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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四回 宫门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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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水子伏在司徒章怀里,只求外面伺候的人莫来打扰,把整个早上耗在床上才好。但事与愿违,临近午时,有人在外面敲起门来,小水子想爬起来应门,却又被扯回了被窝。司徒章高声问何事,外面的不是太监特有的嗓音,而是十七八岁男子特有的声响,只说非要进来和司徒大人说,在外面不方便云云。司徒章瞟了眼小水子,见他满脸不乐意,便笑道:“好好吃什么醋,莫非昨夜不爽利么?”
小水子哼了声,自顾自爬出被窝,把袍子穿好,胡乱拢了头发,跑过去开门。只见一个高挑少年跨进门,见了司徒章便单膝跪下。司徒章懒洋洋起了床,招呼少年起来,让了绣墩给他坐,低声问道:“大清早就跑到宫里来,不怕被人说内卫窥测内宫么?卿明你也忒不谨慎了吧。”
“属下是冒充太监进来的,该是没人知道。”
司徒章见他答得从容,用的法子又最合适,不禁笑道:“甚好,我让你去查的事究竟如何了?”
“姜重前天半夜被人从姜家老宅送走了,送到哪儿不知道,城门那边的人不敢搜文大人的车子。”卿明用双亮闪闪的眼盯着司徒章看,接着说道:“文大人又派了五六辆车子分散而出,事出突然,我等人手不够,是以有负大人所托。”
司徒章见他面无愧色,心知即便责备于他也未必使之心服,况且现在姜重在文散生手里,一时半时也死不掉,暂时起不得什么妖风,便道:“着人继续探访便是,有了消息再来回报。”他转头看小水子已经穿戴停当,又吩咐道:“昨夜忙了一宿,还真是饿了,去弄点午饭来吃。”又对卿明道:“你也不必回去吃饭,一同用了午饭,我与你谈谈,待到天黑再出去吧。”
卿明点头说是,先退出门去,待到司徒章穿戴停当,两个人一起往后面的书房而去,小水子则跑到御厨取了昨天定下的菜。他被相熟的厨子问司徒章的事,居然不若寻常那么开心,只是胡乱应付了下便要走,那厨子怎肯放他走,非要拉了他说话,竟把小水子弄恼了。“这宫里的事儿是随便好打听的么?当心被赵公公晓得了,是要掉脑袋的。”
那厨子本是个粗人,一向有啥说啥,他见小水子拿赵公公说事,也恼了。“小公公,小的没您的福分,有司徒大人宠着惯着,想发脾气就可以发。我可听宫里的人说了,明个你就得去秦大人那儿当差啦,到了那个时候,你看司徒大人还罩你不?”
小水子一怔,用眼去瞟那个厨子,见那人一脸实诚,不像在说瞎话。他心往下一沉,小脸一挂,掉头就走。好不容易等到司徒章用了午饭,和卿明聊完了,小水子才得着空问,不想司徒章印证了厨子的话,还说了让小水子好好伺候秦绍阳,竟无半分留恋。这让小水子觉着自己活跟条癞皮狗,被主人没原由一脚踹出门去,还心存侥幸,当是错觉了罢。
司徒章见他双眼蒙了水雾,极委屈的样子,便拉了他的小手,柔声道:“好歹是个男子汉小丈夫,怎么那么爱哭,我把你遣给秦大人,是极好的事。你可知道秦绍阳心眼最好,不会把你个假公公怎么样,况且你若想我,告了假便来,也方便的紧啊。”小水子听司徒章这么说了,也不好再撒娇使横,但那泪水早就开了闸,哪是说停就停的,任他使劲抹,也闹不干净。司徒章微笑着看他那付别扭象,等他稍好些才道:“这次把你谴去本是想了许久的事,那绍阳殿里没个贴心人怎么能行,那些内官多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绕在那人身边,我心里不定。”
小水子咬了咬牙,点点头算是答应,聪明如他,怎不知司徒章把他权当个棋子布下去,是舍是用都在将来。若是秦绍阳看自个儿顺眼,不找个理由处理了去,那倒算好,若是当作眼线给灭了,也就是一条小命送了去,连个屁也不算。他瞧司徒章笑眯眯的样儿,知道这已是最大的面子,贸然央求这人收回成命,是绝不可能。
生死吉凶顶多不过一两个月的事,想当缩头乌龟是万万不可能。他这边把心一横,那边司徒章看得清楚,他司徒章话已出口,绝没有收回来的意思,小水子这等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你自去收拾下,明日大早带了我的书信,合着绍阳殿的张三郎同去,不必再来这屋里了。”司徒章从架子上抽了个拜贴,一看就是早准备好的,他递给小水子,“天亮就走,知道了么?”
