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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言念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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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言回到洛阳城外已是深夜,松柏不敢打扰小苏休养,便没有告知小苏,独自带兵在城外等待秦言归来,看到秦言下马车,松柏仿若隔世一般,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很想一把抱住秦言,却终究是没有胆子,秦言走到松柏身边,轻轻拍了拍松柏的肩头。
“陛下,邬央死了,邬央她死了,是奴才没有保护好她。”
秦言在路上已经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从始至终秦言都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全局,可最终结果却证明秦言并不是那样无所不能,即便一开始预想了一百种可能性,可结果往往是往一条他没有想过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你做得很好了,那只是一个意外。”
秦言的声音轻柔安慰,松柏再也坚持不住了,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陛下,您怎么才回来呀!奴才是个没用的人,陛下早就知道的,还将这么大的担子交给奴才,奴才不能保护好所有人,奴才愧对陛下!”
这是松柏第一次抱怨,第一次在秦言面前失态,他真的伤心了,之前因为秦言未归,所以一根弦绷得紧紧不敢放松,甚至伤心都不敢,此刻看到秦言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自打邬央离世,几乎夜夜入他梦,让松柏夜不能寐,仿若邬央还活着,可不管他怎么呼唤邬央,终究再得不到回应了,邬央死了,永远的离开了。
秦言并没有怪罪,就站在松柏身边,拍了拍松柏的头,这举动让松柏大了胆子,一把抱住亲眼的大腿,哭的更是哀怨。最终松柏被夜风吹得清醒了一点,才发现他是多么没有规矩,再不敢耽误秦言,陪着秦言返回宫中。
此刻夜深,秦言并不想打扰小苏休息,只是到凤鸣殿内看了看小苏,以往每次他外出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抱着小苏,告诉小苏他回来了,可是这一次,满满的愧疚让秦言甚至不敢面对小苏,小苏微微动了动腿,秦言就赶忙出了内室。
“皇后现下身体不好,不要和她讲邬央的事,暂时先瞒着。”
秦言吩咐月娘和海棠,海棠回话道,
“景和长公主前几日喜得麟儿,奴婢回禀了娘娘,说邬央还要留在将军府照顾一段时日,娘娘欢喜长公主产子,并未起疑。”
秦言点头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就算真的瞒下来,也只是一时,秦言从来没有在任何问题上如此退缩过,不管多么艰难,秦言都会想办法去解决,可是面对小苏时,他却退缩了,只想着能躲一刻便是一刻!
“好好照顾皇后,朕还有政务。”
说完秦言转身离开,月娘默默跟上走了一段见海棠并未跟上,便留下秦言,跪地说道,
“陛下,邬央生于姑苏,水性极好,断不会无缘无故溺死在池水之中,恐怕这中间有蹊跷,望陛下明察。”
秦言转头看向月娘,月娘觉得此次秦言归来,好像有些不同,可是到底哪里不同却也说不出来,以前尚且可以直视秦言,可此刻看到秦言的目光,月娘竟然有些畏惧,本能的低下头。
“朕在归来途中已经知晓此事,也命人去查过,邬央平日几乎不出凤鸣殿,不与人交恶,没有仇家,为何会被加害?”
面对秦言的质问,月娘无话可说,邬央平日傻里傻气,虽然冲动了些,可是却也随和好说话,根本不会跟谁扯上仇怨,更别说是杀人夺命的仇恨,可月娘就是觉得不对劲,邬央不会就那么轻易的死在池塘之内,所以跑来找秦言,可秦言如此问,月娘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她没有证据。
“朕明白你对邬央的感情,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恐怕是池水太冷失足溺水。再对此事诸多揣测已毫无意义,你该做的是照顾好小苏。”
秦言留下这话就走了,月娘无奈的坐再地上,那个傻丫头邬央真的就这么走了吗?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这么不真切的走了,月娘的心都要碎了,可这伤心只能偷偷咽下,不敢让小苏看出来,夜夜偷偷哭泣,甚至连邬央的屋子都不敢进,怕进去看到空落落的房间就真的没了盼望。只要那扇门紧关着,月娘还能骗自己,也许邬央并没有走,只是闹脾气的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清风已经跪在文德殿内,秦风走进来时,清风俯首跪地向他请罪,
