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冢》桂圆八宝

4、第 4 章

　　天色已经大亮，日光映着地上的几滴血，干涸了，显得污秽。秀美下意识的去抓抺布。那人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微颤抖的指尖，神经质的反复擦拭着地板。那人轻声开口：“我要在这里多呆些日子。”
　　秀美一惊：“我爸妈随时会回来。”
　　“他们不会看到我。”
　　“怎么可能？”
　　“我说可能--------”那人声音平淡，却又有一种利刃断金的刚硬“那就可能。”
　　秀美呆怔着：“我还要上班。”
　　“可以。”那人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掠而过“别做多余的事，我不喜欢警察，不过真来了，那也没什么。”
　　秀美觉得荒谬，只要她踏出这里一步，为什么不报警？然而还是没有，伏在内心深处的惊惧远远多于表相，她害怕，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许那个男人真的不会伤害她，这世上有很多也许，秀美不过是其中一例。
　　周五客人不多，零零散散，看的远多于买。倒像她们做的是人肉生意，挂在墙上，供人观赏。一对准备结婚的小情人在店里拌起了嘴。原因是男的只肯掏三千五，女的却要买五千的钻戒，最后男人掴了女人一记耳光。女人退后两步，一手捂着脸，眼睛里露出不似人类的惊恐。秀美也轻颤了一下，这世界到底是男人的，他们要对你做什么，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将近正午的时候卖出去一条手链，标价四百八十五。西服革履的客人抽出五百大钞，秀美攥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有一点混乱，耳朵里嗡嗡乱响，稍微静下来的时候，客人已经走了。秀美习惯性的去翻钱柜，一上午没开张，钱少的像混凝土墙上的杂草，零乱的摆着，秀美一看心里就是一惊。
　　“找错钱了！”她脑子里反映出的第一件事，不是要去做什么，而是到底应该怎么做，惊慌失措，完全乱了章法。
　　“还不快去追，也没走多长时间，说不定能追上。”
　　她被人一语点醒，拔腿就往外跑。金店位于小城最繁华的地段，大路通途，一眼可以望到底。她看到那个客人混在人群中，蠢蠢欲动，她扑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刚才找错钱了！”
　　那客人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找错`````````”
　　客人大声打断了她：“当面不点清又来找后事儿。门都没有，谁找错了？谁证明？”
　　秀美张口结舌，半个多月的工资就这么没了，她怎么能不心疼：“明明就是找错了，你不承认也不行`````````“
　　客人甩开她：“神经病！“
　　秀美又抓住他，那人扬起手，秀美下意识的往后一闪，只扫到了嘴角，但力道不轻，立刻就肿起了一片。忽然斜处伸出一只手，准确无误的钳住了那人的腕子，那人挣了几下，抬眼向来人看过去，竟是个异常秀丽的年轻人，留海过眉，略略挡住了眼，削尖的下巴就份外引人注目。秀美看到他手指上重重叠叠的金色戒指，恍然忆起了那个大风天里，嗜好金饰几近变态的客人。
　　“多管闲事！”那人终于挣开了手，往外站了几步“我告诉你，钱到了别人口袋里，那就是别人的，想要就能要回去？”
　　他一脸轻蔑，转身走开去。秀美叫了一声，完全不知道自己叫的什么，那种愤懑的无奈，郁积了二十多年的恨意，只想把那个人撕开，撕裂，一段段的踩在脚下，想用脚踩，用牙咬！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呆的看着，在外人眼里也许是份外的迟钝，但那颗心已经在胸腔里爆裂了，流出滚烫的汁液，像岩浆一样的灼烧着！
　　“有意思。”年轻人捏着自己的下巴，微一弹手指，他修长的手指太沉重了，做不出那种轻盈洒脱的姿态“其实很简单。”
　　那人大步如飞，已经到了路中央，来往车辆擦着他的肩膀堪堪而过，他放慢了脚步，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尖锐的刹车声，他整个人砰的就飞了出去！
　　血在平滑的栢油路上迅速蔓延开来，是十六世纪的抽像画，他的脖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拧向身后，或许看到了，或许看不到，但那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年轻人缓缓走到他身边，略弯下腰，捡起了从他口袋里散落出来的一张百元大钞。年轻人向马路对面的秀美微笑了：“你看，钱是要这样才能拿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