小水子耷拉着脑袋,把鼻涕眼泪抹干净,扭了屁股就要出去。不想司徒章猛得把他拽到怀里,捉了嘴亲,小水子先是不愿,后被司徒章缠着亲个不停,居然腿又软了。待到司徒章确认小水子再无异议,才放了他,笑眯眯送那十六岁的小太监出了寝房的门,才把脸沉下来。他哼了一声,卿明从屏风后面闪出来,一张脸红红白白,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卿明公子好本事,居然能忍着么久,”司徒章也不看他,自顾自把黑貂皮的大氅罩在身上,“你别当我不知道,姜重的事,多少藏了私罢。”他从架子上取了宝剑,玄在腰间,那穗明黄明黄,耀人眼目,“你妹妹还跟文庆生那厮扯不清楚么?你还真是个好哥哥啊。”
那文庆生是文散生的胞弟,最喜欢追坤旦名伶,而卿明的胞妹玉牡丹虽红遍京畿,与那文庆生的私情却隐秘得很。卿明听司徒章明点出来,自是无话可说。
司徒章笑笑,清冷冷透人骨髓,“今夜有相识的胡商弄了堂会,帖子上说有令妹的戏码子,不知道卿明公子想不想去瞧瞧呢?”他走上前去,抓了卿明的袖子,“卿明公子的小嗓在下也许久没听,若是客串个美衣娇娘岂不更好?”卿明被他捉了把柄,也不能随意说不,司徒章见他不应,权当是答应了。
当夜城外贺碧的别院里热闹非凡,来往官员不下百人,连冯国舅也带了家眷来访。司徒章在门口站定,见处处灯火辉煌,人来人往,把个冬夜弄得暖烘烘一片,便回头对身后的胡商道:“太平时节果然好得紧,要玩有玩,要吃有吃,要淫便淫,真正痛快得很啊。”贺碧只听他说,知道不用呼应,带着耳朵听便好。往日之事如流水,任它一去不复还,贺碧即见过司徒章不能为他人所见之处,还能活到现在,已算是司徒章的情谊使然。
贺碧默默望着司徒章看,不想司徒章突然转了脸问:“我点的那出折子戏如何?那角儿可是千里挑一的好货色,不如把戏码子朝前放,早早看完了也好歇息。”贺碧答道小院里的台子已经备好,只等司徒章发话就好开台。果然只有贺碧才合着自己的恶劣性子,连个小戏台都备下,真是把心中所想看个清清楚楚,司徒章想着想着,竟笑出声来,他对贺碧道:“听完了小戏,今夜一并歇了可好,你这破烂身子让人想得紧呢,不把你弄个爬不起来怎么能行?”
贺碧偷笑道:“我看司徒大人的脸色,可是夜夜欢歌的相,要是今夜与我这乖儿子胡搞,身子骨可受不了啊。”话虽如此,他还是环了司徒章的腰,就着姿势温存一番,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急,方才分开。两人虽站在暗处,不用心去瞧自然看不见,但跟前便是人来人往的庭院,方才所为真是过于胆大。司徒章拍拍贺碧缠在腰上的手臂,一丝狡黠爬上嘴角:“亲儿子可真乖,在这儿都要占老子的便宜,不罚你怕是天理难容。”
“这天可是冒犯不得,贺碧从命便是。”贺碧改环腰为牵手,与司徒章沿着回廊往内院去,两人穿了几道月门,没有遇见一个下仆,倒也落得自在。不一会儿来到一处院落,四四方方,颇为规整,进门左边是个两层高的戏楼子,前门焚了儿臂粗的油蜡两支,此外还挂了大大小小灯笼无数个,照得园内如白昼一般敞亮,掉个细针也寻得着。贺碧引着司徒章在戏台对面的暖阁坐下,有下人端了热茶点心上来,司徒章慢悠悠嗅了嗅茶盏,对贺碧道:“你这院子里的下人,可是经常换的么?”
贺碧道:“下人的事情都是总管张罗,我生意忒忙,想管也管不来。”
“那你换个总管如何?否则进错了人才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