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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要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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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归留了心,悄悄躲在角落里,就看见陈冬梅给了孙诚二十块钱,还让他换了身厚实的新棉衣,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紧接着孙大力也给了儿子二十块钱,还叮嘱他不够花了记得打电话回来要。
孙家在村里算不上多富裕,都是土地里刨食的农民,可别人家一块钱恨不得掰成几半花,怎么到了孙家养两个读书的孩子还能给几十块的生活费?
现在村里大多数人家还没有装电话,可孙家装了电话,乔归以前以为孙家在村里算是贫困人家,现在他恨不得自打嘴巴,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乔归比孙诚大两岁,他在县城的高中读高三,孙诚在县城的初中读初三,两人每次上学都是一起坐车,通常孙大力都会送孙诚去村口坐车。
这次陈冬梅赌气,连一毛钱都没有给乔归,乔归也不客气,孙大力送孙诚去村口坐车,他也跟着去,眼看车就要来了,他跑到孙大力跟前说,“叔,我妈说家里没钱,这星期没给我生活费,让我走路去县城。”
村口这边有汽车经过的地方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每天人来人往的,这个时间段有和乔归一样去县城上学的学生,也有从县城回村的人。
乔归的话毫不意外吸引到众人的目光,孙家的事在村里一直作为焦点的存在,提供给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孙家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以往大家觉得乔归这个拖油瓶性格太面了,长得好读书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孙诚欺负的话都不敢说,这次见乔归有了跟以往截然不同的举动,都吊起了那点好奇心眼巴巴看戏。
发现周围看戏的越来越多,乔归忽然想起上辈子网上有一种说法叫做“我弱我有理”,如果一个人处于弱势,那不明真相的群众就会自发把心中的天秤倾斜到弱势这一方。
当然,村里人的看法影响不到孙大力和孙诚的举动,但他就是不想让孙大力好过,给他添点堵也行。
孙大力比陈冬梅大了十几岁,心眼比马蜂窝上的窟窿还要多,他有事从来不当面对乔归说,都是暗地里指使陈冬梅向儿子提出各种要求。
以前的乔归还真以为孙大力是个好继父。
于是村民们就看到孙家那个拖油瓶眼泪汪汪地问孙大力,“可是我看见我妈给小诚二十块钱,你也给小诚二十块钱,是不是你们给错了,把给我的钱都给他了?”
不过很快乔归又否定了,怯怯的低下头,“不,我每星期才四块钱生活费,那钱肯定不是给我的,算了,我还是自己走路去县城吧。”
围观的人已经震惊了,这个年代二十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村不算富裕,村里的孩子去城里上学都是拿着自家蒸的馒头,腌的咸菜,像乔归这样一星期几块钱生活费才正常。
就算是他们村最有钱的人家,也舍不得一星期给孩子四十块钱生活费啊,更何况孙大力一个种庄稼的,没有外快,哪来这么多钱?
孙大力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以及不停有人对他们父子指指点点的样子,气都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把掐住乔归扔回家里的地窖。
家里的钱来路不能放到明处,因着他大了陈冬梅十几岁,才能忽悠着她让她听话,乔归的亲爸当年回来给了陈冬梅一大笔抚养费也被他攥在手里。
后来乔致远每年寄回来的钱更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正因为有这笔钱,在村里别的壮劳力都想方设法搞养殖,或者去城里打工挣钱的时候,他才能在什么都不干的情况下还好吃好喝,把宝贝儿子养的白白胖胖,还能让儿子吃到村里孩子都吃不上的零食。
现在被乔归戳穿,他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以前没儿子的时候盼着生个儿子,咬着牙接受了乔归这个拖油瓶,有了亲儿子底气十足,他就想办法压榨乔归,可是又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往常乔归听话的很,性子闷,不爱跟人打交道,孙大力对他很放心,一点都不担心他在外面说什么,没想到今天大意之下竟然丢了脸。
他呵呵两声,假装对乔归和颜悦色,一边震惊的说,“你妈没把钱给你?我回去非说她不行,真是人老了,越来越糊涂,这都能弄错!”
然后又训斥孙诚,“还不把钱给你哥!你也是个读书把脑子读笨的,你妈是不是让你把钱转交给你哥?你这孩子连个事都不会办,真是的!”
