曲嘶吼着，仿佛遇到了某种可怖的物事，以至于驱使这些邪物想要逃离他们栖息的符咒……
　　然而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整个过程不过须臾，可那些阴摩罗们挣扎扭曲的样子，却一帧一帧地映刻在加藤有海的眼中，然而无论他如何揉搓眼睛，灵视之中，也只能看见一抹若隐若现的金色，仿佛无形的绳索，拖拽住这些阴摩罗，一寸寸地，无法抗拒地，将它们拖拽回到正在燃烧焦化的符箓中。
　　随即，这四只阴摩罗，只残留下几声古怪瘆人的爆破声，便随着人皮咒符一起，灰飞烟灭了。

　　“八嘎……”
　　加藤有海瞪大眼睛，愣了片刻，一把推开身边的阴阳师，冲向和室外。
　　他脚上的木屐和使馆地砖碰撞出仓皇的脆响，一众年轻的下属茫然地追在他身后，他们只能听见这位一向以威严冷厉著称的老者，一边跑一边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样！她是怎么做到的！？”

　　加藤有海一路奔跑，越跑越是心惊。
　　在他的视野里，使馆各个角落，那些或烙印着阴阳术法，或驻守着式神的结界陷阱，种种加藤本以为固若金汤的布置，都如同阴摩罗咒符一样，在孟宁宁金色神识构筑的无形风暴之中，被褫夺掉赖以支撑的灵力，从而坍塌褪色，截至最终，被彻底碾压嚼碎，化作最纯粹的灵能，被神识席卷一空，吸纳殆尽。

　　这样的场景，完全超出了加藤有海的理解。
　　当加藤有海遍体生寒地停住脚步时，整座岛国使馆的防御体系，已经如同被烈日炙烤的冰山，彻底消融了。
　　不仅如此，作为使馆内灵力最强的加藤有海，更是敏锐地察觉到，继这些外在的咒符阵法之后，就连他们这些阴阳师自身的灵力，也被那无形的漩涡吸引着，在加速散逸着。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什么造成的！

　　“加藤大人！”
　　“您没事吧？”
　　年轻的阴阳师们终于追上了加藤有海，可老人此时面如死灰的样子，却让他们更加惶然。

　　“将这个交给中川君。”加藤有海最终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沙哑着嗓子，从怀中掏出一只函盒，递给一名下属道，“告诉他，我已做好玉碎的准备，主典大人的下一步计划，只能托付给他了。”

　　与使馆内加藤有海的绝望相比，使馆外的特事处众人却是惊喜交加。

　　封锁岛国使馆的时限仅剩5小时，对面又是岛国阴阳寮老谋深算、臭名昭著的加藤有海，温染头顶上也压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真是没想到……”温染轻轻叹息，露出复杂不明的神色。
　　他力排众议，带来的这名未成年的少女，居然真的不负众望，一出手，就凭实力震住了所有人。
　　就连温染自己也被孟宁宁吓到了。

　　方才声势浩大的狂风已然消却，阖目站在那里的孟宁宁，双手交合做莲花状，纤细的指尖勾连出玄妙的姿态，遍地恍如被梳理过的落叶，还在提醒人们，她刚刚引起了怎样令人震撼的天地感应。
　　初秋暖色的阳光铺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晕染上一层金色的辉光，那精致得甚至炫目的五官，在褪去平时生动的表情之后，反而露出了难以言说的，近乎于神性的冷漠。

　　远在使馆内的加藤有海，都被孟宁宁释放出的无形压力所震撼，遑论近在咫尺的温染？

　　就在孟宁宁的神识掠过他时，身为现世佛子的温染，累世佛缘忽然受到触动，一刹那间，阿赖耶识大开，居然自无形处，窥见了本应无法被他感知的神识！
　　温染瞳孔微不可查地扩散了一瞬。
　　——只见晨光中，孟宁宁的周身居然在散放着无数金色光线，千丝万缕，铺天盖地，如同有生命一般，翕张着，盘旋着，像展开狩猎的触手，又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对面的使馆笼罩在其中。

　　“唔！”
　　不过是窥到一瞬，温染的眼睛就仿佛被那金光灼到一样，闷哼了一声，再张目看去时，那玄妙又可怖的场景，已经仿佛海市蜃楼一样，再无痕迹可寻了。

　　温染捂着眼睛，再看向孟宁宁纯净安然的脸，饶是稳重如他，也有些抑制不住慌乱撞击胸口的心跳，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他方才看到的那些金线是什么？
　　这人是章鱼成了精吗？
　　温染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为自己找来的帮手实力可怖而欣慰，还是该为自己可能请来了个怪物而后怕。

