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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时雨 ...


  •   两个人之间那块伤疤看起来像是已经愈合,但只要一碰,里面还是血肉淋漓,痛得让人难以忽视。
      每一次,陈苏木都忍不住自虐般地揭开看看。

      李蝉衣握着勺子的手有些脱力,拇指微松开,勺柄又顺着滑进南瓜汤里。那黏黏糊糊的汤汁看起来有些恶心。

      “我……”
      提起当初的事,她似乎有话想说,可却迟迟没有下文。

      “别紧张……”陈苏木笑了笑,“都已经过去了。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你,当初的事我都快忘了。”

      隔着食物的热气,陈苏木看起来仿佛并不在意。她的眉眼,轮廓,整个样貌也一点一点被融掉,模糊不清。

      “嗯。”

      陈苏木又问:“小饼干呢,它怎么样了?”

      小饼干是当初两个人一起收养的一只流浪猫。当年陈苏木出国,曾经要求把它一起带走,可李蝉衣怎么也不舍得把猫给她。

      那是只非常可爱的三花猫,总是喜欢蹲在人的脚边,偶尔会淘气地抓窗帘。

      李蝉衣抬眸看了看她,缓缓道:“猫的寿命一般只有十几年。前几年它跳下柜子,不小心摔骨折了。我带它去看医生,它还老是抓人家。”

      “后来,它慢慢老了,我把它埋在我爸旁边了。”

      李蝉衣说得很平静,可她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眼里有浅浅的一层泪。幸好没滚落下去。
      生命有限,对谁都是一样。

      陈苏木也沉默不语。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流逝无情到了一种近乎残忍的地步。

      她顿了顿,问:“你父亲怎么了?”

      餐车路过,银色餐具相互碰撞,晃动着冷光。

      李蝉衣的眼睛被那冷光晃了一下,莫名心里有些闷,堵得难受,几乎快要坐不住。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两下。

      李蝉衣接起了电话。
      直到那头传来秦娥的声音,她这才想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你等下,我马上出去接你。”

      挂了电话,李蝉衣站起身,拎起了自己的包。对着陈苏木告别:“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陈苏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目送李蝉衣身影离开。

      她无动于衷地吃饭,可咀嚼两口,又失去耐心般的扔下刀叉。追了出去。

      推开餐厅的玻璃门,陈苏木左右环视一圈,机场人很多,可她很快看到了李蝉衣。

      李蝉衣只觉得胃里的不适感更加强烈了。

      有些仓促地跑进去厕所,她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对着马桶不停地呕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也一并呕出来,灼得心肺都痛。

      呕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直起腰,脱力一般靠在门板上。额间的细汗怎么也止不住,细长发丝黏在脸颊上,那乌黑雪白相衬出虚弱的迤逦。
      她唇角下巴还挂着些口水,连这点体面都顾不及,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陈苏木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微微皱眉问:“你怎么了?”

      那颗乌黑浑圆的漂亮头颅轻轻地摇了下,那弧度小得几乎叫人以为是错觉。

      每次李蝉衣过度呕吐之后就会浑身脱力,几乎连站立都困难。

      陈苏木把她搀扶着,感觉她似乎脆弱得像是稍用力些就会被人捏碎。

      两人踉踉跄跄地走出来。把人搀扶到洗手台,腾出来一只手拧开水龙头,陈苏木顾不得别的,打湿了袖口,接了点水给她洗嘴巴。

      “抬头。”

      李蝉衣听话照做,遮挡的头发也散落下去,露出泛红的眼眶,一颗泪珠顺着滚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突然插入一道声音:“怎么了?”

      陈苏木转过头,看见来人穿着一身浅金色流苏长裙,一身白肤被衬得洋气极了,她带着一副巨大的墨镜,也遮挡不住眼角眉梢的风情。

      秦娥看着李蝉衣。

      她低着头在自己的包里翻找,掏出一张湿巾纸。伸手动作轻柔地替人擦干了眼泪。

      看着她的动作,陈苏木皱了皱眉,从李蝉衣毫无反抗的表现可以很容易得出判断,两个人认识了很久,关系匪浅。

      擦完了之后,秦娥打量了几眼陈苏木。带着些礼貌客套,“这位是我的朋友,请把她交给我就行了。”

      后知后觉般地,陈苏木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尴尬处境,她握着李蝉衣胳膊的手微微松了松,现在她既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

      这种情绪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在视线从李蝉衣的身上移开之后,陈苏木的理智逐渐回笼。

      她看向秦娥:“请问你是?”