孙诚脸上一倔,刚要说什么,就见孙大力给他使眼色,他摸摸口袋,只好从里面掏出两张钱,把其中一张递给乔归。
乔归还没接住,他手一松,钱掉在地上,假惺惺地说,“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钱都能弄掉,上回去学校丢了十块钱,还是同学帮你买了两星期饭,这回妈多给你十块,让你去学校还给人家。”
他的小心机乔归也不在乎,把钱捡起来放进兜里。
孙诚说的事他略有印象,上次学校连着两星期不放假,陈冬梅给了他十块钱,结果他和孙诚一起坐车到县城,下了车就发现钱没了。
后来他在学校没钱吃饭,被同村的李洋知道了,期期艾艾的跟他说,“我在车上看见孙诚掏你兜,你睡着了——”
孙诚是村里的混世魔王,李洋跟乔归性格差不多,内向,不爱惹事,他说完后千叮咛万嘱咐乔归别告诉人这事是他说出来的。
乔归本着兄长的慈爱之心,放假后跑去找孙诚,想劝劝他,拿自己的钱不要紧,可千万别拿旁人的钱,结果就遇上了孙诚打架。
虽然给了乔归钱,可孙大力脸上挂不住,双手背后皮笑肉不笑的往家走。
村里的李三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往常看不上孙大力,这回看完一出戏,急忙跟在他后面,“看不出来啊,大力哥这么有钱,是在哪发的财啊,教教兄弟呗。”
孙大力脸一黑,也不理他,加快脚步回家,被他甩在背后的李三呸了一声骂了句,“什么玩意儿!”
陈冬梅把包子热了热,准备好晚饭,见孙大力回来就喊他吃饭,她又钻进厨房忙活,等她忙完,饭桌上的饭一动不动,孙大力脸色难看的站着。
“这是怎么了?快吃饭啊,好不容易乔乔去学了,咱也能好好吃顿饭......”陈冬梅刚生下乔归的时候,对这个儿子也是当做眼珠子一样看,后来她嫁给孙大力,虽然生了个儿子,却总是没底气,下意识觉得自己矮了孙大力一截,乔归也是像外人说的拖油瓶一样。
渐渐地,在生活的重压下,她觉得乔归不是孙家的亲儿子,不配吃孙家的饭,对他越来越苛刻。
后来,多年的习惯性思维改变不了,她的想法越来越极端,即使乔致远给她寄钱有什么用,还不是毁了她一生,连带着她也就恨上了乔归这个乔致远的亲儿子。
“来,饭都凉了,快吃吧。”她把筷子往孙大力手里塞,催促着他快些吃饭,天冷,刚上桌时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没了热气,凉了对身体不好,这还是乔致远教给她的。
孙大力却不领情,他今天在村口被乔归坑了一次,心里的火气蹭蹭直往外冒,看见陈冬梅也不顺眼。
陈冬梅还在嚷嚷着让他吃饭,他心里一气就把饭桌掀了,一桌子饭掉在地上,陈冬梅见了心疼的不得了,她从小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这才能吃饱饭几年,她见不得糟蹋粮食。
她蹲下去收拾地上的残饭,孙大力用力拽住她的头发,把她头皮揪得生疼,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就听见孙大力恶狠狠地质问她,“谁让你不给那个拖油瓶生活费的?”
“让他今天丢了老子的脸!”
“龟儿子长能耐了啊,敢当着村里人的面打老子的脸!”
......
陈冬梅还没来得及说话,头发就被孙大力扯住往桌角撞了好几下,撞得她头晕眼花,额角隐隐作痛,她伸手一抹,流血了。
乔归到达县城的时候天快黑了,晚上还有晚自习,李洋跟他一个学校,两人一起背着包并肩往学校走。
这个时代的平县还没有被开发,到处都是矮小的建筑,灰突突的,道路十分拥挤,县城唯一的一所高中就隐没在这些不起眼的矮房子中。
“乔归你脑子怎么长的,化学这么难你上次测验都能考满分,田老师差点在我们班把你夸成一朵花。”李洋有些兴奋,或许是今天在村口乔归的举动让他看得心潮澎湃。
虽然不太懂内向的乔归是怎么在大庭广众下说出那些话的,但他觉得乔归很厉害,几句话就让孙诚乖乖掏钱,不愧是经常考第一名的人。
他和乔归不在一个班,但是同一个任课老师,乔归是全年级出了名的尖子生,每个任课老师都喜欢对别班的学生夸乔归,让他们向乔归学习。
乔归调动记忆中残留的知识,给李洋传授了一些学习经验,李洋高兴地都要飞起来了。