　　于孟宁宁而言，吐故纳新，引气入体，是她自打入道，便做惯了的事，毕竟对修真界中人来说，修行一道就是夺天地之造化，不管是天地间的灵气，还是凝聚在物品上的灵气，都可以为己所用，她却没想到，在现世这样的末法时代里，大道古经多已失传，修士们更多在修身，像她这样凭借霸道的灵识，虢夺灵气的手段，怎能不震撼旁人三观？
　　于外人看来，简直就像是玄学版的北冥神功。
　　所幸温染还记得，孟宁宁有大衍筮法卦图背书，否则只怕就要拿她当邪门歪道看待了。

　　外界种种，孟宁宁倒是浑然不知，她只卖力地将神识投注到被阵法禁锢住的使馆里，将一缕缕颜色各异的五行灵气由神识裹挟着，吸入自己的体内，识海得到补充，徐徐转动的灵核也扩大了些许，那暖融融的饕足感觉，自有一番说不出的舒服。
　　直到身边的温染突然开口道：“他们出来了。”
　　孟宁宁这才徐徐张开眼。

　　只见对面使馆大门洞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自内徐徐走出，身后还跟着几名面色微带些许木然的下属。
　　“还真是加藤有海。”温染挑眉。

　　见到自己多年的老对手，一扫以往的鹰顾狼视之相，几步路居然走出了步履蹒跚之感，那掩盖不住的狼狈神情，让温染心中顿生愉悦。
　　虽然不知道少女究竟做了什么，居然仅仅在十几分钟内，就真的将对方逼出了使馆。
　　但是，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的，都是好猫。
　　温染卸下内心几分对孟宁宁的顾虑，手一挥，特事处其余干员迅速散开，对加藤有海形成包夹之势。

　　温染也随即迈步上前，朗声笑道：“加藤大允，难得见你离开明治神宫，莫非你们阴阳寮找到了新的镇物，可以代替你去压制住八岐残魂了？”

　　两年前，一场地震意外震坏岛国地下秘阵，导致八岐大蛇残魂破阵而出，险些引发富士山爆发，令岛国很是乱了一阵。
　　那困住蛇魂的法阵是空海大师所设，修补之法早已失传，阴阳寮无奈之下，只能派加藤有海以肉身为镇，常驻明治神宫，压制残魂复苏。
　　失去加藤有海这个心狠手辣的大允，阴阳寮这两年也陷入沉寂期。
　　也正因如此，特事处才没有提防到他们，给了加藤有海潜入华国，掠走舍利的机会。

　　加藤有海沉着脸，没有回应，脚下的木屐在地砖上击出一串清脆的咯噔咯噔的声音，直到行至近前，这才一撩眼皮，用生硬的华国话冷冷回敬道：“温君，看你心情不错的样子，莫非，失了你那佛指骨舍利，特事处还有备用的不成？”

　　温染顿时笑不出了。

　　高僧的残骨固然都叫作舍利，可温染被掳走的那枚佛骨舍利，却是两千五百年前，释迦摩尼在拘尸城双树间涅槃坐化后，保存至今的唯一一枚真佛中指指骨舍利子。
　　真佛舍利含有大愿力，仅有五枚，是辟邪镇魔的无上至宝，就算是特事处，也只请得到这一块指骨舍利。
　　温染将其戴在颈间，以肉身滋养，也是为了将来的大用途，哪里成想，竟会在自家门口徒遭算计，失了舍利。

　　想到这，温染脸也寒成了冰，省了寒暄，直接了当道：“既知如此，立时交出舍利子，说不定，你和这几位，还能有命回去。”
　　加藤有海挑眉，目光扫向一旁安然静立的孟宁宁，冷冷道：“温处长好霸气，就这么有底气，能留住我等？呵呵，哪有这样的好事。”

　　加藤有海话音方落，他身后的七名年轻阴阳师就齐齐抬头，仿佛听到了进攻的号角，同时从后腰处抽出短匕，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颈部就手起匕落。
　　——霎时间，七股血柱便从他们的脖颈处喷溅而出。

　　“草，小鬼子玩真的！”身后传来特事处干员的一声低叫，“舍身血祭啊！”
　　孟宁宁眼角一跳，也被眼前岛国人自残的决绝惊到了。

　　七名阴阳师下手时都十分狠辣，有的半只脖子都被自己斩断了，可他们的尸身却没有倒在地上。
　　加藤有海始终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瘆人的冷笑。
　　他面对温染等人缓缓抬起双手，黑色的羽织袴无风鼓起，灰白的须发随之贲张。
　　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那些阴阳师们喷出的血液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违背着重力凝聚成为七条血线，蠕动着，弹射过来，无声地没入到加藤有海的脑后。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温染也措手不及。
　　不过是眨眼之间，注入了下属血液的加藤有海浑身就膨胀了一圈，无数涨起的血管，仿佛可怖的血红蛛网，覆盖在了他的脸上。
　　稳重如温染，也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大叫道：“——后退！”

　　“哈哈哈哈哈，太晚了！”
　　加藤有海看向温染，因充血而变得通红的双眼，仿佛喷着不祥的火焰，他的嘴角扯出诡异的笑容：“温君，尔等便与我共赴黄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