“微臣错杀邬央,自知罪不可恕,特向陛下请罪。”
秦言无力的坐下,单手扶额,回来的路上秦言无数次想过,这件事情到底是谁的错,清风武断确实不该,邬央擅闯前朝也是不该,可是最不该是他,如果不留下那句便宜行事,让清风和松柏协力好好保护內宫,是不是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事已至此,不是你的一个人的错,人死不能复生,朕不会再追究了。”
秦言说完又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清风仍旧伏地不起,伸手敲了敲桌案,继续说道,
“在西域伏击百越大军的计划,被上官安世看穿,带了百余士兵护送皇后的两位兄长拼死杀出重围,后来上官大将军被扣,皇后的两位兄长却消失在沙漠里,朕留了一支军队在沙漠寻找,可是一直都没有音讯,你选几个善于追查痕迹的暗影去沙漠,务必要将他们二人找到。”
本来一切都在秦言的计划中,一年前暗中寻得薛文怀,命他帮忙提取曼陀罗花粉制成迷药,计划在百越大军行至沙漠腹地时将迷药混入粮草和水中,这样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制服百越大军,而百里寻派出精兵前来西域作战,姑苏城内的守城兵不过千人,没有了这支精锐部队,再挥师南下,必定势如破竹,攻取百越。
在暗影的控制下,秦言有把握可以让那些封地藩王为求自保不出兵援救,秦楚大军便可直捣黄龙,压境姑苏,待百里寻发现大势已去,为了城中百姓安危必定投诚,一旦百里寻投降,秦言再回过头收拾那些藩王就一如反正,整个计划本可以将伤亡减至最低,用最和平的方式统一百越。
可是计划永远都只是计划,秦言低估了上官安世的洞察力,单凭几个混入百越军营的秦楚士兵,就发现了不对劲,即使当时为时已晚,却也能单凭百人就杀了出重围,这让秦言计划生擒小苏的两位哥哥的计划落空,而兵临姑苏时,百里寻得知自己两个儿子生死未卜,久久不肯投降,甚至在城墙之上大骂秦言是背信弃义之徒。
虽然百里寻最终还是为大义降于秦楚,可心中却对秦言是满满的恨意,本想用最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可现在却全部超出了他的意料,曾妄想守护的一切,却在他自己的手里一点点瓦解,不再受控制。
“微臣遵旨。”
清风仍旧不敢起身,秦言从袖口中取出一卷画卷,丢在清风面前,
“百越投降时交出了百越全境地图,里面和暗影之前探查所记录的地图几乎无异,朕已将百越划分为十六郡,派遣官员去推行秦楚政令,孟阔将军和云长远将军也已在当地开始清扫百越遗留势力,协助官员推行新政。可秦楚之人毕竟对百越不熟悉,你分调暗影去协助十六郡太守,尽快推行新政。”
听了秦言的话,清风惊讶的看向秦言,拱手答道:
“陛下,暗影之所以成为暗影,便是深藏于黑暗之处的影子,终生不得见光,如何去协助太守?一旦暗影出现在官府,暗影的存在必然昭告于天下,如天下人知道陛下养了这样一群见不得光的人,将会如何评价陛下?陛下深谋远虑,推行新政,统一百越,必将成为秦楚乃至千古流芳的一位明君,怎可让暗影玷污了陛下的一世英名?”
秦言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完全不认同清风对于暗影的认知,
“古往今来便有细作存在,又不是到了朕这朝所创,即便战场军人亦有侦察兵,打探军情,如何你们就如此为人不齿?统一百越,暗影居功至伟,难道还怕世人知道?朕已拟旨户部将暗影造册入户,并将你们编入军部,称为黑袍军,秦楚的强大不会埋没任何一个有功之人。”
清风眼睛竟然红了,也许从一开始成为暗影,就已经知道结局,他们是为百越而存在的,如果百越覆灭,暗影的结局便是消失,清风曾想过,如果主上仁慈便是放他们离开,让他们自此过平凡的日子,最不济便是一死,如果早就知道了自己一生的结局,便不那样畏惧生死了。可是此刻秦言竟然将身份还给了他们,他们不再是影子而是堂堂正正的人,秦楚的历史上也将留下他们的笔墨,这是所有暗影连想都不敢想的,没想到秦言竟然就这样做了。
清风又郑重一拜,一切尽在不言中,清风不必说,他知道秦言明白他心中的感激,秦言看到秦风眼角的泪光,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的说道,
“每一个暗影不管生死,身份卷宗都被父皇存在暗室之内,虽然父皇并没有吩咐,但是朕明白,这应该也是父皇的意思。”
暗影始终是秦淏亲手创建,虽然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身份,如影子一般潜伏在百越,但看到暗室之内那一卷卷保存完好的卷宗,秦言就知道父皇从未想过放弃暗影。
秦言苦涩的笑了笑,父皇将一切归入棋盘之内,每步棋都在他的筹划之内,最终因自己也陷入棋局之内,失去了母后的爱。而秦言此刻似乎和父皇如出一辙,妄想掌控一切,却发现世间万物哪是可以轻易操控,无非都是自己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