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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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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却没附和冯大娘,一口咬死了说唐心已经和杨成材“同房”了。
青阳镇就是个普通的镇子,住着两百多户人家。
既然有人,那就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
人心难测,且世人最爱做的就是“刨绝户坟,踢寡妇门”,她不得不防。
唐心生得太妖娆了,但凡见过的,没见过的,一传十十传百,就没有不惊艳的。
外头男人虽然没怎么见过唐心,可就怕往外传。
这要是传出去说她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就有那好事的敢生往家里闯。
那死了的郑寡妇不就是前车之鉴?
孙氏不想招这没来由的官司,只要她咬死了唐心是个经过人事的妇人,在世人眼中就大打折价,不至于太招人垂涎。
冯大娘不信孙氏的话,用三角眼下死劲的瞅了唐心一眼。
唐心披着宽大的孝袍子,又是跪着的,一时还真不好判断她到底经没经过人事。
冯大娘捅咕孙氏:“要是你怕招祸,把她卖了也成。你看她生着一张好脸,少说也得十几两银子。”
唐心狠狠的磨了磨牙,紧紧攥着手里的火钳子,当一声敲到铜盆上。
她把那铜盆当成冯大娘的脑袋了。
一时唐心也七上八下起来。
孙氏这个婆婆实在是不值得信任,别回头她听信了谗言,真把自己卖了吧?
孙氏却摇头,十分坚决的道:“不卖。”
才十两,太少了,连她这些年的花销都不够。
冯大娘给她出主意:“你嫌少,可以往那堂子里卖,只要她们相中了,这个数总是有的。”
她说着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十两银子的确不少了,可孙氏虽然坏,但还没那么恶毒,没想着把唐心一个好好的大活人非得往火坑里推。
且在她心里,养了唐心十年,不管杨成材是活是死,她唐心就是杨成材的媳妇。
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卖了算怎么回事?
孙氏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冯大娘,对于她出这样的馊主意十分的不齿,还有些戒备。
她道:“冯大嫂,不瞒你说,成材没了,就跟剜了我的心一样,我别的不求,就求能给他留下个上坟、烧纸的香火。等过了白日,我打算给唐氏过继一个小子。”
冯大娘本能的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她做恍然大悟状,一拍大腿道:“也是,你们家我杨兄弟年纪也大了,就成材这么一个儿子,现生肯定来不及,还不如给成材过继一个。虽说不是亲的,可这要养熟了,将来一样给杨家顶门立户。”
说时还不顾尴尬的笑了几声。
孙氏得了冯大娘的【支持】,话就多了起来,和她唠叨自己的人选。
冯大娘也给她建议:“岁数太大的不行,他都记事了,难保将来不认回亲爹亲娘。年纪太小也不行,说句不好听的,太小了,谁知道能不能养得活?”
孙氏一拍手道:“就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才为难,你说我是过继外甥呢,还是过继侄孙?”
孙氏娘家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外甥有三个,侄子有四个。
她要好好说,娘家未必不肯过继给她一个。
冯大娘道:“其实说实话吧,不管过继的谁,都和你们家成材没有血缘,要不,杨家人呢?”
杨三林有个妹子,嫁到隔壁镇子,生了两儿两女,倒是都有孙子。
要说血缘近,也就她家了。
可这个小姑子家里日子过得不好,没少往杨家打秋风。
孙氏和她有芥蒂,宁可过继自己娘家的侄孙,也不愿意过继她家的儿子。
两人正说得火热,外头跑进个年轻小伙子,大声喊:“杨家婶子,杨家婶子,我三林叔不好了。”
唐心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去看孙氏。
孙氏有些傻,冯氏扶着她起来,问:“三林兄弟出什么事了?”
那小伙子道:“我三林叔让人打破脑袋啦,流了一地的血。”
人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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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三林是被抬回来的,果然脑门上一个大血窟窿,血都流干了,染得一身衣裳都是红的,好不吓人。
孙氏一见,先是痴了一般,随即号叫着扑上去,摇晃着他的身子,哭喊着:“孩子他爹,好人儿,你别吓我啊,你醒醒,你到底怎么了啊。
哪个天杀的下这么狠手,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铺子里的两个伙计搓着手,不住的劝孙氏:“东家是不成了,太太您早做准备啊。如今哭也不是事,您还怕没有哭的时候?”