      李蝉衣渐渐缓了过来,出声解释道:“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可以包含的含义可以有很多。陈苏木想起来之前她的回答也是朋友。
      这就是那位专程让她过来接机的朋友。

      陈苏木又看了一眼秦娥,秦娥露出客气礼貌的微笑。

      眼前的情况对陈苏木来说并不陌生,从前,李蝉衣身边就有许多对她有着别样心思的朋友。有些是直女,有些是弯的,长得过于漂亮的女孩儿,也很容易招惹同性。

      李蝉衣对她道:“刚才谢谢你。”

      回过神,陈苏木发现自己成了那个外人。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秦娥本身就是气场极张扬热烈的人,可对李蝉衣却显得格外温柔耐心。

      “你还好吗?早知道这样,我不该让你过来接机的。”

      李蝉衣摇了摇头,对着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怎么能怪你呢。我没事。”

      也许是她的脸色太过苍白,秦娥还是有些不放心。

      “要不然我回头陪你去医院看看,你是不是又乱吃什么东西了?”

      “没有。”

      秦娥点点头,替她整理了一下垂下来的丝巾,重新绕回脖子上。

      “我们走吧。”

      李蝉衣点头,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陈苏木,心中忽而生出些许不舍来。也许今生都未必再有机会见到她了。

      但这个人早就已经不属于她了,李蝉衣早就告诫过自己无数遍。

      “我走了,再见。”

      “嗯。”

      二人转身离开,那边有说有笑,秦娥晃了晃她手里的行李箱,对着李蝉衣说,“给你带了礼物,要不要看看?”

      李蝉衣摇了摇头,
      她轻声道:“等会儿吧,我有点难受。”

      ……

      推开玻璃门出去,外面的天气却是阴沉沉。

      走了很久,高楼林立的街道,色彩斑斓的广告屏。路口商城涌入的人不少,有小朋友背着书包跟在家长身后,有几个年轻女孩儿结伴而行商量着要吃什么。

      忽而开始滴雨,路面被啪嗒啪嗒打湿。

      一群人像小鸟儿一样溜进屋檐下。

      陈苏木孑然一身,去便利商店买了把伞撑着,另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隔着雨幕,路上的车灯也被晕出了光圈,刺耳的鸣笛声也被这喧嚣的雨声覆盖住。

      酒店的旋转门前站着门童,到了前台,陈苏木收了伞,领了房卡。

      进房间后她取出柜子里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一边喝水一边休息。

      见她回来,助理过来敲门汇报工作。
      看着她被打湿的衣袖裤脚,Jane惊了一瞬,这是一路淋雨走回来了吗?Jane不敢说,但是她看得出来,现在还是躲着点好。

      汇报完了最后一项,她提醒道:“十五分钟后,您有个电话会议。”

      陈苏木手里拿着矿泉水瓶,没什么反应,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个房间里。

      Jane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她这才稍作回应,“知道了。”

      “好的。”Jane露出一个略带勉强的职业微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上司今天很不对劲。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带上门,溜之大吉。

      整个房间都安静地可怕,陈苏木坐在床上,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之中。

      皮肤被冷风细雨吹得有些冷,身体却开始热,可陈苏木脑海中的思绪还是无法安定下来。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她体内喧嚣翻涌,纷乱如麻。

      提示声响起,风禾资本的内部电话会议要开始了。

      陈苏木缓缓回过神,进入了会议。这并不妨碍她工作,尤其是没有什么脑力劳动的工作。

      会议结束,另一位华裔创始人袁思琪还没离线,她坐在椅子上转了转,问:“陈总,你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有吗?”陈苏木轻笑。

      “之前可是从来没见过你开会还跑神,刚回国没休息好?”

      “可能吧。”

      “听说你还没回国之前就让助理拍了一栋法拍别墅?”袁思琪提醒道:“我可告诉你啊,这些法拍房有可能都是出过一些事情的,搞不好是出过人命的,或者有很多产权纠纷。”

      陈苏木听到最后那句话,愣了下。问:“你在南城有什么认识的朋友吗,做房地产的?”

      “有啊,刚好这个人你也认识,时华黎。我记得你们俩好像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同事。”

      陈苏木点头。

      时华黎是本市一位建筑商家的千金,在南城商业圈子里的人脉颇广,认识的人很多。

      查了查手机号码,很快,她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声:“老朋友,听说你回国了?”

      “你消息挺灵通啊。”陈苏木直奔主题,“有件事我想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做房地产开发的李原宪,他后来是不是出事了?”

      “是啊,这事儿都老黄历了。你怎么现在想起来问这个?大金主,你要是对投资房地产感兴趣可以考虑一下我家,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劝劝你,现在这个行业不景气,死路一条。”

      陈苏木有些迫切地问:“他怎么了?”

      “早些年他搞得那些公司负债累累,欠了一屁股债,早就跳楼自杀了。我记得他还有个女儿,这些年都在给他还债……”

      ……

      听了半天,最终陈苏木极其压抑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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