这话扎心,孙氏拍打着杨三林的尸首,哭得晕死过去。
一院子的人都议论纷纷,主题只有一个:杨家要完。
这可真是家破人亡啊,爷俩都死了,就剩这一对婆媳,老的老,少的少,得,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全是看热闹的,没一个帮忙的,孙氏又晕了过去,这个家就像塌了支柱,连唐心都觉得:这是药丸。
唐心也懵了,半天见众人都光动嘴,还是看热闹的多,没一个能主事的,她这才醒过神儿来。
杨家吃亏就吃亏在兄弟族人少,平时没事,见着面兄兄弟弟,你好我好,真遇上事儿,没一个能搭把手的。
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忍着膝盖上针刺一般的疼,走过来问那两个伙计:“我爹怎么死的?”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伙计打量着唐心,不确定的问:“您是?”
冯大娘伸手一薅,就把唐心薅到了伙计跟前,大声道:“你这有眼无珠的东西,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你竟不认得?这不是成材媳妇嘛,他们成亲的时候你们没来喝喜酒?”
冯大娘手劲糙,薅得唐心手臂疼。
也不知道她是天生力气大,还是故意的。
要不是场合不对,唐心真想回手给她个大耳括子。
饶是忍耐,还是用巧劲脱了冯大娘的手,咬了咬牙,对上那伙计满是置疑的眼神,道:“我是成材的媳妇。”
这伙计哦了一声,又看旁人,似是不大相信。
成材就是个痨病鬼,能娶这么个漂亮的小媳妇?
院子里的众人替唐心做证:“是,她是成材的童养媳嘛,在杨家十多年了,你有话就赶紧说吧,你看这一家,哪儿还有个好人。”
这伙计暗道:可惜了这小娘子了,年纪轻轻,才成亲就成了寡妇。
他这才三言两语,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杨三林的裁缝铺不大,生意却还成。
他除了做现成的衣裳,还带卖布匹或零碎的尺头。
青阳镇本就不大,不值当开个布匹店,也有想开的,可都没有杨家这个铺子年遭久,也没有杨三林的手艺好,会来事儿。
所以开来开去都黄了,就剩他这一家。
杨成材这么一死,他就成了绝户头,有人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镇上的富户朱珏。
朱珏在镇上有两家米面铺子,平日里穿绸裹缎,手拿折扇,见人三分笑,是这镇上的“爷”。
别人都捧他,他又成天吹吁他有个朋友在县衙里当差。
时间久了,他越发的自以为是。
他去跟杨三林说要买他的铺子。
杨三林本就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当然不同意。
再说了,杨成材虽然没了,可他还活着呢,等唐氏过继个孩子,杨家也算后继有人。
好不容易留下来的生意,怎么能拱手让人?
这不是败家嘛。
朱珏见杨三林敬酒不吃,便用上了罚酒,他让自家的伙计直接到杨家裁缝铺闹事。
杨三林也是一时激愤,把那伙计推了个仰巴叉。
朱珏一看,这是个机会啊。
震臂一挥,又给自家下人一使眼色,暗中嘱咐:往死了打。
朱珏带来的人多,杨家就几个伙计,加上一个因伤心过度,早就虚脱了的杨三林。
这一上手,有心对无心,朱家的走狗胜。
杨家的伙计是劝架的,不像朱家的伙计得了“下死手”的命令,那能是一个阵势吗?
乱糟糟的,朱家伙计打了人就跑了。
杨家的伙计不知内情,见杨三林倒了,上前一看,脑袋开了瓢,只有进气没出气,没挺一会就断了气。
朱珏却早没影儿。
法不择众,再说也没谁看见是谁打死了杨三林。
杨家伙计一看,没辙,便把杨三林抬了回来。
伙计见东家都死了,没了仗势,本就不敢惹朱珏,此时更是轻描淡写:“就和朱家的伙计口角了几句,不知怎么,东家脚下就摔跌了。这一摔不要紧,也不知道磕到了哪儿,这不就成这个样子了?”
…………………………
唐心再单纯也不信事儿有这么凑巧。
她问这伙计:“朱家伙计为什么和我爹起口角?”
那伙计挠头:“我没在前头,也没听清。”
唐心这个气:“有听清的没有?”
一个妇人,想来她也做不了主,众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俱都摇头。
老成的伙计便劝:“成材媳妇,死者为大,你就别追究了,先想想怎么办吧。”
唐心:“……”
心里的火一下子就拱了起来。
这都什么事儿?
老天可真不公。
说句公道话,杨家的人都是小坏,算不上大恶,可怎么就落